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小家伙的小打小鬧中，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

雖說有時也會被氣得眼冒金星，恨不能當場了他的皮，但想想，又覺著這樣的日子也不失為是種樂趣。

只是在他不來，褚芳閣空一片的時候，就會突然覺得這孟家好生郁，

四四方方的院子，無不在的規矩，還有無以言說的，之中的，勢利眼。

其實也不確定那能不能做勢利眼。

“若非大爺有恙，憑姑娘這樣的份，莫說進得孟家，便是路過門前，往那看上一眼，瞧瞧孟家的氣派，也是三生修不來的福分。”

自進府以來，這是聽過最多的一句話，

其次便是在有意無意看向院門時，與說的“二爺是什麼份，姑娘又是什麼份，來一趟，也不過是看姑娘孤苦無依，如同可憐路邊小貓，隨手施舍一二罷了，姑娘倒有意思的，還興日日盼著來。”

林蹙眉辯解：“我沒有…”

“沒有便罷，姑娘又何須做出這副模樣，太太知道了，還以為婢子怠慢。”

有著從前外宅教習嬤嬤一樣的高傲臉，一字一句，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的“份”，

不同的是，從前學不好、不聽話的時候，那些教習嬤嬤便會揮起棒，打到們學會，打到們服氣為止，

而這里的嬤嬤丫鬟，只會在爺們兒不在的時候，在悶著氣兒不說話的時候，說些不愿意聽，卻又不得不著的“實話”。

是了，實話。

孟家，百年醫藥名聲在外，堂堂皇商，若比富貴，試問放眼整個蘇州城，還有誰能與他孟家比肩。

這樣的世家大族，家里聘用的下人自然也都不會簡單，

傳聞，能跟在主子邊伺候的丫鬟小廝，多數為有頭有臉的嬤嬤管家之類的家生子，

便是偶有外聘，首要條件，就是出清白，戶籍清晰，

聘了后，也不立即留用，而是要經層層篩選，經初試后留下的，再加以培養，

等調教出來，主子一一看過了，方可挑選留用，

到了這個時候，能留下的這些人雖還是為人奴婢，卻也各個識文斷字，知書達理，毫不比門戶低些的閨閣小姐差。

而林，一個不知被倒賣了多次的鄉下丫頭，若不是憑借這張好看的臉，若不是孟靖元前些年壞了雙，太太又極其避諱主子下人糾葛不清，憑，便是想進來做個婢恐怕也是不夠格的。

只是，也正是因為這樣，這些丫鬟才越發吃味，

起初太太說要找個份低的，留給大爺做養媳的時候，眾人都以為至會是個小門小戶的，世清白的閨閣小姐，

可來到這里，以孟家長媳份來到這里的，偏是個比們份還要低下十倍不止的小丫頭，們焉能服氣。

加之太太常年忙著生意，甚管后宅的事，這些丫鬟從一開始的暗里吃味，就逐漸演變了一種忌恨，再到后來，干脆放任著不搭理，時不時給來幾句冷言冷語，也是常有的。

反正愿意忍，從不還，更不會去告訴太太爺兒們。

不過于林而言，除了平時無聊點，聽著那些話心里不太痛快之外，倒也沒覺得有什麼，

要用的書簡，三天前便說拿不到，翠荷晚荷不肯，林便自個兒搬來長凳，踩著凳子搬下來，

桂花頭油見底了小半月，知道們不會去準備，林便干脆省下些事兒，免開金口了，

半夜里，這些人素來躲懶，不肯留人值夜，半夜里要些什麼，就直接自己起來拿便是了。

只要林盡量避著不們，便能些麻煩，即便麻煩，也沒太大關系，反正們也只過過癮，又不會真的敢打罵。

來孟家這麼久，除了這件糟心事，還有一樣，

孟靖元還是不怎麼搭理，不同于這些丫鬟的冷嘲熱諷，他對是避之不及，冷漠至極。

除了上回大發慈悲的給了兩包退熱的藥以外，后來的日子，他每每看到還是那副生人勿進的姿態。

林覺得奇怪，從未得罪過他，他總躲著做什麼。

真搞不懂。

這樣的日子不算好，但也過得極快，春去秋來，落葉歸土，一陣陣的沁冷朔風吹起，冬天，又來了。

可冬天的日子，就顯然沒有夏日里好過了。

五天里三天的冷飯冷茶，遲遲不曾送來的冬，就連每月眼盼著的半筐木炭，也是混了大半的灶碳，一著起來，便熏得滿屋濃煙。

“姑娘可就將就些吧，彼時在外連飯都吃不上，街邊一路多死凍死的，姑娘也是這樣熬過來的，可遠比我清楚萬倍，如今才過了幾天的好日子，倒矯起來了。”

這天的伙食又是冷稀飯，林吃了半碗，吃得胃里難，開口說了要碗熱湯，丫鬟送來的卻是熱茶，剛問了句，卻反被丫鬟橫眉冷眼的懟了一通。

林雖不想生事，時時克制著自己不要怒，不要和這些人起爭執，但聽了這話，任誰，心里多都會有些不舒坦。

所以，林沒接的話，也沒接的茶。

可是這樣，晚荷就更沒耐心了，不不愿的站那等了會，便索把茶碗往林前一擱：“姑娘怕涼便盡早喝了吧，這時不喝，等放涼了，沒得又怪我怠慢。”

然后，

半柱香后，那碗茶水就被原封不的端出了房門。

晚荷顯然尤為不耐，嘀嘀咕咕地剛走出來，嘩啦一聲，轉手就將茶水倒在了石階之下。

到了午后，碳火一點點的滅了，屋里的溫度也漸漸降了下來，林上的裳不算厚實，沒過多久，便開始打起寒戰來，但想著早上剛發生的事，忍著沒人，后來實在冷得沒有辦法了，便索窩到榻上去了。

上了榻，裹著金線織的褥子，瞧著這滿屋富貴的裝潢，再看這雙被凍得通紅的手，林心里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酸楚，

從前以為只要進了孟家，便可以不用再過挨凍的日子，不用再過人白眼的日子，到了現在才知道，深宅大院也有深宅大院的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