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院長是當晚六點多到的莫如山,有專車接送，他老人家也確實夠這個級別，一來不人都趕著問候。

張大山只「慧眼如炬」,看到自己晚年收的兩個小弟子,招手說：「青禾,高明,過來。」

這麼多業專家,目不由自主挪過來看,心裏的反應都差不多,好漂亮的小姑娘。

禾兒為樸素大方,不施黛，正式場合穿著白襯衫和西裝，綁著低馬尾，連首飾都沒有,手腕上一塊表。

但任誰瞧一過去，就是那張臉,艷若桃李,不像做學的人。

偏偏就是,知道這就是提點,客氣地自我介紹后，挪出點位置給高明。

他看著也沒有學的樣子,穿黑不黑藍不藍的西裝，連領帶都齊整，長得高,五深，腰板正，看上去就一不茍,沉默寡言，像哪個實驗室出來的，也不像學經濟的人。

但就這兩個乍看跟經濟不搭嘎的人，是張大山晚年收的兩個弟子。

他是改革開放后回國任教，名義上的學生當然很多，但能得此待遇的親傳弟子恐怕沒幾個，大家都跟著打聽他們在哪個研究中心。

等一聽是出來幹個，表都有那麼些說不好。

倒是張大山得意的，說：「不錯，經濟就是要這樣才能繁榮發展，各單位可不缺人才啦。」

他向來是大力倡導私營經濟發展，對打破國營企業獨大的僵局聲音最大。

在場的人當然不會駁他的面子，才坐下來要吃飯，就盤問起禾兒和高明一些行業的事。

論起這些，他們可不會話講，禾兒是侃侃而談培訓班的創立和經營，就是餘里總留意著老師的表，心想今天的績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倒是有位參會人員提出說：「老師是教書育人，可不是為掙錢的。」

言語之間不是太贊同。

禾兒做過萬全準備，深知理不辯不明，語氣上還是稍微平淡，不想顯得像在大聲反駁誰一樣，說：「滬市現在普通高中老師的工資是七八十，即使是首都大學，普通教職工工資才一百。這個數不算，但對大部分來說，要是願意到外頭去，是絕對掙得到更多的。放棄更高的工資選擇教書育人，本本就是品格，我認為更高的工資都是值得的。大家都是人，活著就要花錢，這和從事什麼職業沒關係，一個人不僅是自己，還有家庭，一味強調奉獻神，而不給予應有的待遇，只會使行業更畸形……」

可以說，這段話和主流思想是相悖的，對於教師、醫生這樣的職業，大家一般都會賦予更多的意味，從某種程度上，希他們是完人，只能無私。

當然，對從事這些行業的人，有更高的品德要求是對的，因為他們掌握著更多人的命運，但足夠的質基礎，才能使人有心思考更多，古人都說「飽暖思□□」，其實是一個道理。

未必人人都贊同這幾句話，開會嘛，反正講究的就是爭，很快有人站起來表達自己的觀點。

飯菜上桌都顧不得，另一位老前輩打圓場說：「吃飯，先吃飯。」

張大山也說：「會議還沒開始，力氣留著過兩天再用吧。」

再說下去，飯菜都放涼了。

禾兒已經準備好長篇大論，還覺得不過癮的，但也知道現在不是場合，坐下來長舒口氣，就看到自己碗裏多一隻剝殼的蝦，沒說什麼夾起來。

他們這一桌都是年紀差不多大，跟著老師或者長輩來見世面的，小年輕們有話說，很快就稔起來，只是奇怪道：「你們早到了嗎？這兩天好像都沒看見。」

不然的話，彼此之間該打過招呼的才對，畢竟最近招待所住的都是來參加會議的人。

禾兒是實誠的，說：「老師佈置了作業，一直在抱佛腳。」

說得大家都附和著笑，顯然是有相同經歷，聊著聊著就開始換通信地址。

人和人之間的，就是這麼建立起來的，相談甚歡。

張大山對此還是很滿意的，任何事單靠閉門造車都不會有效，不枉費他這兩個名額誰也不給，單給他們留著。

只是心裏滿意，上還是要罵的。

論文翻一頁，罵一頁，說：「天馬行空，經濟是再實際不過的事，一切都要有數據分析，誰讓你們寫這麼多猜測的東西！」

兩個人低著頭挨罵，誰被提問都抖一抖，等這場「考試」結束，簡直是如釋重負，相視苦笑。

好賴是這關過去了。

禾兒的心活泛起來，剛從老師房間出來，就提議道：「外頭走走吧。」

招待所靠山建，夜裏頭風還大，禾兒著手，覺得有薄薄的一層皮疙瘩，還有竹子被吹得簌簌響。

突然嚇唬人說：「說不準會有鬼跑出來。」

高明無奈搖頭說：「幸虧趙阿姨不在。」

要擱小時候，夜裏說「鬼」，起碼得挨兩下打。

禾兒贊同地點頭，就見肩上多一件襯衫，薄薄的短袖，唯一能避寒的恐怕是那點溫，看過去，男人只穿著一件汗衫，出有力的臂膀。

明明都是常年鍛煉，男人好像比人更有腱子。

忍不住手一下說：「嘖，不。」

指尖那點子力氣。

高明把臉湊過去說：「這兒吧。」

他高半個頭，手還得舉起來，禾兒氣起來，說：「舉著累。」

這有什麼難的，高明扎了個馬步，視線難得跟平齊，兩雙眼睛對上，禾兒已經忘記本來要做什麼，撲哧笑出聲說：「難怪我媽一天天說我恃寵而驕。」

老是批評。

再氣，也是全天下對他最好的人，高明心想，他也是甘願的。

只牽的手說：「再走走吧。」

繞著竹林一大圈，蚊子叮五六個包。

禾兒拍著手臂，花水灑一，回房間以後掏出小鏡子，惜照著自己的臉蛋。

是漂亮的姑娘，從小到大，每天都要把辮子梳整齊才出門，從沒剪過短頭髮，一頭長發烏黑亮麗，這麼趕時髦的人，一次都沒想過要去燙個頭髮，畢竟現在街上很流行。

這會卻梳著頭髮想，要不燙一個吧，卷卷的，好像更俏一點。

琢磨著洗完澡睡，第二天又是跟在老師後的一天。

張大山是經濟學界泰斗，能結他的都不是泛泛之輩，會議本的主力是中青年經濟學家們，自然有無數問題等著問。

不管是什麼樣的問題，最後都會變爭論，你來我往的，人收穫頗多。

長輩提攜年輕人，有時候也問問他們的看法，說不出不打，要是有想法。

禾兒是天馬行空的想法多，人家敢問就敢說，來這兒，要是說些陳詞濫調有什麼意思。

一位經濟發展中心的吳主任，對的觀點還是好奇的，問道：「教輔材料對教育行業發展的影響，說來聽聽。」

禾兒先是等老師的眼，這才大膽開口說：「七七年恢復高考，新華書店賣《數理化自學叢書》，前一天下午排隊，第二天早上才能買到，多人是靠著這套書才能上大學的。一直到八三零年，這套書都是高考複習的主要材料。但實際上我們分析過，各校現在都是招生正常化，學校教的和幾年前相比都更有難度，比如理……」

總結起來就是一個意思，教育在進步，市面上卻沒有太多的輔導書，學習不是埋頭苦讀就行的，有的學生是一點就，有的需要千百遍做題。

自認念書頗有天賦，卻沒有聰明人的高傲，始終覺得只要肯念，聰明辦法笨辦法，最終都會從老天那裏得到回報的。

說實在的，論研究高考，在場恐怕是最在行。

不過吳主任覺得說：「唯分數論，我看也不大妥。」

禾兒實誠道：「可招生就看績啊。」

好績，意味著好學校，將來的工作有保障。

說功利些，除開數人著實有學上的大志向，大家也都是為柴米油鹽在努力，尤其是農村地區的學生。

禾兒舉例說：「我有位大學同學，畢業后回到縣裏工作。他們那兒有高中，高一到高三隻有六十個學生，數學老師也教理，語文老師也教英語。財政困難，民辦老師都難招，分配老師更不要想。去年我捐助了一大批考卷過去，只等看今年的績。」

這位同學，指的就是杜鵑。

他們縣本來是不用辦高中的，可惜市裏也是貧困市，高中招生有限，錄取率比高考還低，縣裏不辦，那就一年到頭出不了兩個高中生了，哪能行啊。

可就是辦，條件都很簡陋，連油印考卷都不要想，考試是發張白紙下去，老師在黑板上寫題目，學生一邊抄一邊寫。

禾兒去年索把培訓班的材料都寄一份過去，就是想知道，這些對於教育資源匱乏地區，到底有多意義。

只等著今年的考試結果。

再過一個月，就能出來了。

吳主任推推眼鏡說：「到時候你把績寄往我辦公室一份。」

後頭的話倒沒有什麼，但已經夠禾兒高興的了。

有好消息，高明也有。

本次會議著重討論了進出口貿易的部分，關於外匯民間匯款、匯率管理等金融問題，是改革開放以來的重點，尤其是深圳那邊幾個大作，更是引人側目。

高明就希能在全國推行，哪怕是滬市示範開展也可以，也沾點的特區的好。

況且他們做進出口的實際困難也很多，批外匯的程序繁瑣到一般人幹不了這個，他要不是搭上翟家，公司發展也沒有這麼快，眼看管制上有希放鬆政策，是大力遊說，難得火力全開，誰提出反對意見就辯駁回去，倒那些覺得他是悶葫蘆的人另眼相看。

當然，這些都只是討論階段，之後所有容由會議委員會整理出來，到首都去，政策實施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不過已經算是很好的一步，這幾天可沒白來。

禾兒他們把老師送上歸程的車，兩個人對看一眼，心裏都有默契。

接下來，總算可以好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