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太監有什麼分別？”震驚而又疲倦的聲音在孟家后院響起。

往里看去，是夭娘。

因說那日一時興起，也貪杯喝醉了酒，竟一時忘了要親自送這姑娘回家，

清醒過來后又不免覺得后怕，說到底，與那男子相識不過半天，如果他并不似表面瞧著那樣正派，若是背地里了歹心做些什麼，倒了千古罪人。

原第二天一早就想來看看姑娘，哪知樓里媽媽見錢眼開，拿了貴客三千兩，便賣了三日。

這不，今兒一有機會，就來了。

雖說的云淡風輕，可眼里憔悴，臉也大不如從前，

即便穿了極其趁的赤織金外，也完全撐不住那份倦懶，幾乎系到下的領口更是蓋彌彰。

如此種種，不用問便知這三日是怎麼熬過來的。

所以林索就不問了。

收起之前的負能量，給熬了暖的湯，然后在適當的時候，與說了那夜的事。

原是覺著夭娘待真心，所以也愿意回報同等真心，當是閨中友才說了這事。

哪知這妹子是個沒心沒肺的，一時口無遮攔，竟說出這樣的話來。

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

看出了林在心底的芥，夭娘眼兒一彎，賠笑道，“不過…，萬事皆有定數，便如古話有云，塞翁翁失馬，焉知非福。

換作是我，來日若覓得良人真心待我，便是個太監又如何。”

林：“……”

安得真好，下次別安了。

在林的白眼攻勢下，夭娘識趣地閉了。

有些尷尬的揪了揪帕子，腦子一邊飛快運轉，想做些什麼打破僵局。

于是端起湯碗小心翼翼的喝了兩口，暖湯下肚，眼一轉，

“其實，你家爺這樣，卻也不完全是壞事，就拿鎮北王府那擋子事來打比，倘若那位主兒對床笫之事略放得下些，不左一個妾室右一個通房的放在后院，又豈會發生這樣的事。”

人天生就好八卦，加之這是北疆最為權貴的事，外人都不敢言語的人，如今詫然聽到這新聞苗頭，林自然就來了興致。

夭娘也不藏著掖著，輕輕放下湯碗便一臉認真的說起了鎮北王府的后院瑣事。

因說鎮北王戚裕隆與娘的小薛氏自好，借著年齡相仿的便利，姑娘十二三歲就被送去了戚裕隆房里。

憑著家生子的份，加之平日的狐作風，懂得討爺歡心，做了三年通房，薛氏就被破格提拔做了三等妾室，

在懷了孩子后，更是被抬舉了貴妾。

一個份卑微到了極點的人，好容易靠著狐混出點模樣，自然是想要好好守著這份潑天富貴，伺候起爺來就更賣力了。

可戚裕隆是什麼人，堂堂藩王之后，武將出，通人事這方面又比常人都要早，對男之事自然也就需求大些。

不說平日里納的，外人送的，就連出門打仗時，也會時不時帶那麼幾個人回來，

或是收做通房，或是收做三等、二等妾室，但怎麼的，都不會越過這位青梅了去。

但漸漸的，

也不知是這位鎮北王閱人無數而口味突變，還是嫌這青梅年長衰，煩膩了，從來只做玩樂不顧后路的他突然像是著了魔似，竟執意要娶妻，

娶妻自然是好事，可這人要是份高貴、謫仙貴倒也罷了，偏是個不明來歷的，從戰場撿回來后，就從未給過他一個好臉的子，

但也正是這樣的一個子，他卻了真心，不但執意要娶，竟還要為了遣散后院。

好家伙，

半壁江山就要拱手相讓，這位薛姨豈能罷休。

忍了兩月，親自跪迎主母進了門后，終于逮著機會下了手。

“你的意思是，王妃落水傷寒，竟是薛姨的手筆？”聽到這些，林只覺詫然。

夭娘卻是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忙做了個收聲作，小聲些，邊快速往外看了兩眼。

確認了這里安全，才回頭著聲音繼續說道，“要不說這男人始終是薄寡的東西，為了這麼個認識不過三兩月的人，竟活活打死了相伴這麼多年的妾。不過…”

說到這，忽而話鋒一轉，“這薛氏也是自食惡果，一個男人，這麼多年以來也從未給一個得的份，那便說明在他心中的分量，也不過爾爾，

不過是比其他人多了幾分滋味，讓爺多留了幾次，

既如此，便該謹記自己份，一個妾室，也妄想頂替正妻的位置。”

話一說完，夭娘就后悔了。

狐，妾室。

一個個刺耳的詞，哪樣不是與這姑娘有關。

原是怕聽多了這些后宅之爭引起的死啊活的要胡猜想，才特地強調了薛姨娘的錯。

卻不想又是一時最快，竟又失控起來。

此時的夭娘只想一棒子錘死自己。

想了一圈，想好要說的話后，在心里捋順了好幾遍，才開口道，“所幸你家爺是個會疼人的，這麼多年也就你一個，如今…”

有意避開了尷尬的字眼，賠了個笑，“這樣也好，后院清凈，家門清凈，

倘若像你從前所說，想要個孩子，醉香樓有的是沒人要的娃娃，只要你開口，大的小的男孩孩，給你送來便是。”

林聽了只覺好笑又無奈。

笑的是，這姑娘果真待真心，當初順口一提的一句話竟也記得這樣清楚，

無奈的是，好好的一個姑娘，怎麼總欠欠兒的。

“你若真心想幫我。”眼看下人正好送了下午茶點來，林順勢把素日吃的桂花栗糕往夭娘手邊推了推，“倒真有一事。”

自這天起，林就忽的轉了。

像是下了什麼決心，原本最是貪玩好樂，得了空就想撒潑耍賴求恩寵的人，如今卻突然嫻靜起來，

再不是整天想著跑出去玩，而是一得空就呆在書房有模有樣的翻閱著些什麼，時不時的還會零零星星寫上兩筆，

偶爾出去一趟，也是目標極其明確的直奔醉香樓，或是去北街橋下江湖士小攤，去的時間也不算長，回來后就開始自顧自地埋頭擺弄著些不知從哪得來的野花野草，一研究起來就是大半日，

有時孟廷希好奇了問在忙些什麼，也只含糊不清地搪塞過去，

到了后面幾天，看著他不再好搪塞的時候，便開始神兮兮，“妾做的，自然是為著夫君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