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嫁/公府長媳》第79章 第 79 章
燕翎思忖片刻, 并未去見蕭元朗,他這會兒心不錯,若見了蕭元朗指不定要被氣死, 好不容易將人哄得肯親他,若生了嫌隙得不償失。只吩咐云卓將蕭夫人的食盒與包袱送了過去,上回他將折子退回去, 保全蕭元朗, 這回雖對王執下手,卻也是計劃將蕭元朗摘開的,救人救到底, 即便寧晏不走這一趟, 蕭元朗遲早也會被放出來。
他每每吃味,寧晏都會來哄他,就是不知什麼時候掀一掀醋缸, 他也好表現表現, 可惜小妻子過于從容淡定, 鮮鬧脾氣,燕翎是一本事無用武之地。
夜里燕翎回來, 寧晏也不催問, 既然察覺丈夫對表兄多有忌諱, 就不會蠢到去提, 這場婚姻漸佳境,卻還沒牢固到無懈可擊。燕翎見不聞不語,心里最后那點不適也煙消云散。
第二日下午, 蕭府傳來消息, 蕭元朗已被放出來, 寧晏松了一口氣, 蕭夫人登門致謝,卻被蕭元朗給攔住,“人家未必高興見到您,您就在家里待著,別連累。”蕭元朗神疲憊,扔下這話回了房。
蕭夫人看著兒子消沉的背影,心痛不已。
七月二十這一日,王氏出了月子,這是燕璟第一個孩子,寧晏問徐氏如何辦滿月酒,不想王氏那邊放話不許辦酒,徐氏很納悶,這是國公爺第一個孫,怎麼能不辦酒,傳出去還以為燕家嫌棄兒呢,燕璟過來回話,
“說家里剛辦了酒,又大辦,沒得折騰親戚們,而且王家如今正在風口浪尖,怕也沒心來吃酒,娘,總之就依吧,兒子也好過些。”燕璟滿臉疲憊。
自王嫻開始坐月子,燕璟便沒睡過一個好覺,王嫻生孩子前不言不語,整日冷著臉極有個笑容,生完孩子,緒變得起伏不定,今日不是為這事爭吵,明日便是嫌丫鬟伺候不盡心,孩子哭鬧得厲害,王嫻越發氣,這個月子簡直是飛狗跳,燕璟好哄歹哄,再好的也被磨出繭。
徐氏心疼兒子,卻還是勸道,“璟兒,有的婦人剛生完孩子,喜怒不定,你多擔待些,等過一陣子就好了。”燕璟悶悶不說話,最終擺擺手離開了。
王嫻的脾氣徐氏了解,拗得很,現在多變,若拂了的意,回頭事鬧大也不好看,于是便吩咐寧晏,“先擱下吧,回頭辦周歲宴也是的。”
寧晏樂得省一筆銀子落個清閑,于是應下了。
待要轉離開,徐氏忽然想起一樁事連忙住了,“哎呀,瞧我給忘了,過幾日是你生辰,你打算如何辦,這是你在燕家第一個生辰,無論如何不能冷清了,干脆一起辦了。”
徐氏笑得有幾分尷尬,這段時日太忙,將寧晏生辰給忽略了,前腳不給孫辦酒,這會兒寧晏怕是想辦也會拒絕。
果然聽見寧晏淡聲道,“我不過生辰,若母親疼惜我,便讓我一日懶。”這倒是寧晏的真心話,除了在穆家的三年,從未過過生辰,每回也就榮嬤嬤給煮一碗長壽面,林叔給備一份生辰禮。
徐氏很過意不去。
這幾日燕翎回來得很晚,寧晏猶豫要不要與他提生辰的事,沒別的意思,畢竟是夫妻,就想那一日他早些回來陪吃一碗長壽面,正想開口,反而是燕翎先問一樁事,
“陛下臨時決定將今年的秋獵提前,過兩日便要啟程去西山行宮,你是打算一道去秋獵,還是留在家里?”
撞一塊了,寧晏微有懊惱,便問,“那你呢,你要隨駕嗎?”
燭被簾帳遮去大半,一點微弱的火跌他眼里,化做春日里的三分,他捧著面頰,輕聲問,“你想去,我便陪你去,你不想,我便與舅舅請旨留守閣當值。”
寧晏眼眶一瞬間漫上洶涌的酸意,去年行宮秋獵,他把一個人丟在行宮,今年卻為了放棄隨駕,手輕輕著他領,帶著點糯,“我想留在家里...”并不喜歡熱鬧。
“好....”燕翎將圈懷里,
寧晏著他利落的鬢角,仰眸瞥著他拔的劍眉,聲問,“二十八這一日,你得空嗎?”
燕翎微微彎了彎,下顎往額尖蹭了蹭,“沒空....”他要陪某個小東西過生辰。
寧晏聞言眼底的一瞬間黯淡下來,沉默片刻,“哦”了一聲。
燕翎笑了笑,也不與解釋。
次日秋獵的旨意下來,燕玥回了府,嚷嚷著想讓秦氏隨一道去玩,徐氏念著王氏剛出月子,估著悶壞了,也提議王氏夫婦隨駕,將孩子和母留在家里,由看著,王氏答應了,徐氏以為寧晏與燕翎肯定會伴駕,不想寧晏不去,
“也好,那我們娘倆在家里作伴,回頭我給你過生辰。”
寧晏笑了笑。
燕玥等人這才曉得寧晏生辰到了,面尷尬,干說了一句,“倒是不好陪大嫂過壽了。”
寧晏并不在乎們,自然也就無所謂。待次日,人人提前把禮送了來,寧晏沒細看,就吩咐榮嬤嬤登記造冊,回頭按照規格還禮便是。
夜里崔玉等人又在明宴樓湊了一桌酒席,依照慣例給燕翎遞個訊,沒料著他會來,結果燕翎如期而至,還主吩咐周管家上菜,一副東道主的架勢。
大家不免議論起隨駕西山的事,卻見燕翎特意加重了下語氣,
“二十八這一日我媳婦生辰。”
臨川王世子側眸瞧他,“所以你這回不去了?”
燕翎擒著酒盞晃了晃,酒波微漾,“我當然不去,我問的是你們。”
“我們?”大家換了個眼,
“對,我媳婦生辰。”燕翎再次強調。
大家瞬間意會,看著燕翎明明求他們卻端著架子的模樣,又氣又笑,捶頓足道,
“可以啊,兄弟,這回上道了!”
崔玉拍了一把他的肩,豪氣沖天,“,咱們留下來給他捧場,正好,今年明宴樓的單全都記他頭上。”燕翎無話可說。
周管家再次了角,默默回到賬房翻了翻崔玉等人的賬目,心疼地了眉心。
這姑爺如此大手大腳,明宴樓養不起。
大家傳杯換盞吃得好不痛快。
七月二十四這一日,京城大半宦眷隨駕西山,太子與三皇子也跟著一道去了,閣只剩下首輔程鑲與燕翎當值,家里一下子冷清不,寧晏來了小月子,干脆歪在塌上歇著。
老太醫給把完脈,開下最后一張方子,待小日子這幾日吃了,宮寒也該清除得差不多,老太醫的藥效果極好,寧晏這一回肚子不疼,上也不覺得冷,除了小腹微有些脹,幾乎沒有反應,心里歡歡喜喜的,國公爺那位姨娘不聲不響給他添了個兒,家里有喜事,寧晏盼著能到自己。
就這麼歇了四日,月事走的干凈,寧晏渾通泰,早起去給徐氏和國公爺請安,夫婦倆正抱著小孫哄,小孩兒跟著爹娘夜里總要哭幾回,這幾日睡在容山堂反而安生了,都說隔代親,徐氏念著沒給孫辦滿月酒,偏疼了幾分,小嬰兒生得像燕璟,那眼神兒瞇起來與燕璟幾乎一模一樣,國公爺特別,逗了好幾回,瞥見寧晏進來,朝邵管家招了招手。
邵管家捧著個錦盒奉給寧晏,寧晏不著頭腦,“父親,這是什麼?”
以往家里孩子聚在一團,寧晏在當中乖乖巧巧并不顯眼,今日就一人在,國公爺看著不覺出幾分父親的憐,
“孩子,你嫁進來快一年了,這一年你的功勞我與你母親都看在眼里,若非你,國公府不可能這般蒸蒸日上,都說娶妻娶賢,娶你這門媳婦,是我們老燕家賺了。”
這是對寧晏最大的肯定。徐氏也在一旁摟著孩子連連點頭。
寧晏出淺淺的笑,施禮道,“也是父親與母親重的結果。”
國公爺頷首,指了指盒子,邵管家替他打開,寧晏瞄了一眼,這是一只檀木金漆描百子送福圖的香奩,里面有四層,擱著一套點翠首飾,從玉笄,簪子,華勝,耳環到金珰瓔珞整整一套,做工細,鮮艷,十分奪目。
國公爺道,“這是我第一次立下軍功,先皇賞了我一千兩銀子,我興致去市集給你祖母挑的一套首飾,你祖母捧著這些點翠含著淚,說是我用命換回來的,舍不得戴,一輩子也就看過幾回,不曾上過,臨終前給我,讓我留給后人。”
“我連你母親都沒舍得給,今日你生辰,我將它給了你,孩子,無論家里有多如意不如意,這里永遠是你的家,不必擔心寧家尋你麻煩,也不用怕燕翎欺負你,爹爹永遠都是支持你的。”
寧晏平日是個很淡漠的人,極被人撼,但今日國公爺這番話,還有最后那一句“爹爹”,著實令容,蠕著,慢吞吞出一笑容,“謝謝您....”
長了這麼大,都不曾從寧一鶴里聽過“爹爹”二字,不想這份遲來的父在國公爺這里得到零星的彌補,即便寧晏明白國公爺能給的極其有限,但僅僅一點就夠了,已滿足。
徐氏心里很明白,國公爺平日雖疼底下幾個孩子,但該給長媳的尊榮與面,他一點都不含糊,這個家終究要到誰的手里,他的態度是很鮮明的。
徐氏給了一對赤金鑲綠松的鐲子,寧晏不肯收,徐氏卻笑著打趣,
“怎麼,你父親給的你收得利索,卻不肯收我的,是不認我這個婆母了?”
寧晏紅著臉,無奈收下,“兒媳是不忍您破費。”
原本要在容山堂用午膳,卻聽得婆子來報,說是長公主府的庫房失了火,寧晏大急,連忙跟國公爺與徐氏告罪,帶著如霜與如月匆匆趕往長公主府。
下了馬車,府門口一個人都沒有,寧晏越發擔心,提著擺躍上臺階,信手推門而開。
濃烈的香馥撲鼻而來,各式各樣的花盆整齊有序擺在庭院當中,放眼去,十來位穿著宮裝的婢來回穿梭在廳堂當中,廊蕪下張燈結彩,扎著紅的燈盞,人人臉上洋溢著喜慶的笑容,哪有半點失火的跡象。
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念頭冒出來,寧晏恍惚聽到后面庭院傳來嬉笑聲,間雜些悉的只言片語,迫不及待卻又盡量保持著端莊穩重的儀態,順著左側廊廡上了廳堂,越過穿堂....被面前的景象給驚呆了。
牡丹吐艷,蝶飛鶯舞,樹梢上,環廊上扎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時不時有悉的笑臉打花后悄悄探出,亦有活潑的兒環繞假山嬉戲,更有膽大的撲蘭舟劃水,可謂是錦繡枝頭繞,蘭舟好話閑,花紅柳綠,人煙薈萃,熱熱鬧鬧的景象匯一幅活生生的畫。
淳安立在船頭朝揮手,“晏晏,我還是第一次來姑姑的公主府玩,太了,回頭我得讓父皇參照長公主府修繕花園....”話未說完,岸上一個十來歲的年正朝扔水漂,急得雙手劃槳,一片深深的漣漪開,俏影已不知不覺藏去藕花深。
東頭假山的亭中,戚無忌一襲白衫負手而立,手執竹笛遙遙往藕花了一眼,面怔惘,崔夫人與云蕊之一前一后牽著孩子含笑朝走來。
一直冷冷清清的人,其實不太適應這樣的熱鬧,跟做夢似的,寧晏拽著繡帕捂著口,癡癡看著這一幕,看著這一片本該不屬于的繁華。
云蕊之的大兒上前來搖了搖的胳膊,“表嬸,您發什麼呆呀...”
寧晏被晃出一臉笑,猶然失神問云蕊之,“你們怎麼在這啊,不是去行宮了嗎?”
崔夫人在一旁促狹接過話,“是啊,原本行裝都打點好了,偏生某位大人非要把我們都給留下來,說是要給一位晏晏的寶貝疙瘩慶祝生辰....”
一位晏晏的寶貝疙瘩....
寧晏一張臉躁得無地自容,連忙收斂了驚,出得的笑,“我不知來了這麼多貴客,我這就去廚房瞧瞧可安排妥帖....”邁開半步,被云蕊之雙手一攔,“你呀,今日哪兒都別去,正正經經坐在這里,就等著我們給你拜壽。”
寧晏哭笑不得,“我年紀輕,哪里得住姐姐嫂嫂們的禮...”
“得住,得住....”崔夫人將往旁邊一拉,指了指后橫廳當中一條長案,“瞧瞧那是什麼?”
一行人邁過去,明黃的絹帛攤開,上面裹著冊封寧晏為二品誥命的圣旨。
寧晏怔立住,眼眶慢慢溢出一些酸楚。
云蕊之搖著,“瞧瞧,這是什麼福氣,我怕是得等將來生個兒子,靠著兒子才能給我掙誥命,你這剛婚便是二品誥命,后頭怕還有個一品誥命等著呢。”言下之意是燕翎遲早升任閣首輔。
沒有他的影子,都是他的手筆。
寧晏習慣了被忽略,這會兒被人簇擁,幸福撲面而來,心里滿滿溢著,即便是再從容的人兒,此刻也不失語。
不知該說什麼,像是驟然被人推至高臺,萬眾矚目,不知所措。
云蕊之注意到那雙水汪汪的杏眼溢著滿滿星,笑著了的面頰,
“這才是意綿綿的模樣嘛。”
此前無論何時瞧見寧晏,總是那副四平八穩的模樣,仿佛沒有什麼能掀起心中的漣漪,眼下眸悸,顯然是了心坎里,燕翎也算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
午膳擺在花園東側臨湖的采擷廳,男分席,當中垂著一扇珠簾。
燕翎本該早早回府,偏生昨夜首輔程鑲著了涼,今日晨起告假,閣只剩燕翎一人,他走不開,只得拜托戚無忌替他宴客,心想著待會晚邊早日下衙,好回去陪。
他猜到寧晏不喜歡熱鬧,請的都是悉的好友,寧晏應該不會不自在,寧晏著實很歡喜,都很合心意,夫妻一載,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讓覺著,燕翎當真是把放在心尖上的。至于燕翎缺席午膳,寧晏不在意,他早就說今日沒空,他那麼忙還能費心籌備這些,已然足夠。
午膳過后,大家又在長公主游玩一番,下午申時方才漸漸散去,大家相互知,也沒有格外需要客套的地方,走的時候周嬤嬤還給每位孩贈了一套赤金的長命鎖,都玩得很盡興。
其他人都散去了,寧晏拉著淳安公主立在橫廳聊天,淳安公主還在慨園子的致,琢磨著如何復刻過去,寧晏卻牽著角問,“你今日怎麼來了?”燕翎跟一向不合,怎麼會請。
淳安斜眼睨道,“你生辰我怎能忘呢,不過燕翎那小子也著實上道,昨日去給太后請安時,特意將我請了去,第一回正兒八經給我行禮,邀請我來長公主府赴宴。”
寧晏便知燕翎是因為,給淳安公主低了頭。
“沖他今日這番舉止,過往的事本公主不與他追究了。”
寧晏哈哈大笑。
淳安公主目不知不覺瞥到門口送客的戚無忌,臉頓生不自在,連忙住了口。
寧晏順著視線看了一眼,也沒說什麼,的事外人不好摻和。
戚無忌將最后一位客人送走,扭頭朝這邊來。
明明隔得很遠,也就那麼不經意的一眼,淳安公主的心仿佛被燙了一下,長吁一口氣,與寧晏道,“我先回去了,改日來看你。”該面對的總要面對。
背著手如往常那般大搖大擺往門口走,上了臺階,離著那修長的男子越來越近,呼吸也跟著迫了些,卻還是保持鎮定在他對面停住腳步,語氣稀松平常,“今日辛苦你替晏晏待客。”
戚無忌目悠長凝,半晌朝作了一揖,“人之托,忠人之事。”
淳安公主頷首,能說的話信里已說得明白,不必贅言,于是大步出門檻。
戚無忌隨著轉,與隔著一道門檻,遙遙追,“還能一起打馬球嗎?在下馬球技不錯,公主若需要人助陣,可以隨時喚我。”
淳安在信里告訴他,憧憬的駙馬模樣,條條款款都跟他大相徑庭。
即便猜到是故意讓他死心,心也不可避免被刺痛。
淳安公主聽到這句話,心里那種不適忽然涌到了頂點,尚且還意識不到這是為什麼,卻還是瀟灑地轉,朝他揮了揮手,“好呀....”
眉梢還是那般肆意,仿佛永遠沒有憂愁。
只要好,其他一切都不值得在意。
戚無忌目送走遠,隨后與寧晏遠遠作了一揖,方才離去。
他的步子或許不那麼快,卻是穩當悠然,無論何時何地,他永遠是那個閑庭信步的無忌公子。寧晏扶著門框,看著他們一個朝北,一個往南,背道而馳,兩輛馬車又忽然在目的盡頭同時折個彎,沿著同一個方向駛向遠方。
云旭告訴寧晏,燕翎下衙后會回來陪用晚膳,寧晏念著時辰還早,便先回了一趟國公府,與徐氏與國公爺告了罪,老人家很高興,讓他們年輕人去玩。寧晏又去了一趟議事廳,置了幾樁事,又折回長公主府。
彼時天已暗下來,暮風忽然將絢麗的彩霞切割兩半,一半被青云遮去,連同夕也被吞沒,一半瑰艷多姿像是從烏云中出的角,變化無窮無盡的模樣,盡展示它最后的榮。
寧晏坐在蘭舟里等著燕翎,兩盞羊角宮燈一前一后掛在船檐,隨風搖晃出一團斑駁的,影如鬼面在面前一幀幀晃過,角不自揚了揚,卻又慢慢放平,心底慢慢油生一抹悵惘,或者自小缺失關令對突如其來的好有些無所適從,有些害怕,害怕這是一場迷夢,怕一不小心就給碎了,害怕幸福來的太突然,承不住。
時間一點點流逝。
涼風乍起。
蘭舟已不知不覺被風吹拂著在水面晃晃悠悠,驟然,噼里啪啦的雨滴打破了夜的寧靜,一寒風裹挾氣卷來,寧晏打了個寒,抬眸,落英被細雨載著當空搖落。
秋不期而至。
闃然無聲的四境忽然起了嘈雜,雜聲由遠及近,接著一道雪亮的火破門而開,寧晏隔著藕蓮看到那一抹亮一點點在近。
心驀地揪起,緩緩劃舟楫往岸上去。
一道悉的影慢慢從夜里清晰地映出來,接著云旭提著火把靠近岸邊,隔著一丈不到的水面朝大喊,
“夫人,出事了。”
寧晏心里繃著的那弦倏忽斷了,都等了一個時辰都不見燕翎回來,必定是出了大事,否則以燕翎今日這般心意,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失約,猛地用力一劃,船只用力往岸上撞去,云旭飛快抬起腳,按住即將撞巖的船,一腳替寧晏穩住船只。
寧晏敏捷地從船上跳了下來,開口便問,“世子怎麼了?”
云旭搖頭,“世子無礙,是西山行宮出事了,世子一個時辰前奉召趕赴西山,今夜怕是回不來了,讓小的告訴您,千萬別空等。”
只要不是燕翎出事就好。
寧晏在心口那塊巨石得以挪開,長長吁了一口氣,兀自穩住心緒問,“出了什麼事?”
云旭眉頭,語氣低沉,“聽說太子殿下了傷....”
寧晏臉大變,險些站不穩,半晌了一口涼氣,慢慢尋到自己的聲音,“很嚴重嗎?”
云旭重重點了下頭。
寧晏卸下的張很快又漫上來,沿著石徑慢吞吞往汀蘭苑走,如霜與如月一前一后迎了過來,云旭跟在后,“夫人,要不小的護送您回國公府,在家里至安生一些。”
“是,我正要回去。”無論如何家里還有國公爺,這等關鍵時刻,一家人該要在一起。
寧晏快速收拾一下,帶著下人趕回國公府。
細雨婆娑空濛如煙,容山堂燈火惶惶,寧晏進去時,徐氏正服侍國公爺穿上盔甲,寧晏瞧見這等形,意識到事可能比想象中還要嚴重,心跟著抖了一下,“父親,母親...”
“你回來了啊...”國公爺面猶然是鎮定的,畢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任何時候都不能自陣腳,國公爺將口的護心鏡扣好,含笑與寧晏道,
“孩子,在家里陪著你母親,哪兒都別去,爹爹去去就來。”
這一去便是兩日兩夜。
寧晏白日陪著徐氏,夜里回明熙堂睡覺。
婆媳二人均是沉得住氣的人,誰也沒出膽怯,后來西府的兩位老夫人也聞訊趕過來,大家都坐在容山堂等消息。
消息封鎖得再嚴實,京城權貴多聞到些風聲,即便是坐在容山堂的堂,也能到劍拔弩張的氣氛來。
到了八月初一的傍晚,寧晏實在乏累了,回到明熙堂去歇個響,忽然一道寒風從后背刮來,待轉,落一個堅實的懷抱,
“對不起,我失約了....”
他嗓音干得如同撕裂的綢緞,上殘留著混雜草木氣息的汗味。
以前會嫌棄,他也會避嫌,現如今這一悉的汗氣反而令人安心。
寧晏在他膛,雙手從他腋下往后摟住他,聲道,“我知道的,若非大事你不會失約,我都明白的....”
以前是因為溫順不在乎,現在是出自對于他本能的信任。
這份信任從哪里來,是他與日俱增的暈養出來的。
用力地近他,這時才發現他衫肩口殘有一抹跡,寧晏心猛得一揪,
“你傷了?”
“沒有.....”燕翎緩緩將放開,面沉重著他,“太子殿下失過多,怕也就這兩日的功夫....”
寧晏臉一瞬間白如蒼雪。
燕翎疲憊地閉了閉眼,“我先換一裳宮。”
寧晏二話不說連忙伺候他進去沐浴,這會兒誰也沒回避誰,寧晏在一旁替他準備裳,燕翎自然而然在面前下整個衫站在那里淋洗。
寧晏靦腆地走過去,見他后頸還有一皂未被干,又打帕子踮著腳給他拭干凈,燕翎沖洗了前,雙目沉沉凝著不,寧晏微微紅了臉,面頰薄如,燕翎側啄了一口,開始給講述行宮的事。
原來太子在郊獵時聽聞附近有高產的農田,帶著侍衛與東宮幾名屬前往農田一探究竟,坡而下時,不小心踩到獵人暗藏的弩刀,太子運氣不好,被劃破了大側的脈,水如注,侍衛匆匆忙忙把傷口綁好,將太子馱回行宮,可惜失過多,人已奄奄一息。
這兩日太醫一直在全力救治,可惜無力乏天。
事發后,皇帝立即派人徹查,也同時將三皇子與霍家一黨全部給控制住,就連隨駕的霍貴妃也被拘。
霍家以為是三皇子派人干的,三皇子以為是霍家暗中謀害太子,雙方都心急如焚,駭懼加,可惜整整三日過去了,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并錦衛和東廠,所有人都來來回回審問細查,沒有找到三皇子一黨手的痕跡。
三皇子更是跪在大殿門口,寧愿自割腕以救太子。
皇帝一夜之間白了頭,坐鎮京中的皇后也一口吐出,纏綿病榻不起。
蒼茫間,整個大晉上空籠罩著一片霾。
于燕翎而言,太子薨逝,不僅會引起朝局,更會滋生蒙兀的野心,換做他是烏日達,現在就該集結兵力不惜一切代價南下攻晉,烏日達是個的政客,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場危機已席卷而來。
而于寧晏而言,太子出事,三皇子便為皇位最有力的爭奪者,一邊是方才兩歲的嫡長孫,一邊是健碩的年皇子,皇帝與朝臣會選誰為繼承人,還真是難以預料。
嫡長子繼承是祖宗禮法,皇太孫有大義名分,而三皇子則占據天時地利人和。
論私心,寧晏不希三皇子繼承大統,不想有朝一日跪在寧宣跟前,任耀武揚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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