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澆筑，郁府遍地紅綢連，響不曾驚擾任何人。

郁桃來勢洶洶，后帶著四個婆子，五個丫鬟。這段廊檐駁影映在眼里，也全是郁苒那張文文弱弱的臉。

連待會兒郁苒會怎麼說，又會是什麼神都想好了，估著先是一陣驚慌，然后必然先流下一滴淚水，凄凄涼涼的落在地上。

最后向說出那三句真言.

郁桃領人進沁水院，上夜的仆婦嚇了一大跳，喊了聲大小姐便要門去通報。

翹楚使人住，正要踹開正屋的門，門卻從里頭推開了。

廊上燈不大亮，門房樹影微晃，郁苒就那麼站在門，披了件衫子，弱弱的靠在門旁。

看見郁桃，也看見被按在地上的婆子，卻沒被嚇到，臉上沒有一驚慌，也沒先淌下淚水。

郁苒盯著郁桃，扯開笑了：“沒想到吧。”

？

郁桃憋著氣，被這路數整傻了，確實沒想到，不應該是要先哭再賣慘嗎？

郁苒出從不屬于的神態，昂首輕笑：“我也沒想到段岐生這麼好騙，我不過就是費了三個月的功夫，見了幾面，費了些筆墨，就能讓這個男人對我死心塌地娶我。”

郁桃著廊檐上那只石鶴發呆。想起郁歲游，鄭鏞，穆王世子，再加上段岐生，這幾個人被郁苒騙的團團轉，是不是腦袋都不大好使。

“姐姐。”郁苒看著形容不整，目呆滯，已然傷心頂的郁桃，真是從未有過像現在這般暢快的時候。

“明日我便要出嫁了，你心的郎君卻要為我的夫君，你想過沒，此后我就是段家主母，而爹爹之前還說過你的子太過驕縱，倒適宜在他門下挑個學生給你做夫家，你有想過，將來見到我卻還要給我行禮跪安，稱我段夫人嗎？。”

這張確實惡心人，郁桃聽一番話，只想了卻自己十多年未實現的的心愿。

郁桃挽了挽袖子，在半空中略略施展，三兩步上了石階，抬手對著郁苒的臉一個大子。

一瞬萬籟俱靜，著實讓人舒坦。

郁苒懵住，半天才出驚恐憤怒的神，指著郁桃驚道：“你敢打我？”

“沒想到吧？”郁桃朝笑，抓住胡撲騰的手，又狠狠扇了過去。

沁水院的丫鬟無人敢上前，棋霜被婆子捂了按在地上。

郁苒這弱的子怎麼能反抗的了？被塞住，可憐的嗚咽一聲，淚水順著臉頰凄凄慘慘的滴落。

解氣。

“哭了？”郁桃滿足的收了手，發麻的指尖，“哭就對了，嗚嗚唧唧那麼多廢話干什麼？”

郁桃從前慣為非作歹，這幫跟在邊的婆子丫鬟才這般輕車路，進了正屋翻箱倒柜。

“你和段岐生的書信在哪？”郁桃毫不留的拍拍屋子正主的臉蛋，“剛才不是還跟我說三個月的書信嗎？平城才，講的哪有寫的好啊。”

郁苒吃痛，雙目含淚，淚水橫流，瞪著卻又不得不指出放在博古架上的匣子。

郁桃一行人如匪過境，又搬又扛的將郁苒房一應書信件洗劫而空。

直到心里的那口氣漸漸散了，才停下手，立在郁苒跟前。

這張被雨水淋過分明狼狽，卻十分明麗的臉，得郁苒將頭后三分。

郁桃一字一頓，笑意真誠，“妹妹，萬事順遂。”

離開沁水院時，大雨瓢潑。

郁歲游趕來，郁桃已經坐在馬車，他鐵青著一張臉，手抬起又放下，痛斥道：“孽障，苒苒可是你的妹妹，你也下得去手？”

他著氣，一向穩重的人氣的跳腳，連連推開撐傘的小廝，只想沖到郁桃跟前為被打的二兒討回公道。

郁桃在剛看到他時彌生出那麼一點點掙扎的想法，在‘孽障’二字后徹底消散。面前了十多年的父親，或許對真真切切沒什麼的，十多年的偏已然了習慣。

“我打也不是第一回。”郁桃抿著，眼尾下耷，表很淡，唯獨嗓音里帶著強撐不住的，有心人才得以窺探得到的傷心。

“您現在該心的也不該是這個。”牽起笑，“我母親備給我的嫁妝已經全部鎖進庫房。”

“三把大鎖砸不開。”

郁歲游氣急，郁桃眨眨眼，驚訝道：“不是吧，您把我未婚夫婿給了，不會連嫁妝都要貪圖吧？”

十五年，頭次說出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難怪外頭都說您東山再起。”

“全、靠、鄭、家。”

.

馬車自郁府門口飛馳而去，郁桃開了匣子的鎖，聽著外頭的雷鳴，懶洋洋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鎖一開，匣子里頭的信滿當當的，在最底下應當是開頭寫的信，郁苒說的也是實話，三月前他們確實開始書信聯絡了。

“菩提之下，吾為妹妹還了一愿......”郁桃出嫌惡的神，兩手指拎著，讀了兩句拋到邊上。

十來封信看過去，無非都是酸溜溜的文字，干嘔一聲，“這兩人是去年年結在普化寺相的啊。”

“對對對。”翹楚指著一封信上首，“段公子見二小姐在金殿許愿，二小姐當時寫了一首詩。”

郁桃：“......”

什麼玩意兒？以為是郁苒半夜撞見段岐生，跳了一曲艷舞，天雷勾地火，兩人發生不可言說的事。

一首詩？這麼素的東西能干什麼？

郁桃不信邪的想要看看，什麼詩能勾走段岐生的魂，除非是首艷詩。

翹楚手中一摞書信，郁桃拿的不仔細，寫詩的那一封沒出來，反而夾出了一張與其他信箋不大相同，看上去時間十分久遠的紙。

寫字用的宣紙，疊了好幾道，的皺的。

“這是什麼？”

好奇地打開，幾次聞見上面陳朽的筆墨味兒，幾反胃，全憑著對郁苒黑史興趣的心態打開。

翹楚與拾已湊過來，三個人滿懷期待的想要抓住郁苒的把柄，最后打開卻只看見里面筆似的畫了一個人。

準確來說，是個男人。

這種潦草的畫法，也只能勉強看出來是個頭上戴了冠的男人。

若不是旁邊寫了幾個字，確實是郁桃印象中郁苒八九歲左右時的字跡，們都要懷疑這到底是不是郁苒作出來的畫了。

翹楚撓撓下：“韓--偉？”

郁桃喝下一杯茶，若有所思地看著畫上的男人，然后斬釘截鐵的下了定論：“這必是郁苒除去鄭鏞，穆王世子和段岐生之外，真正喜歡的人。”

翹楚猛點頭贊。

“平城可沒有姓韓的顯赫人家。”拾已說，“韓家都在雁南一帶。”

郁桃點點頭，平城姓韓的人家可不咋樣，反正郁苒是瞧不上的。

翹楚：“別京韓家，還有閆韓侯府？”

“閆韓侯府那般遠，二小姐怎麼能見到。”拾已質疑道，“況且閆韓侯府那樣的門第，二小姐妄圖攀附太過白日生夢。”

“我這不想著，二小姐得不到的，咱們姑娘還能爭取爭取嘛......”翹楚還委屈，“總不能段家公子做出這樣的事，咱們和稀泥拌了，以后真找個比段家還差的門第，讓二姑娘笑話？”

“怎麼也要他們一頭，讓段家上上下下給咱們姑娘三叩幾拜，后悔的不行。”

郁桃沒說話，手指卻著茶杯悄悄攢勁兒。

雖說對段岐生沒有，只有家族聯姻利益在。但這口氣，怎麼都咽不下去。

不說這口氣，還有從前未報之仇，通通都記著。

剩余的信沒什麼好看的，郁桃吩咐丫鬟收好，只把這一張畫像塞進自己的荷包里 —— 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

未婚夫婿跑了，但人不能丟。

普化寺七日，離府前拾已便作了安排，提前派了小廝與婆子收拾住。

等到了寺前，楊槐樹前到寺中的的那段路，只能步行。

樹影俯，四下黑漆漆，蟲鳴疊聲一陣一陣。好在寺中香火供奉充足，這段路鋪了青石板，還算平坦。

沒多遠看見提早趕來的婆子與小廝，打著燈籠立在高墻下頭張著。

兩人瞅見人過來，三兩步見禮，“請大小姐安。”

“安排的如何了？”翹楚接了盞燈籠，問婆子，“馬車還在下面，你請兩個知客師父帶進后院。”

婆子看了兩眼，為難道：“方才進去問過，寺中說馬車需日頭高升才能進去，這是規矩。”

“什麼規矩，咱們姑娘寢都還在里面呢。”

翹楚挽挽袖子，說：“我去問問，姑娘且等著。”

“不用。”郁桃打了呵欠，提步往里走，“都先歇著吧，還能再睡兩三個時辰。”

“咱們日出時候起來，去金殿上柱香，娘說那個時候最靈了。”

“不錯不錯。”翹楚上來扶著的手，“姑娘應當一簽，求求自己的姻緣。”

“誰要求這個。”郁桃眨了眨水蒙蒙的眼睛，無辜道：“我只是趕早起來給郁苒下個咒。”

自言自語：“下個什麼咒呢，咒生不出孩子？還是頭禿？要不兩個一起算了？”

翹楚：“......”

拾已：“......”

作者有話說：

這章搞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