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賀闖的話題，就這麼揭過去了。

趙舍得開車到了林蔻蔻的家。

房子是幾年前買的，因為這一年都不在上海，所以給了趙舍得打理，每個月都有人來打掃一遍，眼下看著倒比走的時候還要干凈整齊。

六米挑高的躍層，空間很開闊。

極現代裝修，帶著一點利落的冷冽，燈一開便亮堂堂的，照著墻柜里一些散放著的獎杯獎章和證書。

為了給林蔻蔻接風，趙舍得特意從酒吧里順了一支好酒，一回到家就開起來醒著。

只可惜林蔻蔻酒量實在一般。

尤其是這一年都住在山里，待在清泉寺，一是沒什麼喝酒的機會，二來廟里也不讓喝，酒量比起以往只減不增。

所以沒一會兒便喝得醺醺然，坐不住了。

索歪倒在一旁的沙發上，吹著從臺來的微涼冷風，看著趙舍得一杯接一杯地喝，聽絮絮叨叨說起這一年來遇到的事，不由慢慢笑了起來。

那是個帶著點朦朧的笑容，可很真。

趙舍得一錯眼瞧見，忽然就忘了自己要說什麼話，一手支著下頜，惺忪著醉眼，問：“笑什麼？”

林蔻蔻聲音輕得仿佛在夢里，只道：“回來真好。”

*

毫無疑問，林蔻蔻是要去歧路的。

雖然向遞來橄欖枝的公司很多，甚至有四大頂尖獵頭公司這樣的存在，且開出的條件都很厚，可在經歷過航向之后，已經有些厭倦了大公司復雜的人際關系，歧路這種小而但定位一點也不低的公司，更適合現在的心態。

雖然……

歧路有個裴恕在，可能也沒有那麼容易搞定。

但如今不會有比歧路更好的選擇了——

向來是只想做業務當獵頭，不想涉足管理的，當初加盟航向除了與施定青的之外，很大一個原因便是施定青會負責管理。而在歧路，裴恕與孫克誠的分工大致近似于當初的跟施定青，但孫克誠沒有那麼強勢，比較起來更有包容力，連裴恕這麼難伺候的祖宗都能輕松搞定，想來能力足夠。

林蔻蔻要加歧路，相當于白嫖一個管理。

對歧路來說，則是多了一位強援。

——雙贏。

所以第二天酒醒，洗漱完畢，就給孫克誠打了個電話過去。

孫克誠那頭差點高興得跳起來。

兩人在電話里大致流了一下意向，電話完孫克誠就把歧路這邊的基本況以及組織架構發給林蔻蔻看了看，跟在線上商量了一下進公司以后的待遇。

林蔻蔻畢竟剛回上海，倒也不急著立刻就簽約職，所以跟對方約定了下周一去歧路。

花了一個周末的時間，整理生活瑣碎。

一些不用的，和航向相關的舊，都被收拾進箱子里，放到臺雜間。

眨眼便是周一，林蔻蔻總算拾掇一番，前往歧路。

對這麼一家上班時間自由的公司來說，大早上應該是人最的時候，畢竟又不需要打卡，月底只看業績說話，誰愿意一大早就起來枯坐在工位上呢？

然而今天，整片辦公區域竟是座無虛席。

就連一向不過12點絕不出現的二組組長葉湘，都早早給自己化了個的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暗暗興地等待。

歧路規模小，獵頭部就分兩個組。

葉湘是二組組長，開朗活潑，做事也很有熱，是裴恕手下一員干將；孟之行則是一組組長，戴著副橢圓的無框眼鏡，沉悶一些，但也嚴謹一些，有種繃著的英范兒，是跟著裴恕長時間的另一員干將。

他們兩人的位置正好對著。

孟之行一抬起頭來，就能看見葉湘又抻著脖子朝門口的方向看，一時沒忍住：“你今天真的不是要去相親嗎？”

葉湘回頭甩了他一對白眼：“追本姑娘的人從這兒排到黃浦江，我用得著去相親？”

孟之行道：“這兒到黃浦江也沒兩步路。”

葉湘抓起桌上的筆就朝對面飛了過去，罵道：“不會說話就把上，我偶像今天可是要來的，你別敗壞了我們公司的形象。”

孟之行駕輕就，頭一偏便把手把那支筆接住了，不無諷刺地道：“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偶像是林蔻蔻。”

上周，孫克誠在公司群里發布了一條震撼消息——

前航向獵頭部總監林蔻蔻，將要加盟歧路。

整個公司群立刻就炸了。

從某個角度說，歧路跟航線是老對手了，以當時航向和林蔻蔻的強勢，不乏有他們被林蔻蔻帶隊摁著打的時候，大家提起這個人來，就算不恨之骨，也是怨憤滿天。

現在居然說林蔻蔻要來他們公司？

兩個組的獵頭都直呼不敢相信，又追問了孫克誠一些細節，這才知道林蔻蔻上周就已經到過他們公司，只是打扮得格外低調，誰也沒認出來。

葉湘當時就發了瘋，在群里狂刷了一串飆淚的表。

大家都不懂。

孟之行也不懂。

可現在他好像有點明白了：“你之前在群里那麼激，就是因為林蔻蔻來了，但你沒見到？”

葉湘打開隨攜帶的化妝小鏡子，檢查了一遍自己刷過的睫，頭兒也不抬地道：“廢話，那可是林蔻蔻。我是聽著的傳說才進的這行，第一次見面，一定要給偶像留下個好印象。”

孟之行看著：“你這麼喜歡林蔻蔻，老大知道嗎？”

葉湘：“……”

正要去順自己睫的手指停在半空中，僵了一下，慢慢抬眸，與孟之行對視。

孟之行道：“放心，我不打小報告。”

葉湘立刻攥了拳頭，堅定道：“我的為裴老大鞠躬盡瘁，但我的心永遠向著林總監！”

孟之行無語。

但看葉湘這架勢，他也有點好奇起來了——

這位傳說中的林總監，到底什麼樣？

辦公室里，裴恕和孫克誠也在等待。

孫克誠看了一眼表，距離約定的時間，只剩下兩分鐘，他問裴恕：“之前你為什麼敢那麼肯定，說會來？”

裴恕端著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旁，淡淡道：“如果哪天我跟你鬧掰了，被歧路趕走了，我也會直接去航向。”

孫克誠：？？？

好端端的干嘛要舉例！

他簡直被裴恕這話嚇了一跳，趕呸了三聲：“我跟施定青可不一樣，我這種人是狗。魯迅不都說了嗎？狗狗，到最后應有盡有。咱倆這合伙，不可能掰！”

裴恕心道，你對自己的人設還清楚。

他笑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外頭辦公區域，眾人都在頭接耳。

等了大半晌，眼看著都快十點半了還不見人，不免有些人不耐煩了，再加上林蔻蔻以往就跟航向有競爭關系，大家并不都像葉湘一樣喜歡，所以抱怨起來便不大客氣。

“不是說早上來嗎？這也太晚了吧。”

“老大都在里面等半天了，排場是不是太大了？”

“我之前一直想問來著，有裴哥在公司，來干什麼？而且來，裴哥難道同意了？”

“反正我代表自己，不歡迎。”

“不去四大，來我們這兒干什麼……”

“這可說不好，畢竟一年沒在行啊，業務能力還像不像當年那麼能打，誰知道？”

“業務能不能打不知道，但值……”

說著說著，某個正對著門口方向的獵頭顧問，眼睛忽然就直了，直接忘掉了自己后半截話。

眾人都是一愣，順著他所目的方向看去。

一時間，都是暗一口冷氣，齊齊被來人那一的氣場殺得說不出話。

今天的林蔻蔻，卸去了上次的散漫，換上了一白西裝，一粒扣松松系著，里面的真襯衫打了個垂下來的領結，垂墜極好的腳，在踩著高跟鞋的雪白腳背上散開，越發襯出那筆直纖細的線條。

這一算不上特別正式。

但反而給人一種舉重若輕的覺，知又從容。

化了淡淡的妝，原本就漂亮的五，只用一點點綴，便有種撲面而來的冰冷的明艷。

誰見了，敢說是離開行業一年的低谷期？

這分明是站在巔峰，從沒下來過的林蔻蔻！

有那麼幾秒，辦公區域太安靜，以至于只能聽見高跟鞋砸在地面上的輕響。

直到看向眾人，微微一怔后，點了點頭，算打過個招呼。

眾人這才回神，一時沒忍住頭接耳地悄悄議論起來。

裴恕和孫克誠在辦公室里面，過玻璃墻就已經看見了外面的形，也看見了朝著辦公室走來的林蔻蔻。

孫克誠看著，都忍不住嘆了一聲。

裴恕問：“怎麼？”

孫克誠用力攥了攥手掌，狠狠道：“看見走進來，我覺我們公司不止二十個人，我們簡直得是全球500強！絕，太絕了。”

裴恕轉過臉，目也落在漸漸走近的林蔻蔻上，對這句話，倒是出奇地沒有反駁的意思。

孫克誠走到門口迎接。

林蔻蔻進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