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 萬籟俱靜。

楚煜半倚在門邊，沉默地跟對視。

胡斐發現趙聽雨的視線定在后，慢半拍回過頭來, 見到門口的人，像在學校見到班主任一樣, 立馬坐直子。

“誰喜歡這種類型？”楚煜因為晚上喝了點酒的緣故，嗓音自帶一子懶勁兒。

“沒有, 我們閑聊呢。”背后打聽別人總歸有點心虛，胡斐訕笑著解釋。

“是嗎？”楚煜頷首無聲一笑, 而后抬眼, 目落回趙聽雨臉上, “我還以為你們在討論我。”

趙聽雨覺他眼睛里有鉤子, 勾住了極力想要收回來的視線。

費了點時間才掙出來。

“認真做題，還在上高中就聊什麼喜歡不喜歡的。”趙聽雨手敲了敲桌面, 擺出一副家教的態度，佯裝訓人。

“誰讓你水平不行啊。”胡斐說完看向楚煜，現場表演了一個變臉，“不會，要不楚煜哥哥你教我吧？”

趙聽雨抿了抿，站起, “還是你來吧。”

“你都不會, 我怎麼行。”楚煜頭稍稍歪向一側, “我記得高中還是你幫我補習的數學。”

趙聽雨大多時候覺得楚煜上有一種超乎他這個年齡的和穩重, 偶爾也會有稚的一面。

比如現在, 他話里損人的意味很濃。

損人是損人, 但他說的也不完全假

趙聽雨想起高二上學期某節數學課上, 正在認真做題的被一支筆了下胳膊。

扭頭看過去, 就見楚煜把一張試卷往這邊一移了點，并指著倒數第二道大題問：“這道你會嗎？”

在這之前兩人流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怔愣過后，一種就油然而生。

這是趙聽雨第一次被人問題目，點點頭，小聲回復：“應該會，你等等我。”

那會班上還沒進行過排名考試，在的固有印象里，楚煜給的覺績應該比好不到哪里去。

是以，一開始滿懷信心。

可過了大半節課，還沒算出來。

余捕捉到旁邊等著被教的年有意無意地朝這邊看了好幾次。趙聽雨著頭皮迎上他又一次看過來的目，角扯起一抹牽強的笑，“麻煩再等一會，馬上好。”

“沒關系。”楚煜悠閑地轉著筆，嗓音淡淡，“我不著急。”

趙聽雨可能傳了媽媽好面子的格，明明這道題的難度超出了的能力范圍，非要死磕，下了課還在演算。

換做是以往，可能會去問前排績好的同學。

但是現在，在楚煜眼里，算是績好的那種，要對得起這份無知的信任。

為了掙面子，趙聽雨查閱各種資料和筆記，用了一節課加一個課間的時間終于把那道題給解了出來。

第二節課是英語課，快上課的時候才做好，等算出答案，英語老師已經進了教室。

曲指輕叩了一下楚煜的桌面，待他看過來后悄聲說：“我做出來，等會下課給你說。”

的表驕傲中又帶了點如釋重負。

楚煜角幾不可察地揚了下，低嗓音回了個“好”。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趙聽雨把自己的試卷遞過去，“你先看看我的演算步驟，有不懂的就問我。”

楚煜認真看了一會，之后抬高視線，“不懂。”

趙聽雨沒有毫不耐煩，甚至有些期待，“哪里不懂？”

“這里。”楚煜隨便指了個地方。

“來，我跟你講，是這樣的，你得先套用一個公式……”趙聽雨聲音輕，一副耐心十足的的模樣。

楚煜哪里不懂就講哪里，直到他說懂了為止。

自那以后，楚煜隔三差五地問問題，有時候還會不經意地夸一句。

趙聽雨很這種就，每次著頭皮做好再給他講解。

原本數學是最不喜歡也最薄弱的科目，那段時間，鉆研數學的時間特別多，并且樂在其中。

數學好像變得沒那麼討厭了。

更神奇的是，后面一次月考，數學終于上了及格線。

也就是那次月考績出來后看到了楚煜的分數，績好到是會讓因為教過他而心虛愧的程度。

人家排在年級前五十，而在300名開外。

月考之后的一次晚自習，楚煜又來問數學題，看了眼，果斷搖頭拒絕，“我不會。”

拒絕過后，楚煜再沒來問過問題。

“怎麼可能？”胡斐覺得這話很扯。話落，忽然想起他好像是特招進來的，于是半信半疑地看向趙聽雨，“你真的給他補習過？”

趙聽雨心虛得不行，卻沒否認，“昂。”

胡斐癟了癟，“那你倆真是半斤八兩。”

趙聽雨不服氣，說“半斤”可以，楚煜可不止“八兩”，“他高考數學129。”

胡斐眼里重新注亮，“真的？那你教教我唄？”

短暫的沉默過后，“八兩”開口了，“你可以離開了。”

趙聽雨哦了聲，正要邁開腳步，卻見他看過來，“不是說你。”

“……”意識到在說自己的胡斐很不愿地拿出手機，“那你給我個聯系方式吧。”

“沒必要。”楚煜的話冷漠且直接，“我沒時間教你，以后別來了。”

“啊，我知道。你最近要打比賽，那就等你有空唄，當朋友也可以啊。”胡斐眼神示意趙聽雨，“跟一樣的朋友。”

趙聽雨呆呆地舉起手，“我也沒有他電話。”

胡斐腦回路新奇，“看吧，也想要。”

趙聽雨歪頭，紅微張，我是這個意思？

“想要等會再說。”楚煜面無表側過子，頭小幅度往外側了下，“你可以走了。”

接連兩次被趕著出門，而且對方語氣還不是很好，被寵著長大的胡斐哪得了這種氣，“出去就出去，我才不稀罕來這種破地方。”

趙聽雨看著小姑娘氣沖沖地跑出房間，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這地方哪破了？

房間雖然不大，但是被主人打理的很好。窗明幾凈，東西擺放井然有序，一點都不像一個年輕男士居住的地方。

“走吧，送你出去。”

楚煜沉啞的嗓音把飄遠的思緒拉回來，“哦，好。”

兩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間，下樓的時候安靜得能聽見腳步的回聲。

邊沒了胡斐，記起一件被擱淺的事。

楚煜剛剛雖然沒追問，但他那句“我還以為你們在討論我”明顯是聽到了們的談話，至聽到了最后一句。

趙聽雨心里七上八下，心想他還不如直接問，那樣至可以解釋。

這樣顯得像是在炫耀他以前喜歡過自己一樣，雖然不是出自口。

思及此，趙聽雨小心翼翼地往后看了眼。

只見楚煜雙手抄兜，耷拉著眉眼，下樓梯的步伐很慢。

察覺到的目，對方抬眼看過來，“怎麼了？”

他眼神跟以往不一樣，太過散漫。

趙聽雨覺得他緒不對勁，一本正經地問：“你是不是喝醉了？”

楚煜神微愣，接著輕笑出聲，聲線偏低的笑聲在樓道回，聽的人莫名耳朵發熱。

“我就喝了半罐啤酒。”楚煜又下了兩個臺階，半垂著眸子看，“哪里像喝醉酒的樣子？”

他本來就比趙聽雨高，現在還站在比高兩級的臺階上。趙聽雨需要仰著腦袋才能跟他流，“沒，就是……”

不知道怎麼說，覺他跟吃飯前不一樣。

還在琢磨形容詞，就聽到楚煜口袋里傳來手機的震聲。

他似乎知道是誰打過來的，沒急著接，“就是什麼？”

“沒什麼。”趙聽雨轉繼續下樓，“你先接電話。”

“慢點。”楚煜掏出手機的同時，還不忘提醒，“別摔了。”

“不會。”趙聽雨聽到他接起了電話。

“什麼事？”

“不是，同學。”

一開始他的聲音還算平靜，跟平時沒什麼兩樣，之后漸漸變得沉，像是在極力制著脾氣。

“那你有給我面子嗎？”

“隨隨便便把我住的地址告訴別人，讓別人來家里找我，這幫我？”

出了樓梯間來到外面。

小區里有小孩的嬉戲聲和大爺大媽嘮嗑的聲音。

楚煜的聲音終于變得不清晰起來。

五月的晚風舒適宜人，里面夾裹著不知名的花香。

趙聽雨默默走在前面。

通過剛剛聽來的只言片語，大致猜到了楚煜的反常的原因。

他在不開心。

原來胡斐是在他不知的況下擅自過來的，那姑娘的目的分明就不僅僅是想來學習這麼簡單。

站在楚煜的角度來看，就好像被人出賣了一樣。

不知道這個出賣他的人是誰。

能知道他的住，肯定是人。朋友不大可能，能被楚煜當做朋友的人，應該都知曉他的脾氣，定不會做這種踩雷的事。

趙聽雨無端想起張牧曾經說過的話：“他兩歲起就沒生活在一起的人關系能好到哪里去？”

難不是媽媽？

張牧說他這房子就是他媽媽的。

像是為了驗證猜測似的，后傳來楚煜的一聲類似自嘲的笑，“行，我知道房子是你的。”

趙聽雨想事的時候，不知不覺放慢了腳步，短了兩人的距離。

雖然沒看到他表，他的這聲笑跟他生日那晚在茶店隔著一層玻璃看到的笑給的覺一樣，孤寂又黯然。

趙聽雨心跟著揪了下。

走了一段路，知道楚煜已經掛了電話，就在后不遠。

不聲地放慢步伐。

很快，楚煜便出現在側。

他沒說話，趙聽雨能知到他上充斥著一低氣，跟接這通電話之前的狀態又有些不一樣。

剛剛的不高興是收著的，現在被毫不掩飾地釋放出來。

許是跟他接比較，趙聽雨很能知到楚煜的喜怒哀樂。

他時常一副淡漠的神，像是對什麼都滿不在乎，又像是習慣偽裝，喜怒不形于。

趙聽雨低頭拉開包包拉鏈，從里面掏出一個東西握在手心。

離小區門越來越近，手心里的東西被來去，棱角都快被磨平了。

須臾，似是打定主意，輕喚了一聲，“楚煜。”

楚煜側目看過來，“嗯？”

“這個給你。”趙聽雨出握拳的右手，手心朝上在他面前攤開來。

橙黃的路燈下，能看見上面躺著一顆用金糖紙包裹的費列羅。

楚煜眼里閃過一抹異，“這是什麼？”

“巧克力啊？”趙聽雨一副“這都不知道”的表，“沒吃過？”

“我知道。”楚煜停下腳步，從手里拿過巧克力，漫不經心地看過來，“送我巧克力？”

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覺反應過來什麼，紅著臉解釋：“我看你心不好。”

楚煜聞言一怔。

“我平常心不好的時候，就會吃一顆巧克力。”趙聽雨斂了斂神，大大方方地彎了彎，“覺得還管用，你可以嘗試一下。”

楚煜直直地看著。

眼神太過清澈，沒有一漣漪，也沒有雜念。

如同所說的那般，送他巧克力只是因為他心不好。

“謝謝。”楚煜把巧克力收回來握在手里，“心好了。”

“……” 趙聽雨角扯了下，“你還沒吃。”

楚煜無聲一笑，沒做解釋。

出了小區，往右走100米左右就是公站。

到了那，趙聽雨照例走到站牌前，查看有哪幾趟車可以到們學校以及末班車是幾點。

微微仰頭，手指勾在前無意識絞著，模樣憨。

楚煜站在一旁，看著的側臉，忽地開口，“高中不可以大學可以嗎？”

初夏的晚風將他低低的嗓音帶耳廓，趙聽雨扭頭：“啊？”

不是沒聽清，是沒聽懂。

楚煜每次都這樣，要是沒聽懂，就安靜地等著反應過來，卻不再重復或者解釋一遍。

趙聽雨似乎也習慣了他這種聊天方式，自加快腦子的運轉速度。

“還在上高中就談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才說過一句類似的話，幾秒便懂了這句話的意思。

“大學當然可以啊。”趙聽雨慶幸現在是晚上，昏暗的路燈應該照不到眼里的慌。

“那你呢？”楚煜目不曾從臉上移開，語氣卻很隨意。

趙聽雨回的很快：“我就不是大學生了？”

楚煜優哉游哉地點點頭，朝出一只手，“手機給我。”

“干什麼？”趙聽雨從包包里掏出手機，按了下，發現屏幕沒亮。才想起下午進排練室之前把手機關機了，于是趕打開，“給。”

楚煜接過手機，打開撥號鍵打算輸自己的電話號碼。

手機的反應跟它主人一樣慢，延遲的未讀消息此時接連不斷地跳出來。

有未接來電提醒還有微信消息。

楚煜手心都被震得發麻，他快速掃了眼，而后退出撥號鍵把手機還回去，“有人找你，好像很急。”

趙聽雨接過來一看，好家伙！全是林微和馮一黎發來的消息。

瞟了一眼時間，現在九點。

三點半出門說來吃，這都過去五個多小時，人還沒回去，們肯定著急了。

趙聽雨點開最上面一條微信，是林微五分鐘前發的：【再不回消息我要報警了！】

在這之前，還發了五六條。

倒數第二條是：【上次這麼擔心你還是你為了你喜歡的人哭那晚，快點回消息！】

趙聽雨看到這句話，下意識瞄了一眼距離很近的楚煜，隨即不著痕跡地把手機側了下。

“我忘記跟我室友說了。”趙聽雨邊回消息邊跟楚煜解釋，“們看我這麼晚還沒回，急的都要報警了。”

楚煜嗯了聲。

趙聽雨跟林微和馮一黎報完平安后，重新把手機遞過去，“給。”

楚煜沒有馬上接。

馬路對面有一座大型商場，商場中央巨幕顯示屏正在播放一則廣告，灑在他臉上 ，隨著畫面的轉換忽明忽暗，神看不真切。

趙聽雨手往上抬了下，“不是要手機嗎？”

楚煜這才接過，快速在上面輸自己的號碼，撥出，直到口袋手機傳來震驚，才掛斷。

做完這些，他把手機遞過來，“不是說沒我號碼？我也沒有，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