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的被抬上了車，淼淼本來還想跟著去，接著就被塞到了王老太的懷里。

顧興民匆匆撂下一句：“王嬸兒，拜托您照看一下。”

他現在沒空管這孩子，也總不能領著這孩子去殯儀館。

王老太抱著淼淼不一會兒，看著車子在混沌的路燈里看不清了，重重地長出來一口氣。

看來老友的去世讓王也很不好，淼淼轉過頭去，對上了王的眼神。

王老太也看著淼淼，像是定住了一般，忽地“哎呦”了兩聲：“你這小閨咋這麼沉啊？”

淼淼：“？”

淼淼：“……”

王再看了眼淼淼上裹的線服，不好翻顧老太屋里的東西，就帶淼淼回家，把箱底的小服找了出來。

不服還能穿，王決定給改改，還得再洗洗。

給淼淼吃了點東西，就給蓋好了被子，大手蓋在對方眼睛上：“小孩子該睡覺了，不然長不高。”

淼淼乖順地閉上了眼睛，在想：那我現在到底算是人還是貓呢……

王見孩子真的閉上了眼，又陪著坐了會兒，才抱起那一堆服出去了。

一想到也沒比自己大幾歲的好姐妹就這麼走了。

客廳里，不時傳來幾聲嘆氣。

因為沒進房間，又哪里知道，抱回來的小閨其實也一晚都沒睡。

淼淼睡不著。

還是只貓的時候，就是白天睡覺，晚上自己玩，玩夠了再說。

就算做了人，有些刻在骨子里的習也改不回來。

趴在窗戶前，看附近的貓老大和新來的野貓打了一晚上的架。

鄉下的貓不多，有點熱鬧就不錯了，淼淼從來不挑。

天快亮了，這場架終以貓老大略高一籌而鳴金收兵，淼淼打了個哈欠，這才倒頭閉上了眼睛。

王這邊打開房間門，就看到睡得香甜的小姑娘。

淼淼再見到顧興民是在的葬禮上。

都知道喜靜，所以葬禮也一切從簡，賓客也都是從前的鄰里相親，親屬除了三個兒子外，就剩一個來歷不明的淼淼了。

王老爺子對此點點頭：“這樣更好，省得老大老二媳婦再接著鬧騰。”

老爺子說完，忍不住沖顧興民叨咕：“你家也真是的，從前你挨欺負就算了，怎麼也不知道找個厲害的媳婦兒！”

到頭來是一家子老實人，都挨欺負。

顧興民抿著苦笑，沒敢說他老婆確實是生病了才沒跟著回來。

至于大嫂二嫂嘛，顧興民想，們對婆婆一向也沒多。

這邊葬禮一結束，大哥和二哥拿到弟弟簽好的放棄繼承的承諾書，轉頭就說工作很忙走了。

走之前還把老屋的大門上了鎖。

顧興民這才認真看著淼淼，淼淼喜歡他，沖他樂了樂。

他蹲下來，這才想起來還不知道小姑娘的名字。

“你什麼啊？”顧興民問。

淼淼頓住，笑不出來了。

猶豫了半天，張：“喵？”

這回既不像貓語又不像人話，整了個四不像，淼淼自己覺得很沒面子，慢慢垂下了頭。

顧興民：這是還不怎麼會說話嗎？

但是miao的話，顧興民忽然沉聲說：“是……淼淼嗎？”

這是當初他說想要個兒的話時，老太太提前給想好的名字。

淼淼抬頭看他，眼底泛著亮，重重點了頭。

這就讓顧興民堅定了不，這孩子的確跟老太太有關。

顧興民含笑給理了理上的服，然后拉著王老爺子出去了。

“你也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到你媽出事，這孩子就在了。”王老爺子張口就說。

顧興民皺眉：“別是誰家的小孩兒丟了吧？”

他媽即便是要養個孩子，也會跟他說一聲的。

王老爺子拍脯保證道：“這個你放心，絕對不是咱們鎮上的孩子。”

顧興民：“……”

問題是這個嗎？

他的視線穿過玻璃窗，看向站在茶幾邊的淼淼，淼淼也看到了他，又沖他笑。

笑得很甜。

夜幕黑時，顧興民就帶著淼淼和一紙居委會開的證明書離開了鎮子。

證明書上寫這孩子并不是顧興民拐帶的。

顧興民和王老爺子說好了，如果有任何關于淼淼親生父母的消息，要第一時間通知他，他會把孩子還回來的。

四個多小時的行程，顧興民一直擔心孩子適應不了，可是淼淼一直很乖。

洲市到了。

顧興民抱著淼淼上了出租車，車子一路行駛，窗外是亮著霓虹燈的城市夜景。

五彩斑斕，璀璨奪目。

這可比鎮上的公貓打架彩得多，淼淼看得目不轉睛的。

直到車子穿過大半個城市，到了一個高檔的小區門口，停下。

這里是洲市排名前五的富豪小區，顧興民在去年最發達的時候咬牙買了一棟別墅，只是沒想到他的發達就如同曇花一現。

他馬上就要搬出去了，母親也沒能來這里住一住。

他這一年，可以說是倒霉頂了。

工程做到中途合伙人卷款跑路了，現在大樓蓋了一半晾在那里就是本，繼續蓋樓就還需要資金投，而且……那麼工人的工資都還拖欠著呢。

總之，就是一個“錢”字。

顧興民孤立無援，能想到的唯一解決辦法，就是賣掉這套別墅。

顧興民站在別墅門口思考這些，直到淼淼扯了扯他的服，他才回過神，趕拿鑰匙開了門。

還不知道怎麼跟老婆解釋淼淼的事呢。

唐敏重冒了好多天都不見輕，聽著樓下的靜慢慢穿上服下了樓。

“回來了？咳咳，了……”沒。

話說到一半，唐敏看到了顧興民邊還有個東西，仔細一看，那一團還會。

那是一個孩子。

唐敏用眼神詢問顧興民：怎麼回事？

顧興民擺了下手，表示一會兒再說，“先給孩子弄點吃的，這幾天跟著我吃不好也睡不好的。”

唐敏的視線在淼淼上停留了幾秒，轉進了廚房。

兩碗熱氣騰騰的面上了餐桌，香氣撲鼻，淼淼眨了兩下眼睛，很給面子地“哇”了一聲。

唐敏拿了筷子出來，問道：“小寶寶會自己用筷子嗎？”

筷子？

淼淼堅定地搖了搖頭。

唐敏不由在心底嘆了口氣，這哪里是多了一張的問題，這是顧興民領回來的小祖宗啊。

好在吃飯不挑，唐敏喂什麼都吃，吃得鼓鼓囊囊的，眼睛滿足地瞇一條，很有喜。

顧興民收拾廚房，讓唐敏帶著淼淼上樓洗澡睡覺。

作為貓的淼淼是很不喜歡洗澡的，但是現在是個任人拿的人類崽。

唐敏又十分有經驗，三下五除二就把淼淼得溜，用大浴巾裹著就丟進了浴缸里。

淼淼著浴缸的把手，好一會兒才發現水對沒有什麼威脅，才慢慢放大了膽子。

水里都是泡泡！

還香香的！

淼淼有點玩瘋了，水濺得四都是。

唐敏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拿起淼淼換下來的臟服，默默走了出去。

舊服是男孩子的不說，邊緣都磨出線頭了。

真不知道這孩子以前過得都是什麼日子？

唐敏打算把這些服都扔掉，黑進了兒子顧唐的房間，找了幾件顧唐的服，改小了些，又用彩線弄了些小圖案上去。

淼淼再次被抱出來的時候，看到穿在上的小睡，了才上的圖案，高興壞了。

原來當人類崽還好玩的，可以洗澡，穿小服，服上還有小花朵。

晚上，糖糖是和顧興民唐敏睡在一張床上的。

唐敏還病著，晚上那一通忙活沾上枕頭就睡著了，顧興民更不用說，累了幾天很快就打起呼嚕來。

淼淼穿著小拖鞋，吧嗒吧嗒往外走。

腳步聲比想象得要大，好在唐敏和顧興民沒被吵醒，淼淼輕手輕腳去了臺。

臺的正下方是顧興民家的花園，因為無人打理荒廢了，附近的貓狗們倒是很喜歡。

野花野草的“小樹林”，要是再來個夜黑風高……

可惜此時不是夜黑風高，那一對鴛鴦貓也沒有鉆進“小樹林”里，它們明正大地看著對方，然后……

抱在了一起。

你親我一下，我親你兩下……滾起了花叢。

淼淼在上方看得清清楚楚的，小不由張了張。

真不愧是大城市里的貓，打架都打得如此與眾不同。

和鄉下公貓之間的廝殺拼搏不同，這架打得倒還……講究的。

就是也有點古怪。

咦，它倆在……

作為一只合格的貓，哪怕還未年，有些事淼淼還是知道些的。

但不妨礙繼續圍觀。

又辛苦看了半夜的熱鬧，淼淼早上就起不來床了。

顧興民一大早就出門，唐敏在廚房里做早餐，正做著電話響了，看一眼是自己媽，默默嘆了口氣，接通。

手里忙不過來，開了免提把手機放在了一旁。

“怎麼了媽？”唐敏問道。

“興民回來了？”

“嗯，”唐敏知道要問什麼，“下完葬就回來了。”

“你們現在這麼難，你婆婆那邊留下點什麼沒有啊。”

真留下什麼，也不到他們惦記啊。

唐敏頓了一下，猶豫再三后說道：“沒留下什麼，就是……興民去一趟，領回來個小姑娘。”

“什麼？還領回來個孩子……”那頭又絮叨了一大堆，末了忽然說：“小敏啊，那孩子跟興民長得……有像的地方嗎？怕不是興民養在外頭的……”

唐敏手里的湯勺磕了下：“媽你別胡說，我這忙著呢，先掛了。”

唐敏握著湯勺的手輕微地抖了兩下，目怔怔地盯著鍋里咕嘟咕嘟冒著泡的什錦湯，腦海白了半晌。

唐敏把早餐端出來，正要上樓去喊兩個孩子吃飯，就發現兒子不知何時站在廚房門口。

顧唐開口：“媽媽，你怎麼了？”

唐敏的神不太好。

唐敏搖搖頭說：“沒事兒，快吃飯，一會兒媽媽送你上學去。”

顧唐坐上椅子，遲疑地說：“媽媽，我可以不在那里上學了嗎？”

他上的是私立小學，班里的同學都是非富即貴的，顧唐這種半路出來的暴發戶家庭，原本同學就瞧不起他，現在更加過分了，不就作弄他。

唐敏嚴肅道：“家里再難，也不會影響你。”

“快吃飯。”

顧唐喪氣不已，把面前的碗往前推了推，意思是不想吃。

唐敏見狀：“不吃的話你不要后悔。”

顧唐別扭地轉過頭去，不說話。

他心說：我才不會后悔呢。

唐敏沒再搭理他，上樓進了房間，淼淼還迷糊地睡著，唐敏喊了兩聲才睜開眼睛，小手啊眼睛，別提多可了。

淼淼下了床，剛走兩步，因為迷糊，噗通就摔在了地板上。

那一下，唐敏看著都痛，以為小姑娘肯定要哭了，但是淼淼只是坐在地上，眼睛著自己摔疼的地方，小臉皺了包子狀。

越是這樣，越惹人心疼。

唐敏想起來，連話都不太會說。

唐敏彎腰把地板上的小娃娃抱了起來，乎乎的一團，手很好。

下了樓，唐敏把淼淼放在椅子上，然后拿了筷子，一口一口喂吃東西。

顧唐等了半天，沒等到媽媽給自己的臺階，卻等到了一張陌生的——小圓臉。

有點可。

小圓臉一張一合，很快把一份早餐吃了，然后視線盯上了……顧唐面前的碗。

顧唐：！！

可個鬼！

他之前在廚房門口聽到外婆說的那些話，這會兒對應上，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什麼。

看著小圓臉的眼神里，充滿了不滿和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