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回到了新的起點。

著遠，林長長舒出口氣。

想是對這地方還比較滿意，看完日初后，林顯然心好了不。

臉上舒展不，下樓時，還借口說累了要他背。

回到府里，吃了早飯后，更是頗有閑心，窩在他膝前說了好些細細的兒家的話，然后又纏著他替綰發。

待梳妝齊整，猶是不肯放他去做旁的，而是說近日常有練字，頗見效，務必他看了，方算不負這些天的努力。

分明是一時想不通，自己與自己鬧了脾氣，才把自己關了這些天，如今說來，倒像是勤好學的好學生了呢。

不過對于的訴求，孟廷希素來是鮮拒絕的。

借著紅霞半，他折扇一收往桌前一坐，果真就有了幾分檢查作業的教書先生模樣。

快樂的日子總是過得極快的，不過看了幾篇文章，太便已漸落西山。

今天的又是收獲滿滿，不但得了他頗為贊許的肯定，還被他選了最好的兩頁，收進書房做了藏本。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麼快樂的一天下來，門口的無憂的白眼簡直要翻出了天際。

這都是什麼商業吹捧，的字分明就是他親手教的，好與不好，不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不過林才不顧這些，沖他聳聳鼻尖，就抱起貓頭也不回地走了。

大抵是想明白了許多事，自這天以后，素來作天作地的小妾突然就安分起來，

不再想著如何撒潑快活，而是每天學學詩詞練練字，或是擺弄擺弄院里新開的海棠，

若是哪天上心來，除了能得新打的一對絡子，飯桌上還會出現一些親手做的時令糕點，

乍眼瞧著，倒果真是十分乖巧。

倘若真要細數，拎出那麼一件作上的事，那該是那件事了。

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傍晚，他回府后，先是陪看了大半日的書，然后一起吃了飯，

原也沒什麼，剛吃完飯正準備要去后花園走走消消食的時候，他突然就發現不對勁起來。

貓居然不見了。

雖說那貓常日里甚是乖巧，卻也粘人，平時不是窩在窗下，便是跟在腳邊蹭個沒完，這麼個活生生的東西忽然沒了蹤跡，他不免覺得奇怪。

可這頭正打發了人去找，就被林攔了下來，邊說是今兒白送走的。

孟廷希就更詫異了：“好端端的，你送它出去做什麼。”

“送去配種呀。”

這話一落，一旁的婢頓時忍俊不，

也不單是婢，就連孟廷希這樣的糙老漢，在將這種事說得這般理所當然的時候，他都瞬間臉紅了大半，

可林兩眼清澈似水，儼然一副有理有據的模樣，好像做了一件多了不得的大好事。

看眾人都在發笑，好像還有點生氣，兩手一叉腰就開懟：“你們笑什麼，人之常，那、那它也是個活的，難道它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嗎？”

孟廷希：“……”

人之常是一回事，但咱能不能不要把這種事堂而皇之的說出來。

不過他對素來是毫無招架之力的，而且事都已經發展這樣了，他也不好多說什麼，留下句“盡是胡鬧”，就轉回了房。

說是胡鬧，可人家用心的很，不出一個月，貓就被大張旗鼓的接了回來，肚子有些發福的，顯然已是懷有孕。

然后，

自此以后，就開始充當起了老媽媽的角，不但把它接回自己房里，還親手給它做了個的窩，

每天監督它用食，只是這貓的孕吐反應大，不管送了什麼吃的來，它就每天窩在那，整個都沒什麼神，就算偶爾能吃下些，沒多久又吐了，

就這般不厭其煩的伺候著，它吐了，就給它收拾，它了，就一點一點的喂它吃，它趴在那，就握著它的小爪子陪它解悶兒，

等一月之后，貓的孕吐反應逐漸好轉，又開始各種取經，想方設法的給它備下最好的孕婦餐，到了晚上，又給它扇風納涼，每天都生生守到它睡下，甚至到了半夜里，聽到什麼靜，忽然驚起去看它的睡眠狀況也是常有的。

這種日子辛苦卻也過得極其充實，眼瞅著貓肚子越發越滾，林心里也越發高興，尤其無意之中聽到它胎的那瞬，簡直是要開心到飛起，

看每天都樂此不疲，孟廷希表示有點好笑。

“它懷個孕，你倒上心，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貓肚子里懷的是你的孩子。”

于是，

這話一語讖。

親手替貓接生了后，第一件事居然是捧著這只滾滾的小崽子送到孟廷希跟前，

讓他給它取名字！

看著這個眼睛都沒來得及睜開的小球，孟廷希整個人都麻了。

要不還是讓它再長大些，至先讓它長點絨啊……

可林說了，養孩子就是要趁早，要趁它還不知道自己是個貓的時候，就養在邊。

孟廷希：“……”

說得好有道理，

可是，

它就是個貓啊。

還是個都沒長齊的球！

林有些不高興的白了他一眼，悻悻回房后自己給它取了名，

“此后，咱們就歲歲，好不好呀~”

小球在掌心里蹭了蹭，有些艱難的翻過，的小爪子就勢摁上掌心，

都和擊掌了，應該是同意了吧，

林笑得眼兒彎彎：“歲歲，歲歲……”

歲歲的長勢還算不錯，不出十天就會睜眼了，不過小貓有些貪睡，那圓咕咕的眼睛除了在吃的時候睜開一下，剩下的時候幾乎都是那樣渾渾噩噩的，

到了后來，貓媽媽出了月子，小東西就能走能跳了，

有著貓與生俱來的好奇心，自從它會走以后，整天就頂著個比還大兩倍的大腦袋，在房間各能造出靜的地方微微的走來走去，

只是它腦袋長得太不協調了，短呼呼的小腳丫子兒支撐不住，所以它每天不是在摔跤，就是在摔跤的路上。

不過這也正和林的心意，

原本就是個鬧騰的子，偏生跟了這麼位寡言語的爺，如今有了這貓，倒也算是給的生活帶來了不的樂趣。

而孟廷希，在他初次見到都沒長齊的小球的時候，他怕到心里發是真，等貓長大了，被它萌化也是真，

也是，小貓渾茸茸的，爪子鼻尖的，就連起來的聲音都是這樣呼呼的，他看了，又怎麼會不喜歡呢。

“爺可要記住了，它歲歲，歲歲平安的歲歲。”

夕黃昏下，林笑盈盈的看向他，眼里好似梨花漾。

“也就你這樣胡鬧，貓便是貓，哪有把貓當孩子的。”

孟廷希這樣說著，著小貓的大掌卻不由克制住了兩分力。

這貓也是十分懂事，抬了抬小爪，發現不到他掌心后，它就仰起頭在他掌心蹭來蹭去。

后來的日子，孟廷希好像也習慣了有歲歲的日子，

每每來，除了給阿帶些吃的玩的以外，還不忘順帶給它捎上一份。

時間長了，林看出了規律，也不免調侃：“如今在夫君心里，歲歲的分量倒遠超過我了。”

孟廷希就笑了，歲歲頭上的小絨發，“是嗎。”

夜的風猶如山間的泉水，迎著銀河漫漫，沁人心脾，清甜。

只是這樣的安穩日子也沒能過幾天，天氣轉熱后，孟廷希又開始忙碌起來。

聽無憂說，是駐守關口的軍隊防不當導致遭遇狼襲，不將士死里逃生損失慘重，

但因怕上頭怪罪，那邊的將軍竟一味瞞下此事，從而致使了傷的將士沒能得到及時救助而引發潰爛之癥，

加之如今天氣越發炎熱，將士熱癥反復導致傷口本無法愈合，略嚴重些的，原本狼牙狼爪抓過的地方甚至都已爛。

戚裕隆得知此事后，震怒非常，連夜傳了軍醫前去救治，

怎奈那里太過旱熱，又加資匱乏，實在不宜將養，

無奈之下，戚裕隆只得舍小保大，安排軍醫繼續在那醫治的同時，另外著人接了傷勢略傷些的，看起來有救的將士前來。

卻不知，正是這麼一個舉措，竟會給軍營，乃至整個北疆城帶來如此災難。

因說眾人口口相傳的都是“邊關將士了狼群襲擊，沒能及時醫治導致傷口發爛”，

所以他們一來，軍醫們就供給了最好的創傷藥和傷風散，

可沒過幾天，眾人就逐漸地發現不對勁起來，

不論用上再好的創傷藥，供給再好的食宿條件，再如何心調養，那些將士的傷口始終沒有一點好轉，反是隨著時間推，將士們低熱不退，上潰爛的皮也越來越多越來越深，

到了后面幾天，不單單是邊關來的將士，就連一起療養的本土將士也逐漸發起熱來，連帶著即將愈合的傷口也開始病變潰爛，

而這些潰爛顯然不同于平日所見的傷口，它不但有極快的傳播速度，毒也極強，一旦染，藥石無醫，

就像鉆進泥土的蠕蟲，它會借著一一的契機，一點點鉆進皮，啃食著他們的，直至他們模糊全爛，直至一個個健碩無比的年男子變白骨幾堆。

“…即日起，任何人不得私自出軍營，不得四流竄，違者，斬！”

到底是經多見廣，戚裕隆很快看出端倪。

連夜安了頗為躁的將士，然后依重金請來的諸位老郎中要求，以有無發熱、有無傷口為信將眾人遠遠區分開來，

同時令下：為免危及城中百姓，營隊眾人不得出。

原是想將這場突如其來的時疫小范圍，徹底控制在營隊以，可他到底低估了病毒來勢，

戚裕隆沒算到的是，在他下令封鎖軍營的那一刻，離此最近的南街就已經開始出現了端倪，

不過半天，西坊的勾欄瓦肆、東街的茶樓酒館也逐漸不對勁起來，

接著便是城中，

時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流竄各，鋪天蓋地，各街道村落，無一幸免！

那幾天，北疆城的各藥鋪、郎中私宅幾乎滿了人，

而這些看病的人無一不是有氣無力、咳嗽不止，

無一不是半卷袖口乃至領之下爛瘡滿布！

一時間，素來小攤遍地鬧聲沸鼎的街道突然就像死過一般，

就連素來力充沛，前兒個還會為著半桶泔水大打出手的街邊小乞亦像是突然被下了降頭，一個個歪在角落懶得彈，

有些年紀小些扛不住的，上臉上甚至已是爛得沒了人樣。

而戚家軍營亦是如同人間煉獄，

由于這次時疫實在罕見，治療方子試了一遍遍又改了一遍遍也不曾功，加之人員過于集中的緣故，封鎖不過兩天，有傷的那一陣營將士就接二連三的死了大半，

而原本無傷的那一陣營，竟又多出不發熱、上長出莫名爛瘡的將士，

面對著愈見潰爛的傷口，一接著一往外搬的尸，軍營里燒艾的味道顯然濃烈了幾分，給將士們試藥的頻率，也越發頻繁。

“山枝五錢，藿香、陳皮…”

微黃燭火下，眾軍醫郎中尤在大營帳里忙碌，對著醫書嘀嘀咕咕商議著抓著草藥，

而另一頭，孟廷希的眼睛也已是熬得通紅，

其實他的醫明并不在這，當初戚裕隆留人研制治療時疫的方子時，也不曾點到他，

只是瞧著這狀況越發不可收拾，為醫者，他不免心急，便趁著這兩天夜間休息時，據古書寫了套新方子，

但沒有戚裕隆的指令，他自己也沒有十足把握，總不好那樣狂妄的將方子呈上，

深夜里，桌邊的燭臺又燼了幾分，他強撐著摁了摁素髎，然后放下反復斟酌了數遍的方子，轉去窗邊了口氣，

這已是被困軍營的第四日了，

也不知隔壁營帳的戰果如何，今夜改良出來的藥方有無用，

不知，他寫出來的藥方能否一試……

這想法不過微微頭，便被他了回去，

隔壁眾人皆是看遍山川萬里、歷經不時疫的能人異士，今夜，他們一定能研制出有效的方子，定能還黎民百姓一個山河無恙，國泰民安。

一定能。

想到這，

他不免又想起家里那位來，

這麼些天了，也不知是何種境況，

不知有沒有乖乖待在家里，有沒有時時留心焚燒艾葉，日復一日的等不到他，會不會自方寸，歲歲乖不乖，會不會導私自出府。

夏夜蟬鳴依舊，半月高懸，

著那抹清冷月，他不由深深嘆出口氣，握了握醫書，只覺掌心里的篇章也燙了三分。

到了第五天，眾軍醫連夜改良的湯藥再次送進軍營，

但在這一刻，在確信有效的方子問世之前，這些湯藥并不人覺著安定，

反是一次次的試藥，又一次次以失敗告終的結果早已將眾人心里的點點期盼消磨殆盡，

眼看這時疫遠比藥方來得更為迅猛的攻勢，如今除了人人自危之外，更多的是怨憤，

“今兒這藥究竟有無益，那頭的郎中究竟有沒有用。”

面對試藥的將士質問，送藥來的人只低頭回說一試方知。

見此形，眾人心里已久的憤懣不由越演越烈，帶著其他將士心里的怒火，一點即燃。

“我等為北疆出生死，如今遭難，戚家老兒卻以我等命玩笑，如此試藥，如此草芥人命，如何能忍！”

惶惶深夜之中，不知是誰突然喊了聲，

一聲落地，便如惡靈突醒，上一刻還唉聲暗暗的眾人突然起，

“放肆，王爺親令，爾等…”

不等初見端倪預要前來制止的守衛說完，沖在前頭的將士直接掀起湯藥給他迎頭潑去，然后一腳把他踹翻，

“凡是個死，與其困在這里，倒不如放手一搏！”

一聲喝令，帶頭的壯漢揚手把盤子往守衛頭上狠狠一砸，

眾人見狀越發齊心，當即跟著摔了藥碗，就起近的東西起手來，

桌椅板凳，火把鐵鍬，什麼東西趁手，就拿哪樣，沒東西能拿的，便干脆掄起拳頭而去，

都是戰場爬滾打混過來的，如今拼了命，又能怕過誰去，

也不知是誰的手，出手間，站崗哨兵忽而橫死，高燈火滅盡，趁著軍營陷黑暗，卸了正隔壁陣營的鎖頭，

頓時營暴瞬起，穿著同樣盔甲的眾人混戰一，

只聽轟隆一聲，好似狂風驚雷驟起，柵欄轟然倒塌，伴隨著滾滾熱，眾將士頂起磨槍挫劍之勢往外一翻，

頓時猶如堤壩泄洪，眾人不要命了似的直往外涌，踏著螢火星輝，狂囂不已，

此時的眾將士只有一個信念：沖出牢籠，擋我者死！

但也不知是誰起的頭，眾人沖出來后，首要想到的不是逃出軍營，反是起了幾分報復心思，到了校場后，就像商量好了似的，各自領頭對視一眼就分頭往不同營地橫沖而去，

各個兇神惡煞，怒涌間，頗有幾分不死不休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