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云珠幫著陳氏繼續做高粱餅子，五十斤高粱米，要都磨面，再做餅子，很耗時間。

中間陳氏跟姜城商量后，各自出了門。

姜城直奔村西，在村西一戶朱紅門前停下，敲門。

不一時，門里出來個男人，他一見姜城，立刻撐著門道，“我家也沒糧食了，咱娘昨晚就沒吃飯，還著呢！”看那架勢，好像生怕姜城進門或者開口跟他借糧。

這男人正是姜城的哥哥姜海。

姜城看著他微微凸起的肚子，說不失是假的。姜海接替了姜老爹的班，在鎮上一家酒樓當掌柜，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就算這兩年糟了災，也不至于如此。

“誰啊？”院里一個婦人高聲問，隨后又道，“不管是誰，借糧肯定沒有，咱們自己還吃不飽呢！”

“我知道。”姜海回了一句，看向姜城，那意思，你聽見了吧，我們家還吃不飽飯呢！

姜城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我想見見娘。”他悶聲道。

馬上就要離開這里了，這一走，也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再見面，他想，怎麼也該跟姜老太太見個面，說一聲。

“見娘？”姜海嗤了一聲，他理所當然的認為姜城在他這里沒討到好，便要跟姜老太太借錢。

“娘，二弟說要見你。”他仍舊撐著大門，朝里面喊。

“現在知道要見我了，當初娶那個妨家的媳婦時，怎麼沒想到有我這個娘。”里面姜老太太中氣十足的道。

當初姜城想娶陳氏，姜老太太一百個不同意，最后姜城還是娶了陳氏，姜老太太直接分家把他們分了出去，什麼都沒給他們，平時也看不上陳氏跟姜城。

“娘。”姜城在門外喊。

“娶了媳婦忘了娘，我沒你這個兒子。”姜老太太罵道。

這話很誅心，姜城何曾忘了，婚這些年，姜家每次做點什麼好吃的好喝的，不第一個記著。

姜城心中憤懣，噗通跪倒，給姜老太太磕頭。

姜海在門里，就像看笑話一樣看著他。

咚咚磕了三個頭，姜城抬頭，“娘，我走了。”他的意思，他要離開長府了。

“滾吧！”姜老太太只道，從始至終都沒出來見姜城一面。

姜城定定的往院里看了一眼，站起，邁步而去。

村南一個破敗的小院子里，此時又是另一番景象。

陳氏關好房門，低聲音把要走的事跟陳老爺子說了，最后道，“爹，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當初陳老爺子跟陳氏也是逃難逃到這里的，后來陳氏嫁給姜城，陳老爺子就一直一個人過。前兩年，他眼睛出了問題，看不清東西，平時都是陳氏照顧他，陳氏走了，他一個人留下，不是等死嗎。所以陳氏這麼說。

“不了，你們走吧，我一個人哪里不能活。”陳老爺子卻搖頭道。

他歲數大了，眼睛還不好，跟著陳氏，不是拖累嗎。

“爹……”陳氏其實心中已經有了打算，便沒再說。

陳老爺子卻像想起什麼一樣，進了里屋，不一時，他拿著個布包走了出來，將它遞給陳氏。

陳氏打開布包，只見里面有一銀簪子并一點碎銀子。

認得，那簪子是娘的。

“早該給你的，總想著留在邊再看看，就像你娘還在一樣。現在你要走了，帶上它吧。”陳老爺子道。

陳氏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收起那布包，更堅定了心中所想。

傍晚，姜家一切準備就緒，太才剛落山，所有人就都開始睡覺。

第二天丑時，也就是早上兩點多，姜家人起，拿上東西，悄悄離開家里。

鎖上門的一刻，陳氏的眼淚差點又落下來，但這次，忍住了，不能哭！

姜城心里也不好過，前路漫漫，他的擔子更重了。

有那麼一瞬，其實他很想返回留下，萬一明年年景好呢？可他也知道，他不能賭，因為他輸不起。

反倒是姜霖等三個孩子，興致的，或許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一次遠行。

“走吧。”姜城道。

一家人悄悄去了村南陳老爺子的住。

姜霖輕手輕腳的翻過那道矮墻，進去開了門，姜城等人直接進了院子。

“誰？”陳老爺子眼睛不好使，耳朵異常靈敏，加上年紀大了，容易被驚醒，所以聽見了外面的響聲，驚問。

“是我，爹。”姜城回。

陳老爺子驚訝不已，這個時間過來，出什麼事了？

心中不安，他趕起，開了房門。

“爹，快跟我們一起走。”姜城低聲音道。

陳老爺子這才明白陳氏的打算，原來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帶上他了，昨天只是怕他拒絕，才沒說。又是，又是傷心，陳老爺子更不想跟陳氏走了，只催促他們趕走，晚了被別人瞧見就不好了。

陳氏當然不肯走，一定要帶上陳老爺子。

陳老爺子不同意。

兩個人拉拉扯扯的。

姜云珠在旁邊看得著急，覺得應該帶上陳老爺子。陳老爺子只是眼睛不好，但還很朗，跟著他們沒問題的。

但若是讓他留下，明年災更嚴重，他只能被活活死。

“外祖，你要是不走，我們也不走。”誠懇的對陳老爺子道，“爹娘一定要帶上你的，我們也是這個意思。”

“是啊，外祖，你就跟我們一起走吧，我扶著你。”姜霖等人也立刻道，說完，三個人就把陳老爺子圍在中間，有人扶胳膊，有個拽，拖著他往外走。

陳老爺子頭哽咽，“好孩子，我自己走。”

他終于明白了陳氏等人的心意，決定跟他們一起走。

他也沒什麼可收拾的，最值錢的，昨天已經給了陳氏，帶上隨的服，就跟著陳氏等人出了門。

一家人繼續向南，打算從南邊出村子，然后一直向南。

早上三點，天還完全黑著，路上一個人也沒有。

眼見著就出了村子，這時卻有一個聲猶豫道，“陳嫂子，是你嗎？”

陳氏嚇了一跳，“誰？”驚問。

一個人拎著一桶水從那邊的路角轉了出來。

朦朧中，陳氏認出了，稍稍松了口氣，原來是。

這人姓柳，是跟前后腳嫁進金牛村的，可是比難多了。

據說以前是窯子里的，村民都不懂，陸家老二長得又好，家里也富裕，怎麼出去一趟，娶了這麼個人回來。

或許這人特別會那點子事？畢竟是那種地方出來的。大家都惡意猜測。

因為這個，村里沒人愿意跟柳氏說話，柳氏平時也都待在家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這樣的日子本也相安無事。

可去年，陸家老二病死了，柳氏帶著一個孩子了寡婦。

寡婦門前是非多，尤其這寡婦長得好看，還有那種經歷，好像天生就是給人輕薄的。

怪不得這個時辰出來打水，陳氏嘆道，跟柳氏本沒，可這次家里沒米下鍋，借遍了認識的人，也沒借到一粒米，誰想到回來的路上上柳氏，竟然愿意借給。

陳氏激柳氏，也十分后悔以前聽信傳言，沒跟多相。

前天買到糧，第一個就還了的糧，孤兒寡母的不容易。

“陳嫂子，你們這是？”柳氏說話很好聽，細聲細氣的。

陳氏把拉到一邊，見馬上要出村子了，也不想瞞著，便把他們的打算說了，最后對道，“妹子也早做打算吧。明年萬一還是災荒年……”

不用說，柳氏已經白了臉。

太平年，還不好過呢，若是災荒年，就算有錢，估計也會被人生吞活剝了。

陳氏話盡于此，轉跟著姜城等人離開。

“多謝嫂子提醒，嫂子大恩，以后我跟沅兒定會相報。”柳氏在后面說。

陳氏揮揮手，不能幫什麼，這也不算什麼恩德。

出了金牛村，前面是一片曠野，走了良久，陳氏忽然問姜城，“你說云秀，以后會……”

姜城知道，肯定是見了柳氏，想到了姜云秀，怕也落到那種地方。

“不會的。”姜城安。

陳氏點點頭。

姜家人走了，他們在姜云秀的枕頭底下留了一封信，說明了他們的去向。其實夢里，他們也給姜云珠留過，可錯差，本沒看到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