云照陷黑暗之中,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天已經大亮。

目穿過樹葉隙, 看見蔚藍的天空中浮白云，他呆了呆，額頭上、肩膀上、胳膊上和上的細細的疼痛提示他昨晚發生的事, 腦中立馬浮現殘酷廝殺中, 謝明肅突然抱了他一下，然后將他推下山，提槍沖進敵軍中。

小黑！

他倏地爬起來，不顧疼痛地往山上爬去，足足爬了一刻鐘，終于爬到山上，視線里土地被染紅, 橫七豎八的尸躺在其上，有大慶士兵的，有胡人士兵的，還有馬匹, 仿佛是地獄口一般。

他心里一空，好似有涼風強勢從心口穿過, 帶的他向后踉蹌兩步才站穩, 不敢相信地大喊：“小黑！小黑！小黑！”

聲音在山間回，卻沒有得到謝明肅的回答。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謝明肅死了，他走向那些尸, 一個個翻尸, 一個個地翻, 有的面目全非，有的缺胳膊，有的斷，有的沒了腦袋，有的……一都沖擊著他的眼睛和他多年來對生命的認知。

他深刻會到戰爭的可怕，可他依舊直面這些殘忍景象，繼續尋找謝明肅。

翻到山上的最后一尸，仍然不是小黑，他力地坐在地上，喜悅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一般，不停地往下落，這說明小黑有可能殺出重圍，逃掉了。

一定是這樣的！

一定是這樣的！

他抹了一把眼淚，坐起，順著跡繼續找，不知不覺太已經落地平線了。

又找到幾尸，仍舊不是小黑，他還想要繼續找，可他實在沒有力氣了，無力地坐在地上，看到散落在地上的幾塊餅子。

他真的沒有任何食，但他知道不吃就沒有力氣找小黑，便撿起來幾個餅子，拍了拍上面的塵土，大口大口地咬著。

他本嘗不出來什麼味，麻木地就著水順下去一個餅子。

好歹力是恢復了些。

他突然想到小黑上的重傷，肯定需要好好治療的，他當下從散落的行囊中，出一些藥材、冰糖、紗布、短刀、火折子、火把等等，都可以給小黑。

他甚至往里扔了一塊冰糖，可以補充力，于是他重新起來，點燃火把，再次在山間找，只是這次已經找不到跡了。

倒是四面八方狼虎嘯不斷，他毫沒有懼怕，一心想找到小黑，盡快找到，其他什麼都不重要。

然而到了夜深還是一無所獲，他又一次走不了，累的坐在林間，心里設想各種結果，可能小黑已經逃了，可能小黑被救了，可能……心里卻是知道，假如小黑還有一口氣在，第一件事必然是找自己。

小黑沒有找，那說明小黑……不不不，絕不可能，他堅信著小黑已經逃了，腦海中卻不控制地浮出小黑替他擋了一箭，小黑摟著他，深又不舍地說出那一個“走”字，小黑提槍沖進敵軍中……越想心口越疼。

從來不知道想起一個人會疼，疼的連呼吸都覺很困難很困難。

他再也坐不下去，再次起，舉著火把，邊找邊喊。

從深夜找到天明。

又從天明找到下午。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何，又要去哪里了，也沒有力氣喊了，便無聲地走著，一抬眼是蒼茫的群山，他的心里倏地空茫一片，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跟著失去的一般。

小黑。

小黑在哪兒啊。

小黑你在哪兒啊。

他在心里在呼喚著，腳底一個打，子向后仰去，順著山坡滾了數滾，這次他沒有掙扎，直到子自停下來，他趴在地上，狼狽地大口大口氣，余中瞥見不遠像是有什麼東西。

心下一，轉頭看去，草叢間躺著一個頎長的玄人影。

人！

他急急忙忙爬起來，跌跌撞撞朝那人走，還沒有到跟前就絆了一跤，重重摔在地上。

他爬著到那人跟前，吃力將那人翻個，手指抖地放到那人鼻間，淺淺的熱氣傳遞過來，傳遞到心間，喚醒了他的生命一般，他一把抱住那人，眼淚再一次簌簌落下來，聲音沙啞地喚一聲：“小黑，小黑，小黑啊，我終于找到你了。”

謝明肅呢喃著：“照哥兒，照哥兒。”

云照一聲聲回應：“我是，我是照哥兒，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照哥兒，照哥兒，走，走，照哥兒。”呢喃完，謝明肅重新安靜下來，或者說他本沒有醒，就是無意識地惦記著照哥兒。

云照心里酸楚不已，這才看到謝明肅渾是傷，裳破爛，口還有一個，皮外翻，他不敢想象自己落下山后，謝明肅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倒在這兒，無人發現。

他趕抹一把眼淚，將上搜尋的水袋、藥品、紗布、短刀統統都拿出來。

先撕破謝明肅前的裳，清洗傷口，將他撿到的藥灑到傷口上。

謝明肅疼的蹙眉。

“沒事沒事兒，敷上藥就好了。”云照輕聲哄著。

謝明肅眉頭緩緩松開，又像是暈過去一般，沒有了反應。

云照慶幸自己在不讀書的時候，學了簡單的醫藥知識，所以才能練地做這些，他用紗布將謝明肅口的傷口包扎，然后開始清理其他傷口。

水袋里的水不夠了，他便去溪邊再灌一袋回來，給謝明肅全的傷口全部清理完畢，一一上了藥。

這時候太已經落山了。

這兒就算沒有財狼虎豹過來，夜間還有水氣，很容易涼染，渾是傷的謝明肅現下就怕這種況。

云照四看了看，他必須找個容之所，比如山之類，可是視線里本沒有山。

沒關系，他去找一找，說不定就找到了。

擔心豺狼虎豹之類的襲擊謝明肅，他背起了謝明肅。

一個練武之人，背謝明肅不是問題，只是云照這幾日子過于疲憊虛弱，走路都費勁。

費勁就費勁吧，走慢就行。

他一步一地走著。

腳下一，他跪爬在地上，下意識地手朝后，扶了扶謝明肅，然后四肢著地，息了一會兒，重新站起來，繼續巍巍地向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已經暗下來，他終于看到前方一個茅草屋，喜悅地說道：“小黑，小黑，前面有個屋子，有個小屋子，我們有救了。”

謝明肅沒有回應。

云照用盡全力走到茅草屋前，輕輕把謝明肅放下，大口大口氣了好一會兒，才推開木門，里面漆黑一片，他掏出火折子，約看到茅草屋里有干草、有陶罐、有陶碗，還有一盞油燈，好像是獵戶打獵的臨時居所。

他真的是好事做的多，得了上天眷顧，才得到這麼一個避所。

他點燃油燈。

重新環顧一下，將地上干草檢查和整理一遍，免得有什麼瓦片、尸、骨頭等等傷害到謝明肅。

之后才把謝明肅背進茅草屋里，平放在草堆上。

“照哥兒，照哥兒。”謝明肅又在呢喃。

“我在，我在這兒。”云照握著謝明肅的手。

謝明肅重新安靜下來。

云照坐在旁邊歇歇，喝了一口水袋的水，吃了一塊冰糖，補充了力，然后才抓起一把干草，胡地扎掃把，把茅草屋打掃一下，抱著陶罐和陶碗出門，將木門栓上。

既然獵戶在這兒搭建茅草屋，那麼附近一定有水源，他走了數步，借著微微的月，真的看到了涓涓的溪流，他蹲到溪邊將陶罐陶碗都洗刷一遍。

再給陶罐和水袋裝滿水，一抬眼看到黑暗中一雙發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狼嗎？

他嚇的趕跑，聽到后窸窸窣窣的聲響，似乎是狼追過來了，好在茅草屋離得近，他迅速跑進茅草屋，“砰”的一聲關上木門，然后趴在門，借著月看見兩頭狼悻悻然地調頭走了。

“我才不怕你們呢，我有火！”說完云照發現雙在打，他不敢出去打水了，省著水用，給謝明肅熬了藥，倒進陶碗中，扶著起謝明肅的剎那，覺謝明肅上很燙。

發熱了！

傷最忌發熱了。

他心下張，趕把藥喂給謝明肅，然后開始生火。

茅草屋里暖融融的。

可是謝明肅冷的蜷著，他又燒了熱水，灌到水袋中，塞進謝明肅懷里，然后掉上的外，蓋在謝明肅上，自己躺在旁邊，地抱著謝明肅，道：“小黑，不冷不冷。”就像哄小孩子似的。

謝明肅的子慢慢舒展下來。

云照不敢掉以輕心，不時手著謝明肅的額頭，往火堆里加著柴禾，直到后半夜，謝明肅的燒退了，云照心里一松，睡了過去。

睜開眼睛時，對上謝明肅漆黑的眼眸。

謝明肅聲音沙啞的不樣子：“照哥兒。”

云照愣愣地看著謝明肅，緩緩地出手，謝明肅的臉，清晰地知到謝明肅的臉上的溫度，是活的，是真的，是真的活了：“小黑，你、你沒事兒了。”

“嗯，我沒事了。”謝明肅手輕地一下云照額頭上的傷，問：“疼嗎？”

本來很高興的，謝明肅這麼一問，云照心頭涌出莫名的委屈，忍著泣意，輕輕搖頭：“不疼。”

“騙人。”謝明肅低聲道。

云照便道：“疼。”

謝明肅扯了扯角，沒有笑出來，眼眶卻一下子紅了，手輕輕地將云照的腦袋，摁到自己的膛，著心疼，聲音抖：“我怎麼把你傷這樣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狼：河邊有個年，可以吃。

云照：我不怕你們，我有火。

狼：你厲害，慫了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