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談判

辦公室門關了起來,林蔻蔻與裴恕相對而坐,面前各放了一杯剛沏上的茶。孫克誠就夾在兩人中間,左看看,右看看,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盤上到如坐針氈。

裴恕又撿起桌上那副紙牌玩。

林蔻蔻則是端起面前的茶杯,貌似好奇地看向他:“怎麼,剛才裴大顧問不說要走?”

“忽然間腳不太好,又走不了。”裴恕瞇起了眼睛,扯開角,以一個似笑非笑的神回應,“何況林顧問大名我們已經久仰了,今天難得臨,裴某怎麼也得給貴客一點面子才是。畢竟老孫這人笨拙舌,心盲眼瞎,我怕他招待不好。”

話說到這里,便斜了孫克誠一眼。

孫克誠不敢反駁。

林蔻蔻對這二人的關系于是有了大概的了解:據傳歧路這家公司由二人合伙,孫克誠負責公司管理,裴恕則掌管業務。

乍聽上去,覺孫克誠是皇帝,裴恕是將軍。

然而現在看起來,分明裴恕才是這個皇帝,孫克誠大約是個太監總管的定位。

笑了一笑:“早就聽說裴顧問與常人不同,我還不信,今天一見才知道,名不虛傳。”

裴恕也不是上能饒人的,慢吞吞回敬:“我也聽人說林顧問不走尋常路,風格很不一般,現在看,這種說法還是太謙虛了。”

兩人隔了一張茶桌對

乍聽上去都是客氣話,仔細品品火藥味兒簡直能沖上天。

孫克誠一看這場面,頭都大了,出一抹笑容來,試圖補救:“咳,林顧問別介意,他這人說話一向如此,我們還是來談談正事吧。一年前航向出那事兒的時候,我們可太驚訝了,當時就想給你發邀請來著,可聽說你競業協議簽了一年,我們可都掐著日子算,就等這一年過去呢。你今天能來,我們可太高興了。”

林蔻蔻客氣了一句:“能收到歧路的邀請,我也很榮幸。”

裴恕心道一聲虛偽。

他向來講究效率,懶得應付這種場面上的寒暄,直接道:“行了,我看還是別浪費時間,說點正經的吧。林顧問在業什麼名氣什麼能力,我們都清楚。前陣子我就聽說了一點風聲,四大獵頭公司都想挖你過去,在你競業期結束前很久就在聯系你了。所以我很好奇,我們這種小公司,憑什麼能讓林顧問舍棄了四大拋出的橄欖枝,今天坐到了這里?”

說實話,孫克誠對此也有困

雖然不管公司業務方面的事,但誰看見林蔻蔻這種對整個行業都有統治力的人能不心呢?

所以就算知道自家公司有個祖宗視林蔻蔻為死對頭,他也沒忍住,發去了一封邀請。本以為會石沉大海,畢竟歧路就算在業獨樹一幟,又哪里能真正跟四大獵頭公司相比呢?

可誰能想到,過沒幾天,林蔻蔻竟然回復他了。

孫克誠當時都覺得自己在做夢。

林蔻蔻此刻卻很平淡:“我聽說歧路福利好,上下班時間很自由,比較適合我這種長時間沒工作的復健人員。”

孫克誠想趁機介紹兩句。

可惜裴恕沒給他機會:“假話。以你的本事,到哪家不是被人供起來?就是去四大,你一個月不去公司,估計也沒人管你。”

林蔻蔻看他一眼,改口道:“歧路只做年薪300萬以上的職位,從來不小單,在業定位比較高,我很興趣。”

裴恕冷笑:“你在離開航向之前做的職位,有50%都是千萬級別的,歧路的定位再高,也高不過你吧?林顧問,能給個不那麼敷衍的理由嗎?”

林蔻蔻想,這理由的確敷衍了一點。

片刻,問:“如果我說,加歧路這樣規模不大的公司,然后發展起來,更能彰顯我的能力呢?”

裴恕笑了:“那你應該自己開一家公司。”

林蔻蔻一聽,也沒忍住笑了。

只有孫克誠,突然到一頭霧水:這有什麼好笑的?

林蔻蔻把茶杯放回桌上,看向裴恕:“裴顧問,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這人說話討厭的?”

多的,謝謝夸獎。”裴恕這人臉皮向來不薄,就算被人指著鼻子罵也是面不改,“所以能告訴我們真正的理由了嗎?”

孫克誠看向林蔻蔻。

這一次,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以前你們歧路最喜歡針對航向,都要對著干……”

裴恕盯著沒說話。

孫克誠卻是嚇了一跳,生怕對歧路有什麼偏見,連忙解釋:“不不,我們兩家不過是業務上有一些小小的……”

然而裴恕打斷他:“是又怎樣?”

他仍舊看著,目非但沒收斂,反而變得越發鋒銳,像是一柄刀,想要劃破平靜的外表,看穿提出這個問題的用意。

林蔻蔻與他對視。

孫克誠總算意識到了什麼,不再說話。

辦公室里,一時安靜。

杯中的茶葉,被水充分浸泡后,舒展開了芽,因為不再有水流的擾,慢慢沉底。

一沓紙牌零散地癱在桌上。

林蔻蔻搭垂著眼簾,過了許久,才慢慢笑起來。這一刻,過整面落地窗的天,照瞳孔深,竟也顯出一種人的鋒芒。

裴恕,仿佛是被燙了,搭在沙發扶手上的無名指沒忍住了一。然后,才聽見平淡如水的聲音——

“聽說你們公司,拒絕一切融資收購?”

一瞬間,孫克誠什麼都明白了:果然,不是空不來風,林蔻蔻離開航向,竟真像傳言中那樣,是理念之爭!

航向的掌舵人施定青,也算業響當當的一號強人,對獵頭業務可能不在行,但通管理,長袖善舞。在創辦航向后,便憑著自己與林蔻蔻匪淺的,拉林蔻蔻伙,將“做國最好的獵頭公司”作為航向的目標。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里,們也的確對得起這個目標。

要不是因為他們歧路經常跟航向對著干、拖他們的后,只怕憑林蔻蔻的本事,早已經帶著手下一票猛將,把航向推到與四大獵頭公司比肩的地位,變“四大”為“五大”了。

只是誰也沒想到——

就在去年,施定青竟然接了量子集團開價10個億的全資收購,把航向整個賣掉!

這時航向的管理層并未變,按理說對林蔻蔻也沒有太大影響。

可壞既壞在,量子集團收購航向,也有自己的目的。

他們是一家正在告訴發展的公司,人才缺口極大。之所以收購航向,為的就是將航向的獵頭部門打散重組,取其中的英,進隸屬于集團人事部門的“高級人才招聘小組”,簡稱“高招組”。

其實就想當與要讓航向的獵頭,轉去量子集團當HR,單獨負責集團的招聘。

可但凡行混的,誰不知道林蔻蔻出了名的厭惡HR?

對這個職業,似乎有天然的偏見。

在早年沒進航向,自己單打獨斗當“野獵頭”時,就因為面對HR時過于不配合的囂張態度,引得大半個上海的HR聯合起來,對進行“封殺”。雖然此舉后來并未功,甚至可以說一敗涂地,可從此以后,林蔻蔻便有了一個響徹業的名號——

HR公敵。

所以不用想也知道,在量子集團籌建高招組決議下達的當天,林蔻蔻便帶頭反對,第一個站出來不服從決議。

航向那一票獵頭,十個有八個都是帶出來的,自然唯馬首是瞻,一同反對。

這可不就捅了馬蜂窩?

第二天,林蔻蔻就被開除了,從此銷聲匿跡一年。

孫克誠回憶到這兒,突然意識到:也許,林蔻蔻今天來,不是隨便談談,而是真的想加盟歧路!

他心跳都快了不,回頭去看裴恕。

裴恕何等聰明的人,豈能聽不出深淺?

只是出乎意料,他竟沒有趁機嘲諷眼前這位曾被他視作眼中釘、中刺的死對頭,而是靜默地打量著對方,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孫克誠立馬轉向林蔻蔻:“絕對保真,叟無欺!我們公司在反抗強權、拒絕融資方面,有著遠超同行的富斗爭經驗!曾經有人帶著8億的投資企劃書來,結果剛進辦公室,就被我們裴顧問打破了腦袋……”

裴恕聽到這里,眼角都搐了一下,咬牙道:“我他媽說過多次了,是他自己沒站穩磕到了桌角上!”

孫克誠只當沒聽見,完全無視了他:“總而言之,在這一點上面,我們歧路絕對是一家值得信任的公司,我可以拿裴顧問的命擔保!”

裴恕:?????

林蔻蔻:……

一時大為震撼,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孫克誠卻是兩眼都在放,口若懸河,把歧路的況都給介紹了一圈。

裴恕坐在邊上,全程一張嘲諷臉。

末了,總算說得差不多了,孫克誠非常真誠地發出了邀請:“真的,到我們公司來,保管你一天當獵頭,一輩子都是獵頭,誰也別想誆你去當什麼狗屁的HR,而且我們還跟航向對著干。航向要想當國第一的獵頭公司,我們就是把第一干死的那家公司!林顧問,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

林蔻蔻一時竟籌措不出言語。

一是從來沒遇到過這麼能說的人,全程于被轟炸的狀態;

二是……

作為航向前獵頭總監,坐在這里聽著昔日的對手公司拉攏自己,并且發表了一番要干掉航向的豪言,心里多有種難言的微妙與復雜。

想了一會兒,才道:“我回去會好好考慮一下的。”

竟然沒當場答應。

孫克誠多有些失落,但接著又熱洋溢地笑起來:“那我們就等答復了。”

林蔻蔻點了點頭,起與他握手道別。

裴恕又看見腕上那串佛珠。

林蔻蔻跟孫克誠握完手后,看了裴恕一眼,心想自己不待見對方,對方也不太待見自己,就沒必要握什麼手了,對方應該也不想。

裴恕竟然主出了手。

林蔻蔻不由一愣。

裴恕一手著兜,一手保持著的姿勢,深灰的瞳孔注視著,竟笑著道:“怎麼,我不配?”

不得不說,這人長得實在好看過頭了。

盡管格差得離譜,可這一笑,活妖孽再世。

林蔻蔻相信,他面前站的如果是萬千,這會兒恐怕早為了他赴湯蹈火,尋死覓活。

只可惜……

不是。

林蔻蔻表冷淡,出手去,同他一握,只道:“裴顧問說笑了。”

兩只手掌

過茶杯的掌心溫熱,裴恕修長的五指卻是冰涼。

他順勢垂眸,終于看清了腕上這串珠子。

一串十二顆,每一顆都是打磨的奇楠木材質,在最大的那顆母珠上約刻著幾個小小的字,然后才是下面綴著的幾顆小小的弟子珠。

于是,在即將回手的那一刻,裴恕眸一閃,忽然問了一句:“周信榮從清泉寺還俗,加盟恒裕,是你的手筆嗎?”

林蔻蔻瞬間抬眸看他。

兩人的手在半空中保持著握的狀態,誰也沒

過得片刻,才慢慢一笑,淡淡提醒:“恒裕的Case最起碼也是上個月的事了,我競業協議今天才剛到期呢。”

裴恕眉梢一挑:“是麼?”

林蔻蔻也不回答,只是笑著收回了手,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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