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朕覺得應該并非出自你手。”

景明帝說出這一句話時,讓除了黎枝枝以外的所有人都是一怔，純妃更是抬起手掩了掩口，才忍住沒笑出聲,容妃面上卻沒有毫慌張的意味,反而笑著稱贊道：“皇上真是慧眼如炬,臣妾還以為您瞧不出來呢，不想一眼就被看穿了。”

景明帝的眉眼威嚴，淡聲道：“你連筆都是練了半個月才學會的,如何作得出這種意境深遠的好畫？”

容妃悻悻地撇了撇,又讓人另取了一幅卷軸呈上來，老老實實地坦白道：“那一幅是臣妾臨摹的,這一幅才是真跡,皇上您快看看，臣妾摹得像麼？是不是有進步了？”

“你還敢邀功？”景明帝看了看,輕斥道：“投機取巧，朕讓你練習作畫,你就挑這種著墨的畫來糊弄朕,只習其形,不得其神，摹來何用？”

雖然是斥責之語，但是他的面上卻沒有多怒意，倒像是隨口那麼一說而已，然后目又落在那畫上了。

兩幅寒雀窺梅圖放在一,懂行的人立即就能看出些許差別來,容妃臨摹的那一幅明顯更差，雀鳥呆板，梅花不夠艷麗奪目,到底了些靈氣，如同稚所畫，而那一幅真跡，看起來就生許多，那雀鳥仿佛要振翅從畫中飛出來似的。

景明帝端詳了許久，才頷首道：“這幅畫確實很好，詩也相得益彰，是何人所作？怎麼沒有落款？”

聞言，容妃只是搖首，道：“臣妾也不知，這可是花了好些錢從別人那里買來的，特意挑中了這幅，皇上喜歡？”

想到什麼，目一轉，笑意盈盈道：“那臣妾就將此畫獻給皇上了？左右臣妾也看不懂畫，留下來反倒是暴殄天珍了，還是送給皇上這畫之人吧，您每日理完政事，看上幾眼，心都會變好。”

景明帝倒是沒拒絕，宦恭恭敬敬地捧走了那一幅真跡，他又道：“你改日著人去問一問，這作畫之人是誰。”

容妃滿口答應下來，而作畫之人黎枝枝坐在一旁，微微垂眸，遮去了眼底的訝異。

景明帝竟然收下了這幅畫，還要找作畫之人？

容妃又說這畫是從別人手里買的，且先不論究竟是怎麼買到的，源頭一定是在蕭嫚那里。

黎枝枝清楚地記得，上一輩子也發生過這種事，在山堂作的寒梅圖失竊，如果真是蕭嫚走了，最后那幅畫兜兜轉轉，同樣流宮中，同樣如今日這般，經過容妃到了當今天子的手中，他會派人去尋作畫之人，最后找到蕭嫚頭上。

蕭嫚會如何作答？

不必想都能知道，對方肯定不會說出作畫的人是黎枝枝，但若是蕭嫚冒認下了那一幅畫，又會如何對待自己呢？

難怪……

或許上輩子被淹死在花池里，并不僅僅是因為黎素晚的誣陷。

黎枝枝袖中的手一點點握，指甲掐掌心，帶來些許的痛，此時要極力咬住牙，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那一刻，想起了許多事，想起被按水中的時候，想起那些水爭先恐后地涌鼻腔和嚨的時候，想起窒息，最后無力沉水底的時候，想起那尖利的聲在叱罵……真是不知恥！

世子，您看這副不知悔改、死不承認的臉，一定要好好懲罰一番！既然敢手推晚兒下水，不如也讓吃一吃苦頭，免得下次再害人。

把按下去！

那種被淹沒的窒息又來了，臨死前絕的掙扎在黎枝枝腦中一幕一幕閃回，清晰無比，是凌遲一般的痛苦，令手足僵，幾乎不能彈。。

都過去這麼久的時間了，黎枝枝本以為自己已經漸漸淡忘了，可直到現在才發現，并非如此，本不是忘記，被強行溺死于水中的那種痛苦，如何能徹底忘記呢？

直到如今仍舊不敢靠近水邊，每次看見，黎枝枝都能想起那朦朧的水綠，水面金燦燦的、近乎慘白的，還有那些猙獰如惡鬼一般的臉孔，嘲笑地看著死去……

茶盞倏地手落下去，跌在腳邊，雪白的瓷片飛濺起來，茶水打了裾，這靜引得所有人都看了過去，卻只見黎枝枝閉著雙眸，渾失了力氣，往后倒下去。

長公主下意識手拉住，驚道：“枝枝！”

還有一個影更快，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就沖著黎枝枝奔了過去，在倒地之前，險之又險地將其接懷中。

那人正是蕭晏，他急切地打量著懷中的，道：“枝枝？枝枝！”

黎枝枝地靠在他懷里，雙目卻依然閉，潔白的額頭上有冷汗，秀眉蹙起，貝齒咬著下，都失卻了，仿佛是在忍著極大的痛苦。

這一變故令眾人都措手不及，還是景明帝吩咐道：“來人，去太醫來，先讓去躺下。”

好在小亭不遠便有休憩之所，蕭晏抱起黎枝枝就往那邊狂奔，連小侍都跟不上他的步子，只一個勁兒道：“太子殿下，殿下，您慢著些，當心腳下……”

景明帝看著他那步履如飛、頭也不回的架勢，一時間陷了沉思，片刻后，他才轉頭吩咐侍：“記得把車給太子送過去。”

侍：……

“除此之外，”景明帝面上神冷肅，道：“今日在花園伺候的所有人都押下去綁起來，待查清楚之后，再作發落。”

他的聲音沉沉的，著一子風雨來的迫，令所有人都心驚膽戰起來。

不多時，老太醫就被請過來了，一路疾走，好懸沒把他一老骨頭作的寒梅圖失竊，如果真是蕭嫚走了，最后那幅畫兜兜轉轉，同樣流宮中，同樣如今日這般，經過容妃到了當今天子的手中，他會派人去尋作畫之人，最后找到蕭嫚頭上。

蕭嫚會如何作答？

不必想都能知道，對方肯定不會說出作畫的人是黎枝枝，但若是蕭嫚冒認下了那一幅畫，又會如何對待自己呢？

難怪……

或許上輩子被淹死在花池里，并不僅僅是因為黎素晚的誣陷。

黎枝枝袖中的手一點點握，指甲掐掌心，帶來些許的痛，此時要極力咬住牙，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那一刻，想起了許多事，想起被按水中的時候，想起那些水爭先恐后地涌鼻腔和嚨的時候，想起窒息，最后無力沉水底的時候，想起那尖利的聲在叱罵……住老太醫的領子，目泛紅，驚怒罵道：“放你的狗屁，明明還在發抖，怎麼會沒氣？你這庸醫！”

老太醫差點沒被他勒死，大聲嗆咳起來，磕磕地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讓老臣再看看……”

蕭晏這才放開他，老太醫哆嗦著手去探黎枝枝的鼻息，雖然沒覺到氣息，但是人到底還是活著的，就是不知為何，不肯吐息換氣，就好像……就好像溺水了似的。

人哪還能給自己憋死？

老太醫忙取出金針來，替黎枝枝扎了幾針，接著便覺整個人一，原本繃起的子倏然倒下來，像是終于能順暢呼吸，貪婪著大口大口地氣，因為太過用力，反倒咳嗽起來。

蕭晏也跟著大松了一口氣，輕輕替拍背順氣，小聲喚名字，聲音輕，像是唯恐嚇著了：“枝枝？枝枝？”

長公主也輕聲道：“好孩子，枝枝，小乖乖，快醒一醒……”

黎枝枝終于恢復了神智，睜開雙目時，發現長公主正在關切地看著自己，小心問道：“小乖乖，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疼啊？”

黎枝枝茫茫然醒轉，想起那如噩夢一般的記憶，眨了眨眼，鼻尖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手抱住長公主，如同孩子找到了依的母親，哽咽道：“娘，我好難啊……”

長公主也是后怕不已，聞言愈發心疼，立即把摟懷中，連聲，蕭晏在一旁看著，連個字兒都不進去，正覺得滿腔郁氣，就在這時，一個侍推著車過來，小聲稟道：“殿下，皇上吩咐奴才給您送過來的。”

蕭晏：……

他看向景明帝的方向，帝王的眉眼依舊威嚴，卻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負著手離開了殿，消失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