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謙一口氣喝了半瓶。

他其實不太喜歡啤酒的味道，總覺得是略帶苦味的碳酸飲料，他更喜歡甜膩膩的可樂，但總覺得人生還是像啤酒多一些。

應該是十六歲左右的時候吧，也是他力最大，最想不開前塵往事的階段。

他沉溺酒帶來的麻醉和放空。

當然他只有在一天的訓練結束，洗澡睡覺前才會喝。

這個習慣維持了半年，直到被彼時一隊中單，也就是現在DG的戰隊經理高源偶然發現。

高源看到喝的爛醉如泥的他，也沒罵他，只是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長的說：“小謙，我還等著你來一隊接我的班，讓世界看看我們國產中單到底能強到什麼程度。”

高源把他喝空的酒瓶子一個個裝進箱子里，排的整整齊齊，自顧自的做，自顧自的說：“喝點酒，喝酒影響狀態，16歲真好，我也想永遠16歲，可惜啊，我23了，再也打不出16歲的作了。”

高源替初謙掖好被角，眼神中滿是長輩看小輩的慈，然后沉默的走開了。

初謙沒睡著，不過他的大腦不是很清醒，他只模模糊糊記得有人來過，默默糊糊記得“來一隊接我的班”，默默糊糊記得“喝酒影響狀態”。

一切都是模糊的，卻又真實的發生過。

從那之后他就很喝酒了。

他知道那天晚上來的人是高源，別人不會說接班。

高源一直是初謙心中最尊敬的前輩，他提的意見初謙大多會聽。只是后來出了點事，初謙不太懂高源為什麼要沾‘菠菜’。

初謙對高源很失，他抗爭的方式就是跟高源唱反調，高源東，他就西，高源南，他就北，要是高源把東西南北都占了，他就上天地。

自那件事之后，高源在輿論的力下退役了，半年后，初謙17，達到了最低上場年齡。

LPL很多隊伍向初謙拋出了橄欖枝，開價最高的戰隊The Young出了一年八百八十萬的天價工資，還有兩千萬的轉會費。

這放在幾年前是很多一隊選手想都不敢想的天價，The Young開給初謙一個還沒打過LPL的新人。

這也從側面說明，LPL真的很缺頂級的國產中路選手。

DG也參與了競價，開價是The Young的一半。

DG沒有因為掐著初謙的青訓合同就強買強賣，管理層給了初謙選擇的權利。

DG對13歲的初謙有知遇之恩，配置不錯，高源那句“等你接我的班”，還有明昭說“走你最想走的路”，他留在了DG，一留就是三年。合同一年一續，工資一年一漲，春季賽夏季賽冠軍都拿過，也登頂過洲際賽和MSI(季中冠軍邀請賽)，但離全球總決賽的冠軍，總是差那麼一點點。

初謙不知道自己差的是什麼。

他和明昭一直斷斷續續的聯系，他13歲后，每一個重要的人生決定都有明昭參與。

現在也該讓明昭知道自己的13歲以前。

初謙放下喝剩一半的酒瓶，靠在茶椅上，雙手疊在腦后。

初謙不知該從何說起，以何種方式說起，只能想到哪里說到哪里：“我和周是同母異父的兄弟，至于周靜，我不太清楚，我跑出來的時候還沒有這個人，應該是周繼母帶來沒有緣關系的繼妹。”

明昭有點意外。

外貌上，初謙和周沒有半點相似之，所以之前哪怕周說初謙管他哥哥，也沒往這方面想。

明昭輕輕抿了一口手中酒，繼續側耳聽初謙話中事。

初謙一口氣把剩下的半瓶酒灌進肚子里，16歲那年酗酒，他酒量很好，一瓶酒下肚，臉毫無變化，眼神一片清明。

“那個的和姓周的結婚了，生了周，后來婚出軌，跟一個姓初的好了，生了我，那時候我周實。”

那的，指的是他的媽媽。

姓周的，是周的爸爸。

姓初的，是他的爸爸。

從稱呼中就能看出，這三個人，沒有一個善待過初謙。

可明明苦大仇深，初謙卻用平淡的語氣三言兩語勾勒出事的始末，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仿佛不是在說自己的故事。

這一副看紅塵無所謂的模樣，讓明昭的心揪起來那般疼，的攥住手中的酒瓶，用力過度，指節泛紅。

“然、然后呢？”明昭紅著眼睛問初謙。

初謙手去拿明昭手中的酒，手不可避免的相撞，初謙的手好涼。

“覺你不太喜歡喝酒，給我吧，好久沒喝，有點犯饞。”其實也不是饞酒，只是想喝點什麼，轉移下注意力。

燈恰好打在酒瓶上，青島啤酒起了許多泡，亮亮的，過酒瓶，明朝從初謙的眼睛里看到了銀河。

“太小的時候我沒印象了，可能五六歲的時候，姓周的就開始打我，一開始只打我，后來連周都打。”初謙陷了回憶，眼里的銀河卻依舊璀璨，像是不滅的星辰，“后來他們離婚了，周跟了姓周的，我跟了那的。”

初謙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劇烈的咳嗽，應該是被嗆到了。

“夠勁。”他說。

說完他掏出手機，打開外賣件。

明昭知道他想讓外賣送點酒，換做平時可能制止初謙，酒確實很影響職業選手的作。

但是今天，明昭說：“點罐裝的吧，我也想喝點。”

初謙把手機倒扣在茶臺，重新恢復雙手疊放置腦后的姿勢。

“我和周一直很好，可能是兩個無力反抗的小家伙抱團取暖吧，那時候我還他哥哥。”說道這里初謙又想喝酒，灌了兩口，緒好多了，便繼續，“我以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確實好了一陣，不過事實證明，一切緩和都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除了糟糕的，還有更糟糕的。”

幾句話的功夫，酒瓶空了一半。

初謙心里苦。

明昭心里痛。

“那的再婚了，和出軌對象，那個姓初的。”初謙輕描淡寫的形容自己的父母，仿佛是什麼無關要的人，不過從某種程度上說確實是無關要的人。

“姓初的有錢的，長得也不錯，在這里我初謙。”說到這里，初謙了自己的臉，“對我很冷淡，但我無所謂的，不打我，他已經算得上一個好人。”

原來，初謙曾經跟說過七八歲時的幸福時，是沒有人打他……

明昭的眼淚終于止不住了，很理，也很哭，除非忍不住。

初謙蹭的起，從離他很遠的紙里取出一張紙，輕輕，像稀世珍寶一般替明昭干凈：“不要哭，我心疼。”

從小沒人疼的孩子，長大學會了疼人。

正是因為沒有擁有，他才想把所有的好都給明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