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山本來就是避暑勝地,六月裡頭正適合旅遊。

沿著山走，到是跡。

詩文、石刻到有，大概因為都在高,早年沒遭到太多破壞,這兩年各地又都在開發景點,重新上過漆,紅得鮮明,一眼就看得到字。

仔細辨明,還是能看懂其實意思。

禾兒走著走著說：「古人興起就詩作賦,咱們只會『哇哇』。」

高說「好高啊」,看到花說「好漂亮啊」，辭藻匱乏。

高明還不如會寫筆字，很多字都不太認得，慨道：「傳統的東西,到我們這一代很多就消失了。」

以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現在都是西洋的東西當道，鋼琴、芭蕾的,像苗苗一樣學國畫還不,禾兒這樣學過武生的,就是稀罕得很。

當初是迷上武俠小說,覺得有意思才學的，雖然是每天上課,不像人家要早晚練功，但打下的底子和爸的教導，已經很夠用了。

起碼現在一個人在外面,父母不至於太擔心。

畢竟這年頭，多人在外頭做生意沒了命，殺人越貨是常發生的事,犯人不好找，無頭案太多。

禾兒點頭道：「中國人的東西比較好。」

別的不說，就京劇那個味道，聽別的都不夠意思。

還張羅開來說：「以後我們有孩子，可以跟著小姨學畫畫。」

高明對所有和將來有關的事，都滿懷憧憬，跟著說：「行啊，也學學琵琶。」

禾兒就是不太能靜下心，搖搖頭說：「那很辛苦的。」

好似現在就有個孩子一樣，過早的擔憂起來。

高明心裡好笑又高興，說：「嗯，太辛苦也不好。」

禾兒又要唱反調，說：「人還是要靠自己，不努力怎麼行。」

怎麼說，都是有道理的。

高明不爭辯，含笑點頭，心想這樣疼苗苗，該用功也是捨得的。

忍不住誇道：「你一定是個好媽媽。」

禾兒驕傲得很，覺得做父母是最不容易的事，自己未必有把握，即使是媽，好像也不是一開始就做得好的。

不是功課，可以慢慢學，生下來就是一場仗。

膽怵道：「還是晚點要小孩吧。」

雖然連結婚都還沒提上日程，討論起這些倒是不含糊。

真是為時過早得很。

高明都不知道怎麼答，說：「都可以，聽你的。」

反正兩個人有默契，他們是要相伴一生的人，畢竟是青梅竹馬長大。

所以禾兒常常覺得自己運氣不錯，生在好的家庭，父母恩下耳濡目染，對的期待比一般人高。

但從沒有一天生過「找不到自己要的那個人」的念頭，命運優待。

難得唏噓地說：「山上是不是有寺啊？」

名山出名寺，自然是有的。

就建在山頂，一共五座大殿。

踏進去，彌勒佛含笑著你。

彷彿世人一切煩惱在此都有解。

禾兒幾乎是激地想，希自己一輩子能這麼下去，也給家裡人求平安符。

高明當場放進錢包的，他上的東西幾乎都是給挑的，本來是覺得男人的眼好像都不大行，專買那些長得丑的。

不過自打周楊來滬市以後還有些改觀。

再沒有周楊這樣會打扮的男生了，他長得也好，有幾分風流倜儻，就是那種往街邊一站，你覺得他隨時要吹口哨的樣貌。

用爸方海的話來講，就是多長得有點「不正派」。

老一輩，都欣賞鐵骨錚錚的男子漢，覺得男人嘛，穿打扮得好像什麼樣。

禾兒倒是覺得人家這樣好的，誰也沒規定男生就要鬍子拉碴，不修邊幅。

更何況周楊做的就是極重視外表的工作，現在市裡任何重大活需要司機，一準上他。

各單位都沒車，但凡要用車的地方，都是找計程車公司。司機們一個月能掙小一千，有時候還不止，一年下來就是個萬元戶。

怪不得回回招人，回回往上提門檻，現在是年紀、學歷、特長，各方面限制都多的，比有些首都大單位都挑人。

想到這些，就想起上回培訓班缺錢，人家還借了點。

禾兒掰手指頭數說：「還差你的錢，我就是無債一輕了。」

有錢也不是馬上拿出來還，正常的經營總是要花銷的，又有些新地方要花錢，林林總總，當然是把高明的錢放最後。

這錢高明本沒想拿回來，眉頭微蹙說：「我不要。」

講過不止一次，禾兒都沒答應，這次也是，搖頭說：「不行，必須要給你。」

還沒結婚，就是兩家人，媽要是知道都能給打斷。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換別人家高明也會支持，但他心裡頭就是不願意，希兩個人不分彼此，難得發脾氣說：「給我也不要。」

甚至賭氣地想，乾脆扔里算。

禾兒晃晃他的手臂說：「那你答應我的大房子什麼時候能買？」

難怪古人金屋藏。

高明心想，自己要是有錢，也給住，就是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只可惜自己沒有，的頭說：「聽話。」

一般到這裡，就沒有轉圜的餘地。

禾兒知道他有時候也倔得很，嘆口氣說：「我媽知道一定會揍我。」

高明無奈道：「你瞞著趙阿姨的事可不。」

大姑娘，有些微小事都不一定會提的，總不能樣樣回家苦，有時候是解決完說一句，更多都是自己扛下來。

說得跟威脅似的，禾兒立刻瞪他說：「咱們是一個戰壕的。」

別以為自己清清白白的，很多事長輩聽了不知道該多心疼，劈頭蓋臉能給一頓罵。

高明舉手投降狀道：「都不說，都不說。」

兩個人笑著鬧著往山下走，又待了幾天才回滬市。

離他們出門一個禮拜的承諾顯然過去好幾天，從報紙上看得出會議已經結束。

家裡定的各類報刊都不，方海破天荒每天拿著《經濟新聞》看，看完說：「狼子野心。」

這是礙著吃早飯，小兒也在，不好把話講得太過分。

趙秀雲雖然也憂心，到底知道孩子都有分寸，笑著說：「每天都有電話報平安，能有什麼事？」

什麼事，有也不會在電話里講。

方海嘟嘟囔囔道：「難怪人家說，『丈母娘看婿，越看越滿意』。」

趙秀雲翻個白眼，說：「還不是婿呢。」

想結婚可不一樣，雖然現在對象的人也都是奔著婚姻去的，家裡頭對此也是默認態度，可想娶的寶貝姑娘，事就得兩說啦。

這態度才對嘛。

方海滿意起來，抖抖報紙，上面他認得的字，看不懂的話不要太多，盯幾分鐘放下來說：「業有專攻啊。」

苗苗好奇地看一眼，覺得自己也不大懂，背上書包說：「我上學去了。」

今天有考試，得比平常更早到學校才行。

趙秀雲點點頭，看著的背影走遠，這才說：「這個時間，王雪也該上飛機了。」

要說王雪，是家裡搬到市裡住之後，苗苗才上的朋友，但勝過在家屬院時認識的福子和白若雲。

兩家原來住一條巷子，後來王雪姐姐王梅的生意做大，現在儼然是市裡頭有一號的人，就搬到大房子里去了，但兩家因為孩子而建立的關係依舊良好。

王雪出生的時候，上就有紅的胎記，脖子上一大片都是。

王家發達之後，就要想辦法給治。

八六年自費留學的政策一出來，王雪就被姐姐給一位做生意認識的華僑，和媽媽一起到國去治療、讀書，那兒的技更先進。

兩地相隔萬里，通往來都不便、加上治療不能隨意中斷，王雪兩年都沒回過家，這次難得回一趟，還特意跟大人們說是，要給小夥伴們一個驚喜。

算算時間，這會可不得在飛機上，還得在香江轉機，麻煩的。

方海想起小兒當時哭的樣子，好笑道：「說不準見面還得哭。」

久別重逢嘛，哭一哭也是有道理的。

又說：「每個月都有信漂洋過海來，可見孩子的沒斷。」

年誼總是珍貴，別的不說，只看禾兒幾個就知道。

做父母的，總是盼著孩子樣樣都好、個個都好。

趙秀雲欣道：「是啊，王雪也是個好孩子，也不知道治得怎麼樣。」

說是在臉上打什麼，一個月要打好幾次，估著是疼的，不過胎記太大，不吃這個苦不行。

當媽的人，真是見不得這些，有時候只盼著是個健健康康的孩子就行。

夫妻倆是說著話，揣測著苗苗到時候有多驚喜。

倒先被老大驚一下。

禾兒推開院門就知道家裡有人，左右看小黃也不在院子里，放輕腳步，貓著腰進去。

正打算躲起來看看屋裡什麼況，就對上爸爸的眼睛，只能沒好氣道：「爸，您真沒意思。」

方海目越過看後面，說：「一定沒你們出去這半個月有意思。」

禾兒自知理虧，同地看一眼高明，纏著媽媽說話。

趙秀雲也聽不了幾句，知道他們是坐一夜火車，剛到沒多久，揮揮手說：「洗洗休息吧，晚上再說。」

又看手錶道：「老方，快點，我要遲到了。」

家裡就一輛托車，方海碗一放就能走，夫妻倆一下子沒了影。

高明長鬆口氣，自覺地洗碗。

禾兒把碗筷收進去，靠著廚房的門說：「真是賢惠啊。」

什麼家務活都會幹，洗服、做飯、洗碗。

高明是孔雀開屏，語氣平淡說：「我看你喝那個茶，也沒什麼技含量嘛。「

聽起來就像是他會，禾兒驚喜道：「你給我做？」

反正魏浩然店裡的東西，是決計不再給花錢的。

高明點點頭，「嗯」一聲，不過說：「先去睡一會，過兩天給你做。」

也就不枉他到找人打聽。

真是越看，越覺得能嫁給這個人不知道多好。

禾兒拉長語調說：「你不要總勾引我。」

這詞用的，高明搖搖頭說：「你媽又要說你文學素養不夠。」

禾兒才不怕，驕橫地說：「反正你不會說我。」

豈止是不會啊，是無有不應。

高明全是縱容，手上麻利幹完活，這才回自己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