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就著外面的打架聲，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這個背景音不錯不錯。

打了個哈欠，眼皮子沉重起來。

睡夢中，秦暖沒看到，左手腕上開始發，那是一道朦朦朧的金暖，仔細看去，的手腕側，被印了一個若若現的向日葵花紋。

那花紋似乎想從上掙下來，金不斷閃爍。

不過很快，這個花紋似乎覺到了什麼，不再掙扎，甚至變得順從，慢慢地沒秦暖的皮底下。

片刻后，芒就收斂了起來，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第二天一早，秦暖是被凍醒的，大清早實在太冷了，而的被子太薄了。

不過這一覺還是睡得不錯的，覺自己恢復了大半了。

秦暖懶洋洋地躺著不想。

外頭乒乒乓乓地響，有男人的聲音。

哦豁，這家的男人回來了。

“秦慧心，你要死啊！燒個水這麼慢，你爸等著喝呢！”

嘖嘖，秦慧心的依靠回來了，卻只能忙前忙后的伺候著，真慘。

兩分鐘后，秦暖的房門被拍響，秦慧心哀求道：“阿暖，阿暖你醒了嗎，起來幫幫媽媽好不好，媽媽忙不過來了！”

秦暖翻了個，背朝著門口。

秦慧心開始用力拍門，無果后開始怒罵：“秦暖，你怎麼這麼懶，一大家子等著吃等著喝，你怎麼能只管自己躺著！”

不過很快，秦慧心被秦老太罵走了：“你要死啊，這麼大聲，濤濤還在睡覺呢！吵醒我乖孫，我跟你沒完！”

秦慧心委委屈屈地走了。

秦暖輕笑了一聲，這就是秦慧心一心在意著的家人，這樣的丫鬟日子，可是求來的。

看了眼時間，很快就要到和方阿婆約好的時間了。

下床，床底下拖出一個行李箱，打開，清點起自己的服。

夏天的服肯定不要，薄的、不保暖的服也不要，最后整理出兩秋，兩件，一條加絨打底，一條加絨牛仔，還有幾雙子。

然后就沒別的了。

秦家人過來，幾乎是空手，好一點的服，都跟那件羽絨服一樣，被秦怡拿走了。

不過有的換就可以了，也不可能帶太多東西上路，不方便。

現在上穿的，之前發燒時，汗水出了又干，干了又出，都有味了。

把水壺里的水倒出來，用巾簡單了一下。

換上干凈的服，換服的時候，意外發現自己的左手腕比右手白皙許多。

真是奇怪，難道是服穿多，捂白了？可兩只手一起捂著，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區別？

沒再多想，拿出背包，將剩下的幾件服裝進去，又裝了點能用上的東西。

然后，拿出一把斧頭。

末世前幾天，秦家人還沒來的時候，就是用這把斧頭，死守這個家，保護自己和媽媽，所有想上門搶食的人，都被揮舞著斧頭嚇走了。

忽然，外面——

“請進請進！”是秦老頭的聲音。

“是哪個要讓我帶走啊？”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聽說生病了，我告訴你，這樣的價錢不會高的。”

“沒事沒事，您看著給就行，多換點糧食就行。”

接著，的門再次被拍響。

“秦暖，秦暖你給老子滾出來！”

是那個大舅，秦勇。

秦暖瞇起眼，這家人，居然還想把賣掉嗎？

不過這次來的人販子，不是那個阿海嫂。

冷笑一聲，心中怒火高熾。

都已經想這麼算了，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真是，欺人太甚！

把斧頭藏在后，過去開門。

秦勇一米八五的高，很壯，鐵塔一般站在門口，正想抓秦暖，卻被閃開，看著客廳里的人。

秦老頭正慇勤討好地陪著一個男人，那男人三角眼，眉雜，眼神猥瑣。

秦暖一眼就認出，這是附近一個混道上的，如今也跟著做點人口買賣，但他沒什麼背景，能接到的買家多是比較低級的異族人，或者直接就是本土人類。

和阿海嫂那樣的，不是一個檔次。

秦暖心中冷笑，阿海嫂家里有修士，背靠著異族人，所以不能得罪，只能讓對方知難而退。

但像三角眼這樣的，還怕個吊啊！

秦老頭冷冷道：“秦暖，今天你就跟劉哥走，以后吃香喝辣的，不了你的。”

秦老頭一張國字臉，應該是很正氣的長相，但他的眼神總是有點的，家里人都怕他，秦暖從前也有些怵他。

但此時卻面不改地直視著他，輕笑一聲：“這是要賣掉我啊。”

“別說得這麼難聽，家里實在過不下去了，養不起這麼多人，這也是給你謀一條生路。”

秦暖哈哈大笑：“生路？你是不是忘了，這里是我家，就算過不下去，該滾蛋的也是你們！”

秦慧心呵斥道：“阿暖，怎麼和外公說話呢，沒禮貌！”

秦暖冷冷看向：“禮貌，這個時候，你還跟我說禮貌？秦慧心，你有心嗎？”

秦慧心臉皮有些撐不住，狼狽得別過臉去。

秦暖一一看過在場所有人。

氣定神閑，仿佛一句話能定生死的秦老頭。

臉上掛彩，眼泡浮腫，一臉冷漠的秦老太。

臉都被抓花了的，幸災樂禍看著的秦舅媽。

一臉恨意盯著的秦怡。

還有站在邊，似乎提防逃跑的秦勇。

秦暖冷笑連連。

那三角眼看了一場好戲，笑瞇瞇地打量著秦暖：不錯不錯，看不出來生病啊。

他道：“這人我收下了，一袋大米，把人給我送上車吧。”

他沒有帶人上來，兩個小弟都在樓下。

秦勇聽了，臉上一喜，就要來抓秦暖。

就在手要到秦暖的時候，一道寒一閃而過。

“啊！”秦勇慘一聲，抓著自己的手后退好幾步，淋漓的鮮滴答落在地板上。

所有人表都凝固在臉上，駭然失。

只見秦暖手里握著一把斧頭，上頭淋淋的。

秦老太蹭地站了起來：“秦暖，你個……”

話沒說完，秦暖一步上前，一斧頭劈砍在秦勇的上，直接廢了他的行力，然后一腳把他踹翻。

“啊！！”秦勇慘倒地。

秦老太沒能罵出來的話也變了一句慘，捂著口翻著白眼倒了下去。

秦老頭目眥裂：“秦暖！”

秦舅媽當即就沖過來。

秦暖以逸待勞，斧頭反握，斧背狠狠掄在臉上。

那張被秦老太打腫的臉，更是高高腫了起來，昏死過去。

兩個了！

秦暖抬起頭，其他人都驚懼地看著。

三角眼也被嚇得一哆嗦，從沙發上站起來：“我我我，我不買了，我不買了。”

他說著就要走，但秦暖可不會像對待阿海嫂一樣，嚇走就行。

沖上去，從背后狠狠給了他一斧頭。

人販子都去死！

“啊！！！”

三角眼倒地，瞬間昏死過去。

剩下的人已經嚇瘋了。

秦老頭跌坐回去，一臉慘白，忽而想到什麼，以不符合年齡的矯健沖過去，揪住了茫然中的秦慧心：“秦暖，夠了，你還想翻天啊！”

秦暖轉過，看著秦老頭挾持秦慧心的樣子：“哦豁，拿人質威脅我啊。”

看著秦慧心，出一個惡意的笑容：“這就是你的好父親啊。”

秦慧心也一臉震驚傷的表：“爸……”

“閉！”秦老頭呵斥道，對秦暖道，“放下斧頭，我不賣你了，你可以帶著你媽走，我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秦暖看著斧頭上的跡，慢條斯理地笑了：“讓我帶我媽走，真是天大的恩賜啊，可是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帶上一個拖油瓶？還是一個一心全掛在別人上的拖油瓶？”

秦慧心頓時如遭雷擊，眼眶立即紅了，像到什麼重大打擊，搖搖墜：“阿暖，你、你……”

秦暖不屑地看一眼，對秦老頭說：“一個要把兒賣掉的媽，給你你要不要啊？你的孝順丫鬟兒，你還是自己好好收著吧。”

秦老頭沉下了臉。

他意識到和秦暖沒得談了。

他一咬牙，忽然把秦慧心朝秦暖一推，奪門而逃。

秦慧心半不控制，半順勢而為地倒向秦暖。

秦暖卻一轉，讓撲了個空，摔在地上。

秦慧心重重摔倒在地，抬眼控訴地看著秦暖。

秦暖卻看著秦老頭逃走的影，勾了勾角，還真是狡猾無呢，拋下所有家人，就這麼走了，如果殺心大發，這里的人一個都活不下來。

不過，也沒想過要把這一家子都殺了。

還從沒殺過人，也不想輕易破戒。為了這一家子臟了自己的手？沒必要，也做不到這樣很絕。

如今滿屋子，還好好的，就只剩下哭哭啼啼的秦慧心和嚇傻在角落的秦怡。

哦，還有一個，不知道是在屋里睡覺，還是不敢出來的秦濤。

秦暖進屋拿起自己的包，直接就要走。

秦慧心慌了，抱住的：“阿暖，你去哪里，你不要媽媽了嗎？”

秦暖躲開，繼續往外走。

秦慧心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跟下去，一直追到一樓，秦暖才停下來，轉看著：“你到底想干什麼，讓我也給你一斧頭？”

秦慧心拚命搖頭，淚水如雨：“不是，不是，阿暖，你要去哪里，帶上媽媽啊，沒有你媽媽怎麼辦啊？”

秦暖冷嘲：“沒有我你怎麼辦？你剛才不還冷眼看著我要被賣掉嗎？”

“我、我、我也是沒辦法啊！家里都是你外公做主啊！”

嚶嚶哭了起來。

秦暖覺得膩味極了。

忽然極認真地了一句：“媽媽。”

秦慧心驚喜抬頭。

卻只撞進一雙冰如深海的眼眸，冷不丁打了個寒戰，心往下墜去。

秦暖看著道：“我們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當年你離婚后，想要回娘家，但被秦家人嫌棄，只能自己出來租房子住，從那時候起，我們就相依為命，我們是彼此的唯一，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秦慧心也想起了那些年，眼中淚點點：“阿暖……”

秦暖面無表道：“十幾年啊，人生有幾個十幾年，你出嫁前和秦家人朝夕相的日子也沒這麼久吧，可他們一來，我就得讓位置了。”

“我們的房子，了他們的房子，我就落得個睡不到兩平米的雜房。我千辛萬苦一包一包扛回來的大米，一袋子一袋子拎回來的食，他們想吃就吃，我卻連自己煮個面都要被說三道四，連你都我吃點。我的服，你大手一揮就秦怡去拿，完全不管我會不會因為沒服穿而凍到。”

“這一家子一個個地都充大爺，你想討好他們，也把他們當大爺供著，任勞任怨地伺候著。我看不過去，去幫你，然后你呢，就心安理得地一甩手，那些臟活重活累活，就都我的了。你不過皮子，就了天底下最孝順的兒，最心的姑姑，和嫂子得最好的小姑子。”

秦暖自嘲地笑了笑：“那個時候，看著像丫鬟一樣忙里忙外、看著給一大家子人洗服、看著天不亮就下樓去撿積雪，然后一捅桶拎上來，凍得渾打的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麼呢？”

“是不是很得意，覺得把我調/教得很好？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功，為你的‘秦家’做了很大的貢獻了？”

秦慧心急忙搖頭，淚水撲簌簌滾落：“不是的，不是的。”

秦暖看著痛苦的面容，神有些悲涼：“我不舍得這麼對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在秦暖心中，所有的關系，都是相互的，所有的，也是相互的。

我把你當最重要的人，哪怕在你心里，我不是最重要的，但也不至于輕賤這樣吧？

這不公平。

這次病倒，是因為這一個月來吃不好睡不好又干得多，的不了了，與此同時，的心也承到極限了。

那個預知般的夢，則是垮駱駝的最后一稻草。

所以，罷工了，不干了。

秦暖輕笑一聲。

秦慧心被這個笑，弄得心里發慌，仿佛即將失去最大的依仗，失去這世上，對最好的人。

何嘗不知道，秦暖對，比父母兄嫂對要好千百倍，可是、可是，秦暖又不會和離心，而父母兄嫂不討好點，和就是兩家人啊！

怎麼能不理解自己呢！

“阿暖，媽媽錯了，媽媽知道錯了，以后你就是媽媽最重要的人，媽媽只對你好。”秦慧心忙說。

秦暖搖頭：“你不是知道錯了，你是看到，我和秦家人的斗爭，我占了上風，你知道以后跟著秦家人討不到好，他們因為我，必定會恨毒了你，所以你權衡之下，選擇了我。”

秦慧心臉一僵，眼里閃過慌，拚命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秦暖看著的表現，突然釋然了：“你對你的娘家人，其實也沒有多吧？正如你對我一樣，從頭到尾，你都在演戲，真是難以想像，我竟然和這樣的人，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

不是哪里做得不好，也不是不值得，只是遇到的人不對。

這一刻，秦暖終于釋懷了，誰一生中，還不會遇到幾個人渣呢？

只不過有人是被伴騙，而是被母親騙。

最后道：“你到底養了我一場，這麼多年，我自問對你也算盡心盡力，加上這一個月的當牛做馬，以及今天，我不對你手。”

“如此下來，恩怨相抵，分，一筆勾銷。”

轉就走。

媽媽，你曾經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可以為你做一切，可以為你忍很多，但現在……你不再是我媽媽了。

秦慧心呆呆地站立著，臉慘白，穿堂寒風吹過，像一只孤零零的野鬼，就這麼站著。

忽然揪住口，撕心裂肺地低一聲，終于把那個，和相依為命多年，把視為最重要的人弄丟了。

那是世上只有一個的人啊！

再也不會有第二個秦暖了！

而此時，秦老頭回到了樓上，沉著臉看著滿室狼藉。

他沒有去管沙發上搐的老妻，沒有去管倒在地上的兒子，而是先去廚房拿了一把刀，來到還剩下最后一口氣的三角眼男人邊，一刀捅了下去。

三角眼男人睜大眼睛，怨毒又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不甘心地咽下最后一口氣。

“爸？”

秦老頭轉頭，秦勇正驚恐地看著他。

秦老頭拔出刀，狠狠抹掉臉上的跡，冷聲說：“能起來嗎？能起來就和我一起，把樓下這人的兩個小弟弄死。”

秦勇打了個哆嗦：“為、為什麼？”

秦老頭罵道：“難道你等著他們來報復我們嗎？”

他怎麼會有這麼愚蠢的兒子！

想到秦暖的狠勁兒，他閉上眼，要是這個外孫從小養在他邊就好了，他一定會好好帶，現在也是一個極大的助力。

哪怕早點知道，是這麼一個格的人，有砍倒滿屋子人的魄力，他也不會輕視那麼久，縱容家里人奴役。

可惜……

現在只能當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