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百貨大樓出來,已經過吃完飯的點，但他們還是空腹狀態，禾兒一看手錶,說：「上小麥吧。」

要不五個人里一個,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幾個人都說好,邊說話邊往化妝品店走。

滬市現在主要的商業街就這麼大,以百貨大樓為核心擴散,越靠近它的租金越貴。

小麥的店是消費高,理所當然離得近,走幾步就到。

往常這個點都在店裡,十有八九忙得顧不上吃飯，今天是不見蹤影。

大米一問，店員說：「老闆跟人出去了。」

這倒是比較稀罕，大米追問道：「誰啊,男的的？」

店員猶豫兩秒鐘，還是說：「男的,好像是高中同學。」

說完又覺得自己不該張這個,假裝在忙於工作。

高中同學？

大米雖然比姐姐小兩歲,實際上一直是一屆,除開大學階段，兩個人還非常湊巧地是向來是同班同學。

他腦海里飛過可能的人,「嘖」一聲說：「會是誰呢？」

表若有所思，主要是對男人的警惕。

不過既然小麥不在，他們就自己去吃飯,走進一家附近的店，一邊說著話。

才進去，大米就低罵一聲,說：「怎麼是他。」

幾個人都看過去，小麥對面坐著一個男的，寸頭，眼角有道疤，薄薄的，不知道在說什麼，表十分興高采烈。

不過一切都在看到大米的時候戛然而止，似笑非笑說：「老同學，好久不見啊。」

誰跟他是同學。

大米綳著一張臉喊道：「姐。」

小麥難得在弟弟面前有些心虛，說：「你們也吃飯啊。」

就這會功夫，禾兒也從記憶里把這人拉出來，手肘一下王月婷，兩個人換眼神，都有些瞭然地向小麥。

小麥不自在地角說：「坐下來一起吃吧。」

又介紹道：「這是我和大米的高中同學，魏浩然。」

魏浩然除開對大米有那麼些怪氣，還是正常的，一一打過招呼后，幾個人換張大桌子坐。

禾兒趁著換座位的功夫，湊在小麥耳邊說：「是他吧？」

小麥輕輕「嗯」一聲。

其實也有些茫然，不知道魏浩然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好像一顆心輕易又人撥起來，不像平常的樣子。

禾兒一下子理解大米的憤怒，說：「這個人真的很奇怪，不管是當年轉到你們班，還是轉走，到現在出現，都很莫名其妙。」

其實就是短短兩個月的前後桌同學，在最要的高三時刻。

可惜年人的心思也起得很快，小麥記得當時的悵然，還跟好朋友們說：「我以為我們有默契。」

是好好考上大學，以後可以「通信」的那種默契，畢竟在高中時代，大家都很含蓄，即使是大學生，大家也會遮遮掩掩，一律管對象「筆友」。

現在一時不知道用什麼態度，只說：「算，都過去了。」

但禾兒這話說的音量可不小，很是為好朋友抱不平的意思。

魏浩然覺得大米的拳頭都快砸到自己頭上了，說：「我剛從寶島回來。」

大米「呵」兩聲說：「咋，還得給你夾道歡迎嗎？」

魏浩然忽略他的語氣，只向小麥說：「我爸早年就一直在寶島，以前你們也知道，我跟我媽一直過得不好，改革開放后才想去找他。當時是準備從滬市出發，一直沒能有機會，所以才先轉到你們班讀書的。」

雖然他這話沒有直接說，但當年的苦衷是清楚的。

寶島和香江不一樣，即使是六年後的今天，也不是說去就去的，像他們當年，一準都是非法手段，兩岸當時可才剛停止炮擊，一個不好可能連累所有人。

兩個人又不是什麼比金堅，頂多是互生好，想想過去十年的日子，他這樣有海外關係長大的人，估計也不敢說。

禾兒作為旁觀者，聽了心裡嘆氣。

但小麥只笑笑說：「你也不容易。」

好像沒什麼過多的意思。

魏浩然拿不準，他記憶里的人一直是這樣，好像做什麼都遊刃有餘，謹慎道：「我這次回滬市是投資的，也是定居。」

他還在他媽肚子里的時候，他爸就游到寶島去掙錢，此後一別二十年。說實在的，他跟著他媽去的時候，只是想圓二十年的一個夢，心裡覺得男人在外面，說不準孩子都生一串，頭幾個月找不到人的時候，還想著果然如此。

沒想到他爸一直等著一家團聚，過得也不錯，做點小生意，吃穿不愁。

等他安頓下來，已經是好幾個月之後的事，想方設法地寄信回地，卻發現已經是高考之後，他連人家在哪裡上大學都不知道，更別提家庭住址。

多年來，這件事一直掛在他的心上，漸漸這個人為「心魔」，政策一有鬆，就馬不停蹄往回趕，眼睛好像只看得見這個一直惦記著的人。

正好上酒上菜，小麥坦然舉杯說：「那恭喜你，祝你一帆風順。」

大米最知道姐姐，一看就知道，心裡已經把這當做往事，而且稍有介懷，倒是有的人還認不清現狀。

他轉變態度，大方地說：「你在滬市，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直接說，老同學嘛。」

魏浩然這幾年也不是白過日子的，舉杯說：「以後還得你們多照顧。」

看來是還沒放棄的樣子。

大米無所謂聳肩，但給好兄弟使眼，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勸酒，是把魏浩然喝趴了。

當然，自己也沒喝。

小麥對弟弟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提出致命問題道：「把他送哪去？」

按市裡規定，現在只有三家賓館能讓香江同胞住。

問題是哪怕就三家，他們也不知道是哪家，挨家問的話說也得到半夜。

大米試圖去掏他口袋，看有沒有什麼信息，結果發現一無所獲。

什麼人啊，連張錢的收據都不帶的嗎？

小麥捂著額頭說：「現在怎麼辦？」

能怎麼辦，肯定是直接帶回家最方便，那不是引狼室嗎？

大米不太願，想想說：「放我店裡休息室吧。」

小麥覺得也是個方法，畢竟家裡攏共就三間房，也沒地方招待客人。

說白了，對這個人還是有些緒在，擺擺手說：「就這樣吧。」

語氣里有些說不清的意味。

禾兒跟王月婷一左一右挽住，兩個人都有些好奇道：「你還喜歡他嗎？」

小麥今年二十四，已經不是十八九歲的兒家，搖搖頭說：「我說不準。」

當時多是有點失落的，但彼此間沒有捅破窗戶紙，人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也很忙，忙來忙去這些年，好像沒怎麼顧過自己的個人問題。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聳肩道：「反正看緣分吧。」

禾兒覺得這緣分說不大好，回家跟媽媽嘀咕。

所有孩子里，趙秀雲除開自己生的，其實最心疼小麥，聽完說：「你是不是覺得魏浩然很不好？」

說什麼事出有因，總是人意興闌珊。

禾兒覺得喜歡不正是應該毫無保留嗎？畢竟得到的是這樣一份真摯的。

趙秀雲想，孩子終究是太小，有些事會忘記，說：「他們母子早年一定吃過很多苦。」

只憑丈夫在寶島幾個字，能活下來就不容易，兩岸關係到今天仍然張。

禾兒嘆口氣，說：「我就是希小麥有個好歸宿。」

趙秀云何嘗不希，說：「的事說不準的。」

只是心裡惦記起來，不知道這個魏浩然是個什麼樣的人。

笑著說：「我還以為你們對我沒的，原來也有啊？」

高三給倆孩子送過那麼多飯，怎麼就沒聽說過這茬，難道看著像什麼封建家長嗎？

禾兒趕跑開說：「媽，我睡覺去啦。」

不僅跟親媽說，跟高明也議論，中心思想是覺得魏浩然這人觀不佳。

推己及人，當年是也會不辭而別，但畢竟說起來總是有些欠佳。

總之一言概之，不行。

大米是尤為反對，每天忙完都不是先管對象，而是先去接姐姐，實在是魏浩然盯得太，說是來投資，狼子野心簡直是昭然若揭，幾點到化妝品店幾點能看到他。

王月婷倒是不介意，自發跟禾兒湊得更多。

由頭至尾，反倒是高明覺得自己更可憐，不過沒說什麼，畢竟他自己心裡也把小麥當親姐姐看。

小麥自己是狀態平常，保持著同學間的客氣，對弟弟的嚴陣以待覺得無奈，私底下說：」你至於嗎？「

大米撇撇說：「換個人我都不至於。」

姐弟倆雖然有父母，但是相依為命長大，小麥重視弟弟的意見，對魏浩然不冷不熱，說真的，早把那點事忘在後腦勺，說不準七老八十的時候想起來是個故事。

但這會太年輕，事業有、漂亮能幹，早不是高中那個灰撲撲的小姑娘，大把有人追求。

魏浩然有時候撞見來獻殷勤的人，心裡也只有苦笑，回過頭給自己兩下，又接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