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敏發現小姑娘從起床就有點愁眉苦臉的。

倒是沒有哭，但時不時就長出一口氣來，惹得唐敏不奇怪：這三四歲的孩子，就已經有這麼多憂愁了嗎？

小姑娘乎乎的側臉頰，笑道：“怎麼了這是？”

淼淼想說：阿姨我錯了，看了不該看的，我長了針眼。

甚至可能要瞎了。

現在不止看唐敏邊有黑霧，還看到這家里，不時就飄過那麼一小團。

一團團的，它們要是棉花糖就好了。

淼淼又嘆了口氣，捧著腦袋晃了晃，沖唐敏搖頭。

唐敏見這樣，總是于心不忍的，就抱著淼淼出門去了超市，邊走邊說：“有什麼大不了的啊，阿姨今天給你做頓好吃的。”

看淼淼一眼，一只手落在小姑娘肚皮的位置上，手的，唐敏笑了：“有句話應該很適合你。”

“沒有什麼是吃一頓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頓。”

不過其實手里的現金也不多了，如果顧興民繼續拉不到資金的話，這個家以后的日子要怎麼過，還真的有點不敢想。

小區的斜對面是商場，們要去的超市就在那里。

正好路過了一家眼科診所，淼淼就看見那門口站著一對小夫妻，不知道為什麼事在拉扯著。

的邊眼睛邊說：“我這兩天眼睛不舒服，我進去洗個眼睛吧。”

淼淼眼睛登時亮了起來：我也想洗！

接著聽那男的說：“洗什麼洗，不要錢嗎？一天到晚掙不了多就想著怎麼花錢！個敗家的玩意兒！”

的被噎到頓在原地，眼睛更紅了。

宛若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淼淼傻眼：……

淼淼：我一個子兒也掙不了！

淼淼：我沒有錢！！

超市里的商品琳瑯滿目的，淼淼卻沒有丁點的心思。

唐敏：“要吃糖果嗎？淼淼。”

淼淼搖頭，心頭微痛。

糖果要錢。

唐敏：“草莓呢？”

淼淼搖頭，心都疼了。

草莓更貴。

零食、水果都沒用，唐敏路過蔬菜區，隨手指了指黃瓜。

黃瓜周圍是沒有黑霧的，可待淼淼扭頭看著綠的長條狀時，基因里的貓忽的囂了起來。

淼淼心咆哮：喵喵喵！

趕回頭了唐敏的脖子，整個子了一坨，在唐敏的懷里瑟瑟發抖著。

黃瓜什麼的……那麼一長條，怎麼會長得跟蛇一樣。

這太可怕了。

唐敏抱著淼淼，起初還有些不著頭腦。

怕黃瓜嗎？可昨天的黃瓜片你不是吃得香的嗎？

那黃瓜拌涼菜不也是你吃的嗎？

只是懷里這麼一乎乎的團子，又真真切切得抖著。

大概是……害怕生的黃瓜吧？

唐敏還是裝了幾放進袋子里，想著把它們全做了，吃進肚里，淼淼就不怕了。

從超市里出來，對面一排都是小孩子的玩屋、服裝店什麼的，唐敏張了下，悄悄把淼淼的腦袋轉了過去。

淼淼自己又轉了回來。

唐敏再用手指給掰回來。

淼淼這次把腦袋鉆了出來，下在唐敏的掌心蹭了蹭。

淼淼手拽了拽唐敏的服，唐敏眼睛一閉一睜，表有那麼點視死如歸。

顧唐上周才被罵過，因為看上一雙鞋，要一千一。

心里知道孩子也委屈，之前這一年從來沒在任何地方缺過他的，忽然就要求他換牌子，改消費習慣，孩子也需要適應時間的。

真就是“由儉奢易，由奢儉難”。

現在要罵淼淼嗎？唐敏不會。

已經開始在心里打腹稿，要如何說服一個三四歲的孩子。

會比七歲的小男孩難度低嗎？那倒未必。

唐敏有點怕淼淼哭。

因為還沒見過。

淼淼的小手拍拍唐敏的肩膀，甚至等不及唐敏的回應，直接手把唐敏的臉扭了過來。

讓看的是——福彩？

唐敏愣了一下。

淼淼掙扎了兩下，從唐敏的上掉了下來，邁著小短，拉著唐敏的手就往福彩店里走。

這店面很小，還在門口支了個攤子，上面放了一堆各式各樣的卡片。

唐敏松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好笑，比起旁邊品牌店里輒幾百上千的服來說，買幾張刮刮樂給淼淼玩，完全是可以的。

就是看著腦袋剛到人家攤桌的短小姑娘，唐敏不厚道地笑了。

福彩有多種樣式，唐敏不懂，也不想懂，從長久的家族觀念和生活閱歷來考慮，這玩意兒跟他們沒什麼關系。

不是這彩票，凡是要靠幾分運氣的事，唐敏都會繞個道走。

因為實在是沒什麼運氣，不沾霉運就不錯了。

顧興民就更不要提了，一生僅有的所謂“運氣”也就是去年那麼一回，還是跟在橫禍后頭的，讓他們家短暫的驗了一把有錢人的生活，但哪有那麼多運氣給他們呢。

這不，就還是打回原形了嘛。

福彩店的老板晃著躺椅，隨口問：“想看看什麼？”

“就刮刮樂吧。”唐敏說。

這個便宜，也沒那麼多學問。

一看如此，老板坐在柜臺里面，連眼神都懶得多給一個。

“隨便拿吧，刮完了給我就行。”

唐敏視線落在淼淼那邊，見小姑娘踮著腳費力地出手，唐敏走過去，把小姑娘半抱了起來。

淼淼這回一手，拿了一張大的刮刮樂卡，似乎還不滿足，扭頭看看其他卡面，有些猶豫。

唐敏心說幾張刮刮樂嘛，一張還不到十塊錢，爽快道：“拿吧，再多拿幾張都行。”

淼淼聽了，果然又拿了兩張。

恩，都是大的。

要付錢時，老板終于正眼瞧他們了，“喲”了一聲大手一揮，“一百五。”

唐敏抱著淼淼的雙手僵了一下，忽然就覺得懷里的小姑娘有些燙手了。

但……算了，唐敏一咬牙，付了錢。

家里是缺錢，可哪里是缺這一百五十塊錢的。

再說，這一次而已。

唐敏給了錢，就陪淼淼一起刮了起來。

淼淼什麼都不懂，只是剛才一轉頭看到這些卡片，看到了一些泛著黃的霧，和在家里的那些黑霧不同，這些黃是淡淡的，有點金燦燦的，讓很舒服。

挑了三張金霧最濃郁的。

刮完了，唐敏也沒細看，就把卡片遞給了老板。

不過再把淼淼抱起來時，不在心里安道：一百五，頂多就是當給淼淼買了三張玩卡。

其實不虧。

老板卻在那頭愣了半天，看著第一張卡片對應的中獎金額，難以置信地開口道：“一萬。”

唐敏也難以接：“我不是給過你錢了嗎？”

就知道福彩花樣多，沒聽說過刮完卡還得再倒錢的！

老板依舊盯著那張卡研究了半天，咕噥道：“怪了，這批卡放了大半個月了，天天有人來，之前最多中二百。”

他跟唐敏解釋道：“不是的，我說你們中了一萬塊。”

中獎了？

還一萬塊？！

唐敏張了張，也表示難以置信。

把懷里的小姑娘舉高一點，盯著小姑娘看。

小姑娘眨眨眼睛，由著隨便看。

老板把第一張卡翻來覆去了好幾遍，這才去看了第二張。

第二張，中了兩萬。

第三張，中了……五萬。

老板：臥槽！！

請問是有視眼嗎？

唐敏還記得當時老板那眼神。

出門時候背了個媽媽包用來裝菜的，當那福彩店的老板把獎金鄭重地裝進扎著紅彩帶的牛皮袋里，看著抱著孩子的唐敏，一邊笑著恭喜恭喜，一邊給塞……進了菜兜子里。

那老板的臉要多彩，就有多彩。

唐敏都忘了這一路是怎麼抱著淼淼回來的了。

回家后給淼淼端了好吃的，給顧興民撥了個電話催他回家，就開始做飯。

可也是心不在焉的，總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好不真實。

顧興民進家門前，在門外了把自己的臉，然后假裝一臉輕松地打開了門。

他不想讓唐敏擔心，更不想給更多的力。

回來后，他自然就注意到了唐敏的反常。

“發生啥事了嗎？”顧興民拉過唐敏，仔細問道。

唐敏抓過顧興民的手來，說道：“你打我一掌吧？”

顧興民嚇了一跳，“到底是怎麼了？”

他手要來探老婆的額頭，想看是不是發燒了。

唐敏這才說：“早上我帶淼淼去超市了，路過了一家福彩店。”

聽到這里，顧興民微微松了口氣，不在意地擺擺手：“那玩意兒跟咱沒緣，我現在看都不想看一眼，這不還是你告訴我的嗎？”

“是啊，但是淼淼當時要買，我就買了幾張。”

“小孩子買……就買了吧，”顧興民忽然想起來什麼，不自在地撓撓頭，說話有點底氣不足，“淼淼這孩子吧，雖然小，但好在也不穿尿不吃了，也……花不了多錢……”

“但是老婆你放心，我真的已經報警了，就等警察那邊找來的親生父母，咱們就給人送回去，應該……應該也要不了多久吧？”

最后一句，連他自己都充滿了不確定。

唐敏看一眼沙發不遠的淼淼，小姑娘這兩天格外看電視，小短一盤，撐著小腦袋，認真得很。

示意顧興民小點聲，拉著他往衛生間去。

唐敏把那個牛皮紙袋拿了出來，給顧興民看，“咳咳，早上給淼淼買了三張刮刮樂，這里的……是獎金。”

獎……金？

顧興民瞠目結舌，半晌才接過來：“還真中了？這也太……”

紙袋拿到手里，沉甸甸的很有份量，顧興民愣了一下，跟唐敏換了個眼神。

“當然不是我的手氣，是淼淼的，就選了三張，都中了，”唐敏忍不住嘆了一句，“我一直以為新聞上福彩幾百萬都是托呢！”

更別提刮刮樂了！

還以為就是重在參與，估計千元就是天花板了。

顧興民：可不是嘛！

只是現在看著這還熱乎乎的八萬塊錢，兩口子不得不承認——

果然中獎撞大運這種事，只不過是他們自己不配罷了。

“所以這些錢……”唐敏抿了下，不吭聲了。

多年的兩口子了，顧興民當然明白沒說出口的話。

家里現在缺錢的厲害，能借的親戚朋友也早都借過了，這眼前的八萬塊，對他們都算是大款了。

可這錢是淼淼的，兩口子很認死理，哪怕只是個三四歲的孩子，恐怕對錢都沒有太多的概念，他們也不會輕易。

淼淼正看著畫片，被里面的節逗樂了，捂著笑。

手機鈴聲的音樂突然響起來時，還找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是顧興民擱在沙發上的手機。

打電話的人似乎有什麼執念，一遍沒接，又打了過來。

淼淼盯著屏幕上微微晃的兩個符號，小手指試探著了上去。

顧興民二哥的聲音傳來：“老三，我怎麼聽說你生意遇到了問題？”

“當初哥就說過，你本不是那塊料……”

討厭的人……的聲音隔著電話，也遮掩不了那子惹人厭惡的味道。

淼淼的小眉頭輕輕皺起來，認真研究著眼前的魔法小盒子，然后……小手指再一。

掛了。

“嘟嘟嘟……”

另一頭來落井下石的顧興邦：？？

顧興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