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茶笑著睨他一眼, 手上作不停，麻利地在鍋里倒豬油，下小魚干煎香后倒暖瓶里的開水, 又打了六個荷包蛋，起鍋時撒上碧綠的蔥花, 要是有蘿卜就更好了, 想。

等湯放涼了一些，將臥著兩個荷包蛋的其中一個湯碗遞給阿俊“你第一封信里不是早已未卜先知，還說要帶著曾做過穩婆的師娘過來嗎？”

阿俊看著佯怒的臉無奈地笑了，那會夫子兩口子一直纏著他一同來看阿姐, 還說了親隨時可能有孕，又在閑聊中提起生育的艱險，他頭腦一熱就.....

“走吧，你們先墊一墊。”自己端著另外兩個碗，還沒走到廚房門口就被趕來的阿準劈手奪了過去“別燙著, 怎麼如此不小心！”

阿俊有些咋舌，這湯碗本就不燙手，阿準哥哥也太張阿姐了些吧？

“夫子、師娘, 你們先喝點湯, 趁熱，等會再喝些爛的粥。”阿準將湯遞給二人，他們接過, 口稱贊“真香, 怪不得阿俊這小子老惦記，你們都不知道他把那腐當寶貝, 每次吃飯才舍得拿出來....”

沈小茶聽著他們略顯孩子氣的吐槽, 心默默松了一口氣, 本來以為古代夫子都是古板、酸腐的，卻沒想到周夫子兩口子竟是“異類”。

周夫子喝了一口湯，舒服地喟嘆出聲，一路風餐宿，老婆子又是個不擅庖廚的，勉強吃飽而已，現在喝上一碗熱湯他覺得整個人都活泛了不。

“老不死的，你是不是又在心里罵我做的飯狗都嫌？”沈氏笑罵周夫子，看他那一副好似吃了山珍海味的表，定是在心腹誹不擅庖廚的自己，不過，這湯是真的好喝啊，荷包蛋湯竟也能做白？咦，里面好像還有小魚干？

周夫子忙不迭地道“天地良心，老朽只念夫人終于可以不必做飯，就能坐如此味佳肴。”希可千萬別自告勇地做飯啊。

做了幾十年飯，的廚藝毫不見長不說，還經常迫自己跟阿俊違心夸贊，若不然人家就罷工讓他們挨。

“虧你還有良心，不過這湯看著簡單，小茶，你教教師娘？”沈氏一口氣吃掉兩個荷包蛋，看沈小茶在旁邊臉帶淺笑看著他們，忍不住虛心求教。

“這樣，等你子重起來，老婆子我就來給你們做飯。”沈氏頗為真誠地道，看了沈小茶的肚子一眼，還沒太顯懷，估著也就三四個月而已。

周夫子被嗆了一下，“咳咳咳——”趁自己夫人沒注意對沈小茶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還是，別了吧？

沈小茶被周夫子的小作逗笑了“師娘您是客，怎好您做飯？阿準做飯也還湊合，我累的時候都是他做的。”

周夫子松了一口氣，下一刻卻險些被氣得背過氣去，“阿準竟會做飯？嘖嘖嘖，看看我家老頭子，十指不沾春水、雙腳不進廚房門，二三十年了我是連他燒的熱水都沒喝上一口過....”

周夫子吹胡子瞪眼，果真唯子與小人難養也，他還是出去溜達溜達吧，免得惹罵上。

“阿俊，帶老夫出去轉轉？我看院兒里花花草草似乎從未見過。”然后逃也似的往外走。

沈小茶跟沈氏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起來，沈小茶甚至懷疑自己的社恐懼癥不治而愈了，還是周夫子夫婦太過隨和、坦誠，讓也不知不覺放下了僅存的一謹慎？

“有三個月了吧？我看你將養的很不錯，勞、多休息，但也別凈躺著，免得太大到時候不好生產。”沈氏語重心長地拉著沈小茶的手，如慈母般叮囑道。

沈小茶鼻尖微微泛酸，媽媽若在這里，也會如沈氏一般叮囑自己吧。

“好孩子，我跟我家死老頭也是在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說起來啊，這人可比鬼神可怕多了，你不曉得，為了避人耳目，阿俊這孩子頗費了些心思，先是走水路再繞道數次才往這里去，生怕行跡暴給你們添麻煩，你的事我都聽他說了，我跟老頭子都覺得，這世上的稀罕事太多了，只要人心純善，別的都不打。”說完看了沈小茶一眼，就開始幫忙收拾三人吃完的碗筷。

沈小茶一時沒反應過來，實在沒想到他們夫婦如此通、開明，等反應過來忙接過手里的碗筷“師娘，您去歇會兒，那是你們的房，床我都鋪好了，棉絮前幾日才曬過。”說完就將引到阿準曾經的房間。

長途跋涉讓沈氏確實有些吃不消，現在的寒暄也帶了一些“強撐”的意思，從善如流地回房休息。

阿俊則帶著清瘦卻神采奕奕的周夫子在院子里瞎晃悠，阿準砍了兩棵萵筍，打算清炒了佐粥吃，見他們盯著枝葉繁茂的杏樹忍不道“可惜了，你們要再來早幾天，還能趕上吃杏，不過小茶曬了一些杏干、熬了杏子醬。”

“你們這院子拾掇地極好，家禽小群，端的是一派人間煙火啊。”周夫子俯查看才剛掛花的草莓秧，瑩白的花瓣中是黃的花蕊，淡雅又淳樸，微風吹過送來一陣清香，原來是南面籬笆墻上爬著的金銀花開了，西面墻角的蘭花苗圃里最后一枝蘭花倔強地綻放著，幽香浮。

鳥鳴、羊、狗吠聲聲耳，花香、飯菜香陣陣撲鼻，讓人忘俗忘憂。

早飯吃得有些晚，太已爬上山頭，五個人團團圍坐在擺放于東南方向的飯桌上，“吃吧，莫嫌棄，倉促了些。”

沈小茶指了指桌上的飯菜招呼大家伙兒筷子，咸蛋、腌蘿卜、清炒萵筍、野韭菜餅，簡單又可口。

“快別說那客氣話，這段時日跟著阿俊這小子專走偏僻路，老朽好久都沒吃上一頓像樣的飯菜嘍。”周夫子話音剛落，沈氏就將剝好的蛋遞給他“吃還堵不住你的！”

沈小茶笑出了聲，這個院子好久沒有這樣熱鬧過啦.....

歇息幾日后，遠道而來的三個人終于恢復了力，閑不住的沈氏帶著沈小茶做了一些針線——主要是沈氏做，沈小茶幫著找材料，看著攤曬在下的小棉襖、小包被、小帽子，上面繡著栩栩如生的小老虎，看得心都要化了。

“哎喲——”突然，著肚子尖一聲，沈氏張地湊過來“怎麼了？可有什麼不好？”

沈小茶抬頭，眼里亮晶晶的，臉上掛著溫的淺笑“TA，TA好像踢了我一下，很輕很輕.....”

沈氏高興不已，轉瞬卻嘆了口氣，喃喃自語“真好啊......”年輕時跟夫子日子過得很是艱辛，在懷孕時還奔波為人繡花補家用，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冬天去取花樣子倒摔了一跤，每每想起，雪地上那刺眼的紅都讓心如刀絞，等他考中秀才當了夫子，家里才慢慢變好，但的肚子卻再也沒了靜。

這麼多年，他們不是沒有找郎中看過，可無濟于事，慢慢的兩人都看淡了，甚至能夠心緒平和地幫人接生了。

沈小茶抓住了沈氏臉上一閃而過的悲傷，突然很認真地道“師娘，我又個不之請，這個孩子出生后能不能認你們做外祖父外祖母，我、阿準雙親已都已離世，也許有些唐突，還您......”

外祖父外祖母，是從阿俊那里論起來的，看得出來夫子老兩口確實視阿俊為己出。

還未說完，沈氏就笑了“傻孩子，我跟老頭子高興還來不及呢。”聽見院門傳來老頭子的笑聲，沈氏忙回頭招呼他“老頭子，快來！你要當外祖父啦！”

周夫子聽了沈氏的解釋，忍不住頻頻點頭“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接下來的日子，沈氏對沈小茶愈發上心，白日里三個男人上山打獵、種田、采山貨，這位爽朗的婦人便寸步不離地守著沈小茶。

日子平靜無波，但草長鶯飛的山中四季自有況味。

時間過得很慢，春夏秋冬，蔬菜瓜果順應季節徐徐生長，從種子發芽到收，總要經歷漫長的耕耘與等待；時間也過得很快，從腹部平平到肚子圓滾滾，似乎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

小院也從五個人變了四個人。

草莓結果的時候阿俊收到山外的飛鴿傳書——周夫子托自己的同窗好友幫忙留意阿俊府試放榜的消息，說阿俊獲得了八月參加院試的機會，阿俊在阿準的護送下馬不停蹄地返程了，畢竟時間很，他心總希自己早點獲得一半職，這樣才有余力護這些想守護的人。

而周夫子兩口子則被阿俊勸著留了下來，沈氏心疼沈小茶行不便，本就沒有年前離開的打算，周夫子則是不舍得離開。

阿俊走了，但院子里卻越來越熱鬧了——小黑小白又生了三只狗崽子，母羊也懷孕了，產期竟然跟沈小茶差不多，兔子生了一窩又一窩，他們吃不完便開始在網上販售......

看著淘寶里越來越多的余額，沈小茶按照之前買給阿準的首飾又買了許多——準備以后送給周夫子兩口子。

等到秋天萬收之后，站著時已看不到自己的腳了，凸起的肚子如同掛了一個大球，迫得多站立一會兒都覺得疲憊。

夜里總是睡不安穩，阿準看著肚子越來越大、臉卻越變越小的沈小茶心疼不已。

在某個雷聲炸裂的初冬深夜，沈小茶突然從夢中驚醒，一陣溫熱從/間涌出，羊/水破了！使勁推了推旁的阿準，他卻因為連日的夜不能寐沒有醒來。

蓄了一口力，使銥嬅勁拍打著墻壁，隔壁睡著周夫子老兩口，但聲音被雷聲遮掩，聽得并不真切，沈小茶覺下的羊/水越流越多，掙扎著在下墊了一個小被子，又吃力地挪到阿準旁，抖著手用力捂住他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