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什麼玩笑，林蔻蔻難道選了那個招搖撞騙的老神？！

葉湘問：“他什麼名字來著？”

孟之行也不太確定：“袁增喜？”

兩人相互看看，覺得這世界有點瘋狂。

會議室里，裴恕跟孫克誠也是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裴恕還尚能控制自己的表。

孫克誠都張大了，近乎呆滯地看著最終留下來，坐在林蔻蔻面前的那個人。

三十四歲高齡，高中學歷，說話結，形容畏，問擅長什麼，說自己擅長測字解夢看相算命！

袁增喜——

一個進公司倆月，只幫助過同事倒茶拿快遞取外賣的混子。

就是袁增喜自己都傻了眼，不明白怎麼是自己留了下來，結結道：“林、林顧問，你是不是記錯名字，點錯人了？”

孫克誠也坐不住了，站起來道：“林顧問，你這……”

只是話出口，他又怕傷了袁增喜面子，到底顧忌著一點旁人，把末尾那“沒選錯吧”幾個字咽了回去，但表已是分外糾結。

唯有裴恕，擰著眉頭看，卻沒說話。

林蔻蔻非常淡定：“沒有錯，我就選他。”

孫克誠大為不解，袁增喜有什麼過人之嗎？

裴恕問：“為什麼？”

林蔻蔻看向他。

裴恕說話可不像孫克誠那樣還要照顧旁人了，他無比直接，也很不客氣：“無論從哪個方面看，張同都比這個人好上百倍，你要的是一個助理顧問，不是一個顧問助理。我很好奇，他憑什麼能被你挑中？”

袁增喜聽完這話，倒沒有被傷到的覺，自己還擱那兒默默點了一下頭，顯然極其認同裴恕的評價。

林蔻蔻便笑了，竟問：“那我也很好奇，這麼廢一個人，以裴顧問的風格，怎麼會把他留在公司長達兩個月之久？”

裴恕對上了探究的視線，瞳孔頓時一。

他眉梢一挑：“我的風格？”

正所謂“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敵人”，林蔻蔻雖不敢說自己了解裴恕，但對這位死對頭的作風，是早有耳聞了。

何況，上周還親眼見識過呢？

道：“中廣這種大集團給你發合作邀請，你說沒預付不做；金城律所找的那個職位是合伙人吧？候選人有意見你就讓換。可見你最看重的是利益，風格還很□□。歧路規模雖然不大，但也算獨樹一幟，蜚聲業。袁增喜要真這麼差，我想以你的風格，恐怕老早就把這個人開除了。畢竟就算在新人池，這兩個月也得給人發工資吧？”

裴恕著實沒想到，竟然是從自己這邊思考的：“就因為我？”

林蔻蔻道：“你顯然不是什麼白給人發工資的慈善家，所以袁增喜還留在這里，只有兩種可能。第一，你對新人池人選的去留沒有決定權；第二，你其實對這個人有期待，所以留他下來，繼續觀察。”

孫克誠頓時詫異地看向了裴恕。

袁增喜也萬分意外，顯然是從來不知道自己還被人期待，被人觀察過，一時甚至有點寵若驚。

裴恕抄著手站在一旁，臉上看不出緒波。

林蔻蔻打量著他，卻手指了孫克誠一下。

道：“看二位的關系就知道，這公司里人選去留，裴顧問是有絕對話語權的。所以，我有什麼理由不選這個人呢？”

裴恕道：“你就不怕選錯？”

林蔻蔻笑起來：“選人又不是一錘子買賣，錯了回頭再換張同唄。裴大顧問總不會不讓我選第二次吧？”

裴恕深深看了一眼：“那就祝你好運，選的人真能派上用場吧，反正選錯丟的也不是我的臉面。”

林蔻蔻得地致謝：“接您吉言。”

一個刁鉆刻薄、冷嘲熱諷，一個水潑不、針不進，三言兩語的鋒卻是刀劍影，總算以這句話為標記，畫上了一個暫時的休止符。

林蔻蔻留在會議室繼續跟袁增喜談話。

裴恕跟孫克誠卻走了出來。

才離開會議室，到了走廊上，孫克誠就用一種極端詭異的目看著裴恕：“你之前說，這批人里也就一個有點意思的，指的不會是袁增喜吧？”

“是不是有那麼重要麼？”裴息及他目，皺了眉，“你這什麼眼神？”

孫克誠幽幽道：“我就說嘛，以往要是有廢得這麼明顯的，早被你踹出去了，哪兒還能留到今天在林顧問面前丟人？那個袁增喜，你留下來肯定是有打算的，剛剛還差點讓我背鍋。”

裴恕笑一聲，懶得理他。

只是顯然，這公司里被林蔻蔻選人結果震到的，不單單他們倆。

葉湘和孟之行見他們出來，連忙問起：“老大，林顧問真選了袁增喜？”

裴恕道：“這麼明顯的事，還用問？”

孟之行想不通：“怎麼會選袁增喜？”

裴恕冷冷道：“你以前跟競爭同一單Case的時候，經常被摁在地上打，輸這麼多回該有經驗了，不如你自己分析分析？”

孟之行：“……”

嘲諷之意溢于言表，他膝蓋都差點被爛了。

孟之行其實想說，自己還真沒能耐到經常被林蔻蔻摁著打的地步，畢竟以這圈的地位來論，能有幸被摁住打的都已經寥寥無幾了，以前經常摁著他打的往往是林蔻蔻手底下那個該死的賀闖。

只不過這話說出來是自取其辱，對著裴恕完全沒必要講。

他聰明地閉了。

葉湘卻還沒吸取教訓，百思不得其解：“我覺得林顧問此舉必有深意啊，可我還是沒懂，怎麼會是袁增喜？他有什麼優點，運氣也太好了，竟然能被林顧問選中……”

裴恕聽出意思來了。

他忽然抬眸看向自己這位得力的手下：“聽上去，你很羨慕？”

葉湘頓時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搖頭如撥浪鼓：“沒有沒有，沒有的事！我對老大的忠心天地可鑒！”

裴恕就這麼瞧了幾秒，直瞧到寒倒豎了，才涼颼颼地收回目。

葉、孟二人總算老實了，半句不敢多問。

裴恕卻是回頭，若有所思地看向會議室。

里面，林蔻蔻與袁增喜的談還在繼續。

“所以你憑著算命的本事，幫人看風水，干房產中介，混得還不錯？”

“這年頭迷信的人雖然沒那麼多，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能有個人幫他們看看，就算只是說點好聽話，他們也高興，賣房就變得簡單很多。”

“后來沒干了？”

“沒干了，出事了。原本有個學區房，位置不錯，采也好。我看他們一家三口來看房的時候，關系好，也沒什麼矛盾，又都是有文化的人，就跟他們說房子風水好，保管他們一家住這地方順風順水，家人和睦，小姑娘也會學業有。可沒想到過了一年……”

“那小姑娘沒考好？”

“不，出新政策了。多校劃片，搖號上學，這房子他們白買了。”

林蔻蔻：“……”

是自己在山里住了一年，跟不上時代了。

怔愣片刻，沒忍住笑出聲來：“那這好像也不能怪你。”

袁增喜小聲嘀咕：“也能怪的，誰讓我給人家擔保了小姑娘學業有呢？結果連個好學校都沒上到……”

買房的父母來公司潑一桶油漆，他就自然而然被開除了。

然后才被孫克誠偶然撿回了歧路。

林蔻蔻跟他聊下來，有一些新的發現：“你但凡聊到風水算命相關的，好像就不結了。”

甚至有點滔滔不絕的架勢，和先前面試時的張判若兩人。

袁增喜不大好意思地笑笑：“我擅長這塊嘛。”

林蔻蔻笑：“看出來你沒說謊了。”

只是袁增喜還是不明白：“可我就會這點了，都不是什麼正經本事，您選我當助理顧問，為什麼呀？”

林蔻蔻向來是劍走偏鋒，不尋常路，只笑笑道：“這本事一般人沒有，偏才自然有偏門的用途。從今天開始，你就跟著我吧。”

袁增喜目瞪口呆。

林蔻蔻問：“你進歧路兩個月，除了幫助同事們之外，就沒有接過別的工作了嗎？培訓呢？”

“培訓倒是有，但工作的話……”袁增喜不知怎的，竟有點不太敢開口，小心翼翼道，“公司有拿幾個死單來給我們練過手。”

所謂“死單”，顧名思義，就是基本上不可能做的單子。

就算是歧路這樣的公司，也不是什麼職位都能做。

畢竟客戶公司的要求不一，很多職位也確實存在難以招人的況，每個公司都有大把做不的“死單”，歧路有幾單實在再正常不過。

林蔻蔻倒是有點好奇了：“什麼死單？”

袁增喜張口，剛想要介紹兩句。

突然間，外面傳來一聲大喊，就算是隔著隔音效果不錯的玻璃門，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姓袁的，老神，給我滾出來！”

袁增喜一聽，整個人哆嗦了一下，激靈靈打個冷戰，險些從椅子上蹦起來：“完了，他怎麼來了？”

他下意識想跑。

可左右看看，會議室就這麼大點，能跑到哪里去？想要出去吧，一看外面，那道憤怒的影已經進了公司。

來人二十七八年紀，滿面怒意，穿一西裝，但皺的；兩只眼窩深陷，下把上還有一茬青黑的胡渣，看上去充滿了疲憊，像極了那種才熬完夜的人。

歧路的人基本都認識他了——

姜上白酒業人事部門的招聘專員，王亮。

兩個月前，裴恕把一些不太好做或者價值不太高的“死單”挑了出來，扔給新人池練手。

袁增喜正好拿到姜上白這一單。

這家開了有七八年的酒業公司，想要找一個悉酒品行業的市場總監，開出了300萬年薪，給獵頭支付的獵頭費也達到職位年薪的30%，也就是90萬。

但既然是死單，做的可能就極小。

其他人拿到單子抱著的都是鍛煉一下的心態，只是跟客戶接接，嘗試著幫忙尋訪合適的人選。

袁增喜倒好，上去就給人一頓忽悠，夸下海口，竟然讓對方相信他那邊有合適的人選，所以一直等著他給人。

然而兩個月過去，別說候選人，就是連候選人的都沒看到半。

姜上白酒業算不上大，但也絕對不小，市場總監這麼重要一個位置，直接開了天窗。

王亮不了被領導問責，力巨大。

今天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找袁增喜算賬！

前臺小姑娘文文弱弱，哪兒能攔得住他？

王亮徑直進了歧路，只是掃眼一看，辦公區域兒就沒有袁增喜的影。

他氣不打一出來：“袁增喜呢？”

歧路眾獵頭抬起頭來，都沒說話。

孟之行看了一眼，代了組里一位獵頭顧問出去，悄悄給保安打電話，怕這人一會兒鬧事。

只有裴恕，看見這場面，眸閃爍，竟突地一笑。

他微微瞇眼，住了王亮：“你找袁增喜？”

王亮道：“對，他人呢？”

裴恕隨意出一手指頭，直接往走廊那頭會議室的方向指了指，竟是出了一個賞心悅目的笑容：“那邊。”

孫克誠：？？？？

他看著裴恕那指路的手指，一時大為震撼。

王亮顯然沒想到有人會好心指路，不由狐疑地看了裴恕一眼，但盛怒當頭，又哪里顧得上想更多？

他匆忙道了聲謝，便往會議室方向殺去。

孫克誠簡直驚呆了，拽了裴恕一把：“你干什麼？”

裴恕淡然瞥他一眼：“指路啊。”

孫克誠險些跳腳：“林顧問才剛選上袁增喜，你就憋著壞給人使絆子，是心讓人沒臉！這要鬧起來，怎麼收場？現在不是我們對手，是隊友了！”

裴恕毫無誠意地“哦”了一聲，敷衍道：“是嗎？我習慣了，一時半會兒糾正不過來。”

孫克誠為之氣結。

裴恕道：“別生氣，林蔻蔻還是有兩把刷子的，萬一能搞定呢？”

孫克誠臉都黑了：“姜上白那單有多離譜你當我不知道？這王亮脾氣又，外的力都著，吵起來都算小的，我只怕一會兒里面打起來。”

裴恕微微一挑眉：“那我就更期待了。”

孫克誠：“……”

跟這位祖宗廢話什麼！

多說無益，他徑直轉頭走向孟之行，問：“保安來了嗎？”

孟之行道：“剛打完電話，馬上就來。”

歧路在39層，算高層，這個時間又正是大廈電梯最忙碌的時候，幾乎在每一層都有停靠，就算保安馬上上來，估計也得有幾分鐘。

孫克誠在算了一下，在心里祈禱，可千萬別鬧起來。

他張地看向了會議室，切地注意著里面的靜。

果然，王亮進去之后，立刻就是一陣爭吵的聲音。

可奇怪的是，這聲音持續了一小會兒，就慢慢小了下去。

很快，外頭人就什麼也聽不見了。

孫克誠未免詫異。

裴恕看著會議室那扇門，卻是一勾，仿佛半點也不驚訝。

外頭一串集的腳步聲傳來，是剛才通知的保安終于到了：“什麼人鬧事？”

孫克誠回過頭去，忙向會議室的方向一指：“在那邊，請你們——”

話音未落，會議室的門突然就開了。

孫克誠一看，忽然傻了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從會議室里走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方才的王亮。

只不過先前進去時，他怒發沖冠，滿臉的仇恨；如今出來，竟紅著眼眶，好像才哭過一場，還十分有禮貌地沖著門里鞠了個躬，才抹了抹眼角的淚，向著外面走過來。

這，這他媽……

罵著進去，哭著出來？

孫克誠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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