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車門大開著，助理兼司機的梁叔請了又請，為難不已：“老夫人……”

夫人這才勉強站起來，剛一起，就有些頭重腳輕，形晃了晃，淼淼飛快地跑過去，抱住了的大。

夫人一低頭，對上淼淼的大眼睛：“謝謝，小。”

緩過口氣來，又說：“你好乖呀。”

淼淼抬眼看著，回道：“不客氣，”想了想，補充道：“老。”

“你好……香呀。”淼淼忍不住了鼻子。

噗。

梁叔忍了兩下沒忍住，抬手抵在了自己的邊。

一小西裝的男孩子思考著什麼，他人還不到六歲，這麼大的孩子臉上卻沒什麼表，淡淡的眸子落在還跟人說笑的人上，眼神暗了下去：“媽媽。”

這是警告。

梁叔立刻直起了子，恭敬朝夫人比了個“請”的手勢：“夫人，您還是快些吧。”

不然這兒子生氣了，后果不堪設想。

夫人不舍地又了兩下淼淼又厚實的頭發，勉強地走了兩步，腳步一頓：“我忽然覺得今天的妝容不適合上醫院，我上樓補個妝吧？”

“你要去的是醫院，又不是電影節。”親兒子毫不客氣地說。

方吐槽，尤為致命。

夫人無奈地上了車，還要降下車窗來給淼淼一個飛吻。

淼淼慢半拍地看著自己的手，很輕地放在自己的小上，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還認真聞了聞。

手怎麼了？

哦，吃完飯忘洗手了？

梁叔關上車門，馬上就踩油門走了，好像生怕誰反悔一樣。

顧唐抱著飛機走了兩步，看了眼沒出息的淼淼，有些惱，又有些煩躁，不愿地走過去，盯了好一會兒，才妥協一般牽住了淼淼。

他一手抱著飛機，一手拿著遙控，也沒有多余的手了，就給了淼淼一小手指，讓抓住。

等顧興民找到倆孩子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

午后的不烈，樹影并不斑駁，哥哥和妹妹的影子粘在一起，都朝著家的方向走來。

在從未會過真正手足之的顧興民心中，有什麼東西慢慢發芽了、圓滿了。

淼淼堅持不住了，看到顧興民就靈活地往他上爬，顧興民一手將攏在懷里，淼淼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閉上了眼睛。

顧唐輕輕努了努，他很大了，早就不用爸爸抱了，可看著淼淼這樣，心底多有些酸。

這時，一只大手蓋在了他的腦袋上，了兩下，顧唐抬頭，就看見老爸沖自己樂，然后將遙控揣在兜里，又用這只手牽住了兒子。

顧唐跟著他的腳步往前走，家門就在前方，他發現原來爸爸的手掌這樣大、這樣暖。

姥姥來這一趟，吃飯的時候假牙壞掉了，面子，這下連張說話都不想，唐敏見狀，下午就打算開車帶去重新整一下。

可淼淼在樓上睡覺，留他們兄妹倆在家的話……

唐敏有些不放心。

顧興民摟著出門：“放心吧，你兒子完全知道怎麼當哥哥的。”

真的嗎？唐敏將信將疑，算了下淼淼一覺至睡兩個小時，們或許就回來了，只要顧唐自己玩就行。

“那顧唐，妹妹就給你了哦，”唐敏待道：“不要打擾睡覺哦。”

顧唐認真思考了下，看到來自爸爸和媽媽的期許，繃著小臉說：

“我才懶得管呢。”

那就沒問題了。

他們走后不一會兒，門鈴就響了起來，顧唐趿拉著拖鞋跑過去，過視頻看到了外面的人。

凱旋又來了。

媽媽只說不要給陌生人開門，又沒說不給凱旋，顧唐很快開門，把凱旋放了進來。

凱旋進門就來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跳躍，然后擺了個妖嬈的pose：“怎麼樣！酷不酷！”

沒看出怎麼樣，但是靜是大的。

顧唐往樓上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音道：“你小點聲可以嗎？”

他反正是不想帶著淼淼玩。

爺可沒有這眼力見兒，他也往樓上看了眼：“誒，你那個笨蛋妹妹呢？”

顧唐：“……”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自己也被罵了。

顧唐：“你才是笨蛋呢，在睡覺。”

“睡覺啊？”凱旋玩心大起，“顧唐，我有個主意，能幫你出口氣。”

顧唐如果知道，凱旋所謂的“出口氣”就是狂奔上樓然后把被窩里睡得正香的淼淼拉醒來，并強制對方加他們一起玩的話，顧唐一定會把他扔出門去。

但他沒有來得及，導致淼淼困得兩眼通紅，明明非常努力地想要鉆回被窩里，還是被凱旋了出來。

真是……作孽啊。

“大白天的，午覺有什麼好睡得？我們來玩游戲吧！”凱旋盯著睡窩的頭發，樂了：“我可以先幫你扎個漂亮的辮子！”

不要啊。

你離我遠一點啊。

淼淼向一旁的顧唐求救，咕噥道：“哥哥，我困。”

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顧唐對上的目，一愧疚讓他出了手，他拽住凱旋搖搖頭：“讓睡吧，我們下去玩。”

凱旋搖頭不干：“不行不行，我一定要給扎個辮子，我從第一天就想這麼做了！”

凱旋興得很：“你不知道，我老早就想要個妹妹，實在不行，有個小姑姑也好啊！我可以天天給買小子，梳小辮子！”

而不是一個天天使我懷疑人生的小叔叔。

顧唐不明白，這人是怎麼把妹妹和姑姑能聯系到一起的。

姑姑穿什麼小子？姑姑不給你扎辮子就不錯了，你還想給姑姑扎？

再多想一想，凱旋第一天就有這想法了？

這是不是現實版的……引狼室？

而他似乎就是引狼室的那個……傻子？

顧唐心復雜，他的小拳頭攥了起來。

是男人就打一架吧，什麼“忍一忍風平浪靜”都是白扯的。

淼淼被那握的小拳頭嚇清醒了，從床上飛快撲了下來，用兩只手抱住了顧唐的胳膊。

“哥哥，別、別。”淼淼表張。

顧唐回過神來，剛才想揍人是一時上頭，知道淼淼應該是怕自己揍壞了凱旋，家里要賠醫藥費的。

淼淼抬頭小聲說：“別打、別打，大閘蟹……”還有松鼠鱖魚。

說著還砸吧了兩下。

顧唐看著亮又認真無比的大眼睛。

“……”

凱旋聞言兩眼一亮，想起什麼，扭頭就往樓下跑：“等我會兒啊。”

顧唐：誰等你啊，你一走我就把門鎖好咯。

大概二十多分鐘過去，沒等淼淼睡著，門鈴果然再次響起，凱旋又來了。

他按了半天門鈴，想了想，直接把手里拎的袋子晃了晃：“大螃蟹哦！超大的、很好吃！”

顧唐：“……”

一個敢說一個還真敢給。

凱旋進了門直奔淼淼而來：“給你吃螃蟹，讓我梳辮子吧！”

改天他再給淼淼多買幾套小子！不止小子！最新的時裝他都給弄來！

淼淼仰頭看著天花板，小臉在糾結著：“再、再說吧。”

不知道人類的發生長力怎麼樣，按照這個趨勢，擔心有天會掉了，禿頂……

唔，不行的。

淼淼閉著眼睛，并不期待看到自己此時的樣子，只是一遍遍提醒凱旋：“你輕點，我怕疼。”

補充道：“凱旋哥哥。”

凱旋聽完都要心花怒放了。

他沖旁邊的顧唐說：“我太羨慕你了顧唐，家里有個這麼可的妹妹！”

不像他家，沒有孩子就算了，還一個比一個的討厭。

家里放著兩個孩子，唐敏心底還是放心不下，好在今天診所人不算多，他們到了地方，醫生給看了況，就說假牙還可以修，只是……

打開家門，看到了啥呢？

說出來可能沒人信，淼淼跟個布娃娃似的，安靜地坐在地墊上，被人用梳子在扎頭發？

凱旋給扎頭發，顧唐就在旁邊一眼不眨地盯著，小拳頭時而握時而松開。

“你輕點兒！”顧唐警告道。

凱旋：“我已經很輕了！淼淼都沒意見，你怎麼那麼多意見！”

凱旋：“你妹控哦？顧唐。”

顧唐：“我不是。”

凱旋：“那你張什麼？”

顧唐：“……”

我不是，我沒有。

凱旋梳了幾次確實梳不好，這下認清楚了自己，才把梳子遞給旁邊自家的老阿姨：“梁，你來吧，我再學學。”

顧唐：你學什麼學，你再學淼淼這頭發就廢了！

等等，我什麼時候這麼向著了？

顧唐冷靜了下來，小拳頭也慢慢松了，他準備要跑路，一轉頭看見媽媽和姥姥正站在門口，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媽媽——”顧唐下意識喊道。

唐敏換了鞋走過來，和家的老阿姨打了聲招呼，也多虧了在，唐敏這下徹底松了口氣。彎腰在兒子臉頰親了一口：“謝謝你照顧妹妹。”

翻了翻口袋兜，拿出一塊巧克力給他。

顧唐默默接了過來。

于兒叛逆期尾聲的小小年已經好久沒有得到夸獎，何況是實獎勵呢……

顧唐頭頂翹起的呆都變得乖順了，他瞇眼笑起來，看向旁邊一直安靜的姥姥：“姥姥，你的牙看好了嗎？”

姥姥“唔”了一聲，含糊道：“算是吧。”

“姥姥好！”凱旋從旁邊躥了過來，跟姥姥打招呼。

姥姥覺得這小男孩長得好，他的腦袋，點了點頭。

凱旋覺得奇怪，看看姥姥，又想到了淼淼，就問顧唐：“淼淼說話的問題，難道是……傳的？”

顧唐：？？？

姥姥：“……”

孩子，我就算是口齒不好不代表耳朵也一定不好，我這都聽著呢。

姥姥咳嗽了兩聲，緩慢開口了：“凱旋是吧，姥姥的假牙壞了。”

凱旋若有所思地看著：“我爸爸認識很厲害的牙醫，醫很好，我帶你去看看呀。”

姥姥擺擺手表示不用了：“已經看完了，過幾天就能用了。”

姥姥比較驚訝這麼大點的孩子，已經懂得如此多，也不愧是有錢人家的爺。

姥姥夸獎凱旋：“你這小模樣俊，是隨了爸媽的好基因吧。”

凱旋坦然接：“姥姥，你仔細看看，我不長得帥，我還很聰明。”

他把跟顧唐吹噓的那天又賣弄了一番，說的天花墜的，從樂說到了游戲，從游戲說到了小說。

姥姥十足十的捧場，一副“我什麼世面也沒見過，你說的真好”的樣子。

“我最喜歡《紅樓夢》里的林黛玉，因為是主，有首歌唱‘天上掉下來個林妹妹’，就像……淼淼一樣。”

凱旋說到這里：“淼淼不會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吧？”

淼淼自己搖頭：“不是的啊。”

明明是撿回來的。

姥姥聽著樂呵樂呵，對凱旋豎起大拇指：“四大名著你都知道呢，真行，姥姥這輩子都沒讀過這麼多書。”

凱旋似是想到了什麼，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眼睛亮了起來：“姥姥，姥姥，如果淼淼是林妹妹，那你是不是姓劉啊？”

姥姥問他為什麼。

凱旋笑著說：“劉姥姥逛大觀園啊。”

姥姥：“……”怎麼記得這好像不是好話呢。

得了，姥姥這回看著凱旋，知道這孩子家里為什麼送這麼多禮來了。

就憑這張，沒得罪人吧。

這時候，凱旋又說話了：“哦，不對，你和劉姥姥還不太一樣。”

姥姥剛要松口氣，凱旋接著說：“劉姥姥說話不風。”

姥姥：“……”

晚上的大餐是由老阿姨做的，進廚房的時候，唐敏當然不好意思，手攔了好幾回。

老阿姨按住的手說：“顧太太您別這麼客氣，我也是人之托的，我家老先生待，要我一定要好好謝你們。”

“謝？”唐敏聽得一頭霧水的。

“的，您等我們先生太太親自跟你說吧，我先做飯，別讓孩子們等著急了。”

老阿姨不愧是在家做了一輩子飯的，這個手藝完全不輸五星級大廚，香味面面俱到，火候可以說分毫不差。

淼淼滿足得瞇起了眼睛。

是唐敏先發現不對勁兒的，淼淼，小姑娘“嗯”了一聲，慢悠悠地轉頭看：“媽媽？”

“淼淼是困了嗎？”唐敏問道。

中午就沒睡午覺，可不是困了麼？

淼淼點點頭，小腦袋沉沉的，都有點托不住了，索靠在了唐敏的肩膀上。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覺尤其的累。

剛吃飽不好馬上就睡，唐敏想帶去院里走一走再睡，可凱旋非要跟著，還說等會兒要給淼淼講睡前故事。

唐敏委婉地勸了幾次，凱旋都不肯回家，老阿姨出聲道：“凱旋，我們該回了。”

凱旋依舊不在意，繼續纏著淼淼。

直到老阿姨把手機遞給了他：“你叔叔要跟你說話。”

凱旋隨即小臉垮了下來，盡管很抗拒可還是接過了電話，那頭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凱旋掛了電話就往家的方向跑，老阿姨追都追不上。

凱旋對他叔叔是真的……怕啊。

托小叔的福，淼淼終于可以閉眼睡覺了。

這一覺很沉，淼淼做了個長長的夢。

夢見了。

這是第一次。

夢里的穿著長而的外套坐在沙發上，淼淼下意識往的方向而去，發現自己的輕盈。

在夢里，又變回了貓。

可還是不一樣，現在有九條尾。

淼淼跳上沙發，盤坐在的上，晃著自己的九條尾，忽然發現，其中一條尾在慢慢地變淺，然后……消失了。

淼淼嚇了一跳，趕抱住另外的八條，生怕它們也都消失了。

這時候笑了。

的手放在淼淼的頭頂上，輕輕地著：“辛苦你了，淼淼。”

……

“淼淼……”

“淼淼……”

誰，誰在我？

是嗎？

淼淼覺耳朵邊有很多個聲音閃過，有的，有媽媽的，好像還有姥姥的。

唐敏皺著眉頭坐在床邊，用溫熱的巾給淼淼著臉。

小姑娘的這一覺睡得有點久，家里的幾個大人都有點慌，顧興民出門前，還很不放心，說如果淼淼醒了一定要給他發消息。

可又一個小時過去了，淼淼偶爾發出一聲夢囈，卻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姥姥反復查看孩子的眼睛和手心：“是不是讓什麼東西嚇著了啊？”

這也不燒也不鬧的，好端端的怎麼就醒不來呢？

唐敏覺得這樣不行，忙取了服給孩子裹上，說什麼也要去醫院一趟。

而一系列檢查下來，醫生也都表示孩子的各項征都是正常的，但這種況實屬罕見，也建議他們去其他醫院再看看。

唐敏著急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低頭用臉著淼淼的：“淼淼，你到底怎麼了啊，你別嚇媽媽啊。”

在的神經繃到極致的時候，一點溫覆在了唐敏的手背上。

低頭。

看見淼淼的小手搭在那里，還輕輕拍了兩下。

淼淼聲音微弱：“媽媽，別急，我、我沒事。”

就是有點。

從醒來之后，們回到家里，淼淼總共吃掉了四個蛋撻，三只奧爾良大，外加一個漢堡和兩碗面。

飯沒了，好像還沒吃夠，唐敏也不敢給加了，只能看著吃著盤子里的花生米。

淼淼是真的沒事，就是理那些黑霧會有些后癥。

所以……已經掉了一條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