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府門往院走, 鄭氏心像是舒坦不，里念叨著，“我瞧這孩子真不錯, 是個踏實的，說話有條有理, 加之你姨一向是個心善的人, 差不了。”

郁桃看著傍晚的夕, 有些惆悵，順接道：“那您這回心可落下肚子里了。”

鄭氏睇一眼：“什麼我的心落回肚子里, 到底我是為誰心？忙前忙后一整天？”

“唉喲，肯定是為我這個兒呀, 都忘了娘親忙碌一整天, 肯定累著了。”郁桃連忙湊上去, 挽著鄭氏的手臂, 討好道：“兒扶著您，慢些走。”

鄭氏臉微霽, 但過一會兒，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 把郁桃的手打開，擰著眉道：“不行, 我思來想去, 于瑞也是個人才, 但你呢？”

上上下下將郁桃打量了一通，攪得郁桃口一跳，心知不妙。

果不然鄭氏出挑剔的眼神, “若是頭回見, 這張好看的面皮兒還能將人騙一騙, 實則呢？”

郁桃鼻尖，小聲爭辯：“院中有繡娘，賬目有賬房先生看，琴棋書畫若是喜歡自有大家來彈，我何必為難自己？”

鄭氏恨鐵不鋼，著額頭道：“連賬目都算不清楚，一間鋪子幾天的進項都能盤算一上午，一手紅做得一塌糊涂，水鴛鴦都能繡四腳貓，琴棋書畫沒有一樣能拿出手，連先生都說你彈古琴還不如請個木匠在梁上鋸木頭，書倒是看了一肚子但是日里看的都是些什麼鬼怪志異，小時候還敢拿著道士的桃木劍說要去捉妖仙，字畫的像是鬼畫桃符，棋盤上黑白子都不記得到底多個......”

郁桃走在一旁，最后聽得鄭氏一聲嘆息，“果然，得我十年教導，你卻了一只花瓶，我如何對得起你未來的夫家？”

郁桃：“......”

最后被鄭氏關進院中，每日琴棋書畫練著，其名曰出閣前的快速提升。

郁桃如何都沒想到，有朝一日也會像張錦菱一樣被拘在院中做紅。

覺著由此番倒是發覺了一樁生意，若說家家戶戶的千金小姐們，定不能人人都像郁苒能長書中的范本，但是要想在婆家立住腳，那必得在出閣前惡補一番，迅速提升琴棋書畫還有治家理財的賢能才對。

很是有一番想法，于是在房中破手指頭的第三日，終于忍不住下了請帖，請張錦菱上門一同做工。

張錦菱看到帖子，嚇了一大跳，將帖子來回翻了幾面兒看，幾乎能將薄薄的紙盯出來，才抬起頭，皺著眉問丫鬟：“送信的可有什麼其余的話要說？”

丫鬟很是不安，仔細想了一番，搖著頭道：“不曾有其他話。”

張錦菱拎著帖子，倒在榻上好一會兒，突然頓悟，阿桃應當是遭遇了同一樣的出閣前的危機。

張家馬車來的突然，門房婆子在石坎前午睡將醒，還是一副睡眼朦朧的模樣，起來將角門打開，讓馬車進去方想起問，“打哪里來的？”

牽馬的小廝掏出一把棗遞過去，堆笑道：“是咱們張家小姐，常客了不是？”

婆子咬著棗，并不多在意，點點頭兜著手往回走，“確實是常客了，咱們姑娘同張姑娘，嗐這關系比親姊妹還親。”

府并不得阻攔，也不見門房往郁大夫人院中通報，張錦菱心放妥，這大約只是郁家夫人的一番興起。

不過走到院門口，看到門前駐守的婆子，張錦菱還是狠狠的被嚇了一跳。

“何必呢？”

進門看著臥在榻上的郁桃，嘖嘖搖頭：“何必呢？前兩日見你還在外頭，才子佳人好不羨艷，如今就被關在院中做紅了？”

郁桃沒有理會的嘲弄，只喊拾已閉上門，一手扯過張錦菱，道：“你可想過為閨閣里的富商？”

張錦菱一頭霧水，“什麼？”

郁桃左右逡巡，低嗓子重復：“我是說，你有沒有想過在平城做樁生意。”

“噢。”張錦菱拉長聲音應了聲，半響反應過來，眼里冒出兩道：“如何？你有什麼好主意？”

郁桃翹翹腳，點頭：“我自然有，只是如今出不去，還要請你協助。”

張錦菱做出洗耳恭聽的架勢，郁桃拿出這兩日的果，一面講道：“我們店頭上掛著裳首飾的招牌，實則有乾坤，靠一面之詞必定難以取信這些夫人，但若是拿出一個人做金字招牌，我相信背地里這些夫人必會登門。”

“誰愿做這塊金字招牌？”

郁桃不懷好意的一笑：“那可不是愿不愿意，是咱們用了又如何，本就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這名聲，咱們正好替發揚大。”

“啊這......”張錦菱不得不拍手稱絕，為郁苒悄悄淚。

郁桃拍拍冊子道：“鋪子選在何，要請哪些老師來教授，標準如何都在這里頭了。本就是應急，咱們肯定談的不是從前做琴棋書畫那些慢悠悠又耽誤時間的事，那必得是從賬目開始，再將那些子必讀的書目省去廢話，著人三言兩語概述出來，如何應答婆母丈夫，是得的回答還不夠，必得逢迎婆母讓聽著舒坦，但是又不能失去自我，免得以后留下把柄，對丈夫既要溫存小意，又要拿著。”

“高，實在是高！”張錦菱恨不得馬上拜師學藝，“若是有這樣的地方，我定頭一個過去學習。”

郁桃看著自己手指，嘆口氣，“如今還在娘家尚且如此，去婆母家還不知如何，安立命之道啊。”

張錦菱跟著嘆氣，“我想著，你跟我先去置辦鋪子，尋著合適的先生，規章制度承辦出來，一遍做出招牌，尋個平城哪家大宴的時候，游說一番，我猜那幫武將家的小姐，首當其沖。”

“何時還有哪家宴請？”郁桃憋悶的很，“我在這房里快憋出病了，我已經開始同房的花草說話，不然就是算賬時一個人自言自語，再這麼下去，我必得去看看大夫。”

張錦菱瞧了眼邊的丫鬟翠林，“我看你個頭應當和翠林差不太多，要不你今日隨我的馬車出去？”

郁桃頓了下，和對視一眼，齊齊將目投向了翠林。

不過半個時辰，張家馬車從郁府使出，守門的婆子又接了小廝一把棗，吭聲笑道：“怎麼今日張姑娘出來的這般早？”

小廝笑了笑沒答話，只說：“勞煩媽媽。”

婆子往手心吐了把核兒，瞧這懂事的小后生，“哪里的話，都是給主子做事兒的......”

郁桃占著馬車一半榻，上正是張府上丫鬟一貫穿的碧比甲，湖水藍湘，連著頭發的樣式也梳了丫髻，只有兩朵素絹花。

馬車沿著胡同巷子往東邊走，東邊街市臨河岸，轉角上道，沿河邊生著翠波波的柳林，外頭騎馬挑擔的不占數，賣花郎滿頭簪著鮮花，扁擔挑上滿滿一籃，逢馬車跟前過，總會被丫鬟住。

過了河岸，人煙疏薄不，高樓瓦宇都在這一片，能看見外頭停駐著馬車。屋宇鱗次櫛比，吊著牌匾都是些平常百姓負擔不起的香料，頭面首飾，和綢緞鋪子，此外挨著還有掛著神醫妙手這些招牌的店家，來來往往都是高門大戶出來的丫鬟婆子。

“這里好。”

張錦菱和郁桃在馬車里守了許久，看清楚各來往的人，確確實實有來路。

“這邊的鋪子都是家的，若是要開辦，得到衙役拿下府文牒，這事我去辦正好合適。”

張錦菱和郁桃打商量，“若是租賃必不劃算，不若干脆盤下來。”

郁桃手里有些己錢，姐妹跟前不說二話，當即應下，“你私房不多，我可以出六份，你出四份，只是將來咱們還是五五分。”

“這才到哪呢？”張錦菱笑話，把簾子放下來，然后吩咐車夫往環月樓去。

“帶你去見個人，要說應付婆母，去找那些古板的教書先生肯定不行。”

郁桃一聽要去環月樓，心里有了數，“山人自有妙計，還是你拿的穩當。”

環月樓多是達貴人到此聽曲兒，曲兒唱的俗了不行，太過輕浮不行，但沒有調更不行，因此這樣的地方常常都有一幫一學問，功名半不就，喜好喝幾口的秀才，寫寫詞賣給樓里，或是背地里編著話本子賣。

張錦菱和郁桃并不出面，而是讓小廝去，跟正在喝酒的秀才說明來意，一半定金押下，兩頭簽字按下手印，見書之后可做小改，再付余下。

尋常人還沒接過這樣的生意，旁的不要，只要高門大戶里應對各的婆婆丈夫妯娌間，還需得是既不吃口頭虧又得萬分的應答。

尋常人是做不到，但他們不一樣，這可是一幫上過科舉場子的秀才，能在冗的地頭連考幾天幾夜不氣兒，若是應答那必是引經據典，說得對方啞口無言。

這兩件事一著落，便只剩下去尋幾名舉止得又識字懂禮儀的先生。

就是不約而同的，郁桃和張錦菱想起每年宮中外放的那些老嬤嬤和宮。這一行人放出宮外多半年歲頗大，即使憑借宮中的出嫁得好人家，諸多子也是一本事無可使。

郁桃頂著丫環裝扮行事卻很大膽，扶著張錦菱從馬車下來，兩人站在粘米糕鋪子前，悠悠閑閑的吃起粘米糕。

“我讓哥哥留意著今年放出宮外來的人？”張錦菱心里犯怵，張頭探腦留意著周圍別出來什麼人。

郁桃拎著油紙包，突然想起于瑞，有些糾結道：“我這邊倒是有個更合適的，只是不怎麼相。”

“公子？”

郁桃點點頭。

張錦菱瞥，“若是心里沒個定數，還是不要落下話柄的好。”

想來是如此，郁桃思忖倒不至于無所不用其極。

粘米糕好吃，張錦菱嫌一副丫鬟裝扮，長得又艷艷的模樣，遠看就像高門大戶里極不正經的丫鬟，便提出讓郁桃在此別走，自己去買粘米糕。

郁桃等了一陣子，百無聊賴的看著張錦菱和丫鬟站在鋪子前，轉頭看了眼后，像是一門戶半掩的茶苑。

等再回頭，卻見面前的街市突然駛一架馬車，偏偏停在這空地上。

郁桃心口蹬蹬蹬幾跳，瞅見車跟前正提腳凳的錢媽媽。

‘唰’一下扭過，背對著馬車，往前走。

張家的馬車停的稍遠，小廝蹲在石柱上打閑，誰也沒料到這麼一出。

郁桃不敢回頭，幾乎能預見若是母親發現穿著張家丫鬟的裳從府里跑出來，自己和張錦菱會落得什麼下場。

作者有話說：

走下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