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碧落黃泉有相逢（四）

又是地府。

四周氣浮。

雪林從頸部的巨痛中離,隨之而來便是洪流般的記憶，他是大慶朝端王爺的伴讀，在城墻坍塌中死亡,沒辦法再見端王一面，便在地府等待十六年，終于等到了他的王爺,一起喝下孟婆湯后,他進回道。

投胎了一只先天不足的小綿羊，遭到羊群的棄，卻得到銀狼王的偏。

他們一起很快樂地生活在，一起找吃的找喝的。

直到遇到獵人。

銀狼王帶著他逃跑無果,重傷。

他不愿意茍活,沖向銀狼王,頸部被一支箭貫穿。

他死在銀狼王的面前,最后聽到銀狼王凄厲的聲,看到銀狼王渾是朝自己爬來，然后就沒有了知覺……他猛然驚覺，那哪里是銀狼王，分明就是王爺啊！

王爺！

他的王爺！

他轉朝地府外跑去。

“雪林！”孟婆聲音響起。

雪林轉頭,看到了奈何橋前的孟婆：“婆婆。”

“誒，孩子,過來。”孟婆招手。

雪林停下步子：“婆婆，我要去找王爺。”

見雪林不過來,孟婆便走向他,道：“他馬上就來。”

雪林問：“他也死了？”

孟婆點點頭。

是啊，都被獵人找到了，肯定是活不了,雪林怔然了一下，問：“他是不是死的很痛苦？”

孟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他上輩子殺了很多人。”

“他救的人更多。”雪林活著時，就和王爺一起救過很多老百姓，王爺本質是個好人：“婆婆，他不應該進畜生道。”畜生道是用來懲罰最大惡極之人，王爺不是惡人。

孟婆道：“他自愿進畜生道。”

雪林驚愕：“為何？”

“因為你。”

“我？”

“你的魂魄損嚴重，人道回，將會是一個沒有意識的死胎，繼而消散于世間，再無來世，進畜生道，勉強為一只先天弱的小綿羊，積累一世功德，便可重新人道回，只是你太弱了，一人回，恐怕還沒有積累功德，便已經沒了命，所以王爺便陪你一起去了。”

“他就是銀狼。”雪林陳述道。

“對，他保護著你長，才令你的救活了一家人，這一家人后來為百姓謀福，你算是功德一件。”

“那王爺呢？”

“雪林！”端王聲音響起。

雪林轉頭看到端王出現，立刻奔上去：“王爺。”

端王摟住雪林。

終于有了真實，二人好一會兒才分開。

“當時為什麼不跑走？”端王出聲便問。

雪林知道銀狼當時是讓小綿羊逃命的，可是小綿羊的世界里只有銀狼了：“沒有你，我也活不了。”

“你應該可以跟上羊群了。”彼時小綿羊吃得好喝得好，已經越來越強壯了。

雪林注視著端王道：“可我想跟你在一起。”

端王手著雪林的脖子，問：“疼不疼

？”

“不疼了，你呢？”雪林問。

“疼。”看到小綿羊倒在自己邊，端王當時覺自己的鮮都凝固了，發現凄厲的聲后，他拼死一搏，瘋狂地襲擊獵狗和獵人，上的傷口不停地噴，湛藍的眼睛充，渾戾氣澎湃，仿佛下一刻就會魔妖，實在是駭人。

獵狗和獵人真的害怕了，不敢再停留，紛紛跑走。

他叼起小綿羊的尸，想要回到他們的。

最終沒有回去，而是從山間落。

他在雪面上匍匐到小綿羊前，留下一地的鮮，而后摟著小綿羊，斷了氣。

整個過程中他的和他的心都在疼。

魂魄離后，他才意識到自己轉世為銀狼，雪林就是那只小綿羊，沒有記憶的況下，他們又一次上對方，只是他又沒有護住雪林，所以他的心更疼了。

“哪里疼？還疼嗎？”雪林趕檢查。

“看到你就不疼了。”只要和雪林在一起，再疼也不疼了。

雪林紅著眼睛凝視著端王。

“疼一疼也好。”孟婆話進來。

雪林和端王同時轉向孟婆。

孟婆道：“疼一疼，上輩子所做的錯事都過去了，下輩子會順順利利，幸福滿。”

“王爺（雪林）會順順利利幸福滿嗎？”雪林和端王一起為對方問出一句話，然后互相著對方，一起笑了。

“嗯，你們都會。”孟婆笑道。

“是白首到老的那種幸福滿嗎？”端王不確實地問。

“是。”孟婆肯定回答。

端王笑了。

雪林驚訝道：“婆婆，你怎麼什麼都說？這不算天機嗎？”

“算，不過，說了也沒關系，一會兒你們喝了孟婆湯，就會全部忘記了。”孟婆道。

雪林想了想，道：“我們上次也喝孟婆湯了，我們還記得。”

孟婆解釋：“你知道畜生道的主要作用是懲罰惡人，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惡貫滿盈之人喝了孟婆湯，依然會因為罪孽深重而帶著上輩子的記憶，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為畜生，本就是一種折磨。你們本不算惡人，所以為時，孟婆湯發揮作用，所以彼時你們都沒上輩子的記憶，但是魂魄回歸后，記憶會回來。”

“了回道，記憶不會再回來？

”雪林問。

“是。”孟婆點頭。

“再也不會回來？”

“是。”

“那我就不記得婆婆了嗎？”雪林問。

孟婆微微一怔，沒想到雪林會說這話，聲音一如往常般道：“是啊。”

“可是婆婆，我舍不得你。”

孟婆提醒道：“上次你都毫不猶豫地喝了孟婆湯。”

“上次太著急了，這次才發現舍不得你。”雪林實話實說，語氣中帶著孩子氣。

孟婆聽后，笑了，道：“我們會再見的。”

看來“忘記”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了，本來世間就沒有什麼是永恒的，雪林也不去執著，他看著孟婆道：“婆婆，等我們再相見的時候，我們重新認識，好不好？”

孟婆深深地著雪林，鄭重道：“好。”雪林忍不住擁抱孟婆，他在地府待了十六年，了解一些地府的規律，他知道自己能夠和端王再續前緣，是孟婆的幫助，他心激孟婆：“婆婆，謝謝你救了我的命，謝謝你全了我和王爺，謝謝你給了我溫暖。”

這孩子……孟婆雖然不求回報，但是聽到這些話，心頭還是起了些漣漪，輕輕拍了拍雪林的后背，道：“孩子，地府氣重，不易再久待，你們快喝孟婆湯去回吧。”

雪林放開孟婆，和端王互看一眼，跟著孟婆來到奈何橋前，和孟婆道別，然后一起端起孟婆湯，一起飲盡，一起忘記一切，同時握住彼此的手，十指相扣地走過奈何橋。

孟婆靜靜地凝視著，角揚起淺淺的笑意。

這時的地府依舊灰暗，人間卻是三月桃花盛開。

桃縣溫家家主溫員外帶著大兒子和二兒焦急地在產房外等待著，忽然一個清亮的哭聲傳來。

“生了生了！”溫員外大喜。

溫雪松和溫雪夢一起道：“雪林出生了！”

穩婆收拾妥當后，爺仨開心地進了產房，看到了襁褓中紅通通的溫雪林，一起喚：“雪林，雪林。”

雪林迷迷糊糊地聽著，每日吃吃睡睡，褪去上紅，變得雪白雪白的，真就像個雪團子一樣。

“弟弟。”溫雪松喚。

“吧唧”一下，溫雪夢趴在雪林臉上親一口。

“妹妹，別親重了，弟弟會哭。”溫雪松道。

“我是輕輕親的啊。”溫雪夢解釋。

雪林睜著黑溜溜的眼睛看哥哥姐姐，開心地揮舞著小胳膊，這一世他的爹爹、娘親、哥哥和姐姐都沒有拋棄他，每日都要親親摟摟抱抱他，他在一家人的歡聲笑語中來到了三歲，變一個白白五致無比的小胖娃娃。

每個人見到他都會“哇”一聲，然后要抱抱他，現下爹爹就抱著他，和娘親商量搬家的事兒，主要是為了哥哥姐姐念書一事。

“還是桃源鎮白鹿書院好，夫子負責，學子友善，適合松哥兒、夢姐兒，回頭林哥兒長大一些，也可以進去，而且桃源鎮河流通暢，民風淳樸，治安好。”溫夫人道。

溫員外沉思。

溫夫人又道：“皇后云郎君就是出生桃源鎮的，是福地啊。”

“那就去桃源鎮！”溫員外道。

“去桃源鎮嗎？”雪林聲音地問。

“是啊。”溫員外低頭看著小兒子漂亮的小臉蛋，笑：“去桃源鎮進學。”

“進學嗎？”雪林又問。

溫員外道：“對，進學，考狀元。”

“考狀元嗎？”

“沒錯，我們林哥兒考狀元。”

“林哥兒考狀元嗎？”

“林哥兒，你又調皮了。”溫夫人一雪林的小臉蛋，真是極了小兒子的聰慧，道：“快去收拾東西，我們準備搬家了。”

“搬家嗎？”雪林笑嘻嘻地問。

“再皮就打你喔。”溫夫人故意揚起手道。

雪林咯咯笑著，從溫員外上下來，篤篤地跑進屋里，開始拾掇他的眾多玩。

半個月后。

溫員外把桃源鎮那邊都安排好了，一家人坐上

騾車，慢悠悠地到了桃源鎮武安區的一小院子前，雪林昂頭看著門口的棗樹，結滿了棗子，他哇了一聲：“棗棗，好多呀。”

“這棗樹以后就是咱們家的了，想吃嗎？”溫員外問。

“嗯嗯。”雪林點頭。

溫員外是個疼孩子的，當即便道：“爹爹給你打幾個吃，好不好？”

“謝謝爹爹。”雪林道。

溫員外頓時心里一汪水，當即進院里拿來一個竹竿，對著棗樹樹枝敲了幾下，的棗子簌簌落地。

“哇啊，好多呀。”雪林飛快地彎腰揀，給爹爹一個，給娘親一個，給哥哥一個，給姐姐一個，他懷里好幾個，道：“你們吃完啦，找我要。”

溫員外笑道：“好。”

“弟弟，我們搬家，你就在這兒吃棗子。”溫雪松道。

“我也搬。”雪林積極道。

“你搬不，你太小了。”溫雪夢道。

“不要跑就行了。”溫夫人道。

雪林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手，似乎是搬不了騾車上的東西，他便指著門檻道：“我坐那兒。”

“好，坐吧。”溫雪夢道。

雪林便抱著棗子，乖巧地坐到門檻上，雙抿著，小手一個棗子，在裳上蹭蹭，送到小前，咔嚓咬一口，水水的，甜甜的，他道：“爹爹、娘親、哥哥、姐姐，棗棗好好吃。”

“你吃吧。”溫員外四人道。

雪林正吃著，聽到不遠說話聲，一轉頭看見一群小孩子在玩耍，他的目驟然停在一個小孩子上，那小孩子穿著干凈整潔，長得極其俊朗，他也不知道怎麼了，就緩緩站了起來，然后朝小孩子走去。

小孩子轉頭看到雪林，恍惚了一下。

雪林輕輕一笑，道：“我雪林，我三歲多了，我快四歲啦，我今日搬家過來，我有爹爹，有娘親，有哥哥，有姐姐，我在吃棗棗，我還喜歡……”

“你不認識我，不能說那麼多，會遇到壞人，把你抱走的。”小孩子搶白道。

“可你是好人呀。”雪林笑道。

小孩子一愣。

雪林歪著腦袋問：“你什麼名字？”

“我紀禮。”紀禮道。

“我雪林，爹爹和娘娘想了好久好久，然后給我取的名字，好好聽的吧。”雪林道。

紀禮看著雪林點頭。

“我在吃棗棗。”雪林攤開小手：“看，好大的，你吃嗎？我可以給你吃喲。”

“禮哥兒，走啊。”有人喚。

“去哪兒？”雪林問。

“我要去買。”紀禮看著眼前雪團一樣的小娃娃，忍不住問：“你要吃嗎？”

“吃。”雪林猛點頭。

紀禮道：“那你跟我走吧。”

“好呀！”雪林立刻拉著紀禮的小手走。

“林哥兒，不能隨便就跟人走了！”溫雪松抱著書大聲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