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航的檢提前了一周，在檢結束后的這一周空窗期，安臨時買了張高鐵票，回了趟周安。

安是土生土長的北城人，周安是家老梁選的一養老的地方，自從老爸去世后，老梁就搬來了這。

周安的土是黑土，周安的山是黑山，敲敲不進，鑿鑿不開，是塊地。

這里一年四季都很下雨，是個相對干旱的小城。這里因為氣候和地質原因，開發困難，連旅游業也不發達，但老梁卻是在這個地大博的中國里挑了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來養老。

周安的價和房價都很低，老梁在這買了一老宅子，宅子連著一個小花園，這麼些年被搗鼓得也有那麼點小模樣。

安來前沒有跟老梁打招呼，敲了很久的木門才被人從里打開。

Happy早早就在門后用爪子著門，隨后又跑進去替喊人，這時門一開，它幾時是立刻就從院子里飛竄出來，圍著一個勁地撲。

梁繡紅看見安，明顯愣了一愣，然后下意識就皺眉：“回來怎麼不先說一聲？”

安對家老梁有些無語：“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嫌棄自己兒？”

梁繡紅：“當然嫌棄，孩子有時間就多出去看看外面地世界，來這窮鄉僻壤的地方做什麼？”

安：“什麼都不做，來陪陪你不行嗎？”

梁繡紅：“我一個人更自在。”

梁繡紅轉進了屋：“趕將Happy拉回進來，他最近心野，趁人不注意逃出去好幾回了。”

安看見梁繡紅轉時，角平淡地抿著。

Happy是只薩，要是將狗的年齡換算人的，這屋里輩分最老就它了。

Happy是很多年前的一年春節梁繡紅抱回來的，那年父親因為隊里有任務沒有回家，梁繡紅在蓋上電話后出門，回來時便抱著一團小雪球。

梁繡紅跟安說，它開心。

開心陪伴了往后許多年的春節。

安對于十年前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

記得當時問梁繡紅為什麼別的小孩春節合家團圓的時候，爸爸不在？

梁繡紅當時說的是，爸爸在天上執行著重要的任務，你抬頭看向天空，要是有飛機從你頭頂飛過，那可能就是爸爸開著飛機趕往有需要他的地方。

大過年的，有什麼地方是需要爸爸去的？

當年的安不理解。

再后面懂事的時候，上網查了那年爸爸不在的春節會是去了哪？

然后便看到了那一年的除夕夜，北方大雪，雪崩幾乎掩埋了一個小村莊，人走不出，車開不進，是空軍連夜趕往了災區進行救援。

后來Happy一年一年長大一條狗膽賊心老犬，陪伴的人也老了。

志國已經去世了六年，這六年里梁繡紅幾乎日夜都呆在這個老宅子里，用簪子繞一個髻，穿麻料的，院子里種滿了花草，放養這一條狗。

安出去學費的這幾年，每年回國來這里陪老梁一個月。

安跟happy一人一狗有時安靜得歲月靜好，有時吵鬧得不得安生。

而老梁始終保持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梁繡紅的格仿佛是與生俱來的喜靜。

在志國生前死后沒有一變化，唯一的變化只有鬢角鍍上了霜。

其實安多多也有點像。

安從小便學會如何獨，長大后，從“接”變“”。

安喜歡獨，在國外學飛的時候，只要有假期，會一個人旅行，隨便去哪里都可以。

安能獨，但卻更喜歡熱鬧，有時會特意挑熱鬧的地方呆，跟熱鬧的人做朋友。

但梁繡紅由始至終都活在安靜的世界里。

午后的太暖和，母兩坐在小花園里曬太。

安突然有而發，問：“媽，你喜歡熱鬧嗎？”

梁繡紅聞言笑了笑，說道：“人都喜歡熱鬧。”

安：“那你怎麼來周安？這里像你說的，窮鄉僻壤，連個熱鬧的地兒都沒有。”

梁繡紅：“因為這里的土地夠，讓人腳踏實地。”

安踏了踏腳，的確。

梁繡紅：“等你之后天上飛多了，就懂了。”

安在周安住了四天，離開時到屋里給志國上香。

父親的木質相框干凈溫潤，上面留有每天被細心拭而留下的澤。

安提著行李拉開院子里的木門，梁繡紅送，Happy被關在了屋，嗚嗚地。

安今天穿的是一件普通圓領T恤，因為熱，將頭發束了起來。服領子不大，但細看之下，脖子后淺薄的痕跡半在外，仍舊額外突兀。

梁繡紅目輕輕一略，突然問：“這些年在國外，有遇到喜歡的人嗎？”

安搖頭：“我也想有，可想談了。”

梁繡紅笑了笑，也沒再問了，說道：“不急，挑個自己喜歡的，比什麼都重要。”

安欸了聲應下。

梁繡紅：“以后不用常回來了，我有我的生活，有Happy在，你回來倒是給我添了。”

安“嘖”了聲，無語凝咽。

*

安回到北城的當晚就被沈恬喊了出去，兩人挑了間小清吧，喝杯小酒聊天。

正好清吧離周勉家近，兩人又把周勉給喊上。

沈恬和安是高中同學，原本兩人誰都都沒往航空這個行當去想，哪知道最后一個去了當空乘，一個開起了飛機，最后又回到了北航，當起了同事。

而周勉那貨，比安小幾個月，小時候住同一個大院里，跟在屁后面喊姐。

高中時候周勉考在了安隔壁，晚自習的時候隔三差五逃課過來找，將書包扔下，留下一句“幫我看著，放學回來拿”，隨后不知道跑去哪里混。

高中時代，竇初開的生就喜歡野子的男孩，當年沈恬曾經紅過臉問安那男孩是誰。

安說，小時候院子里的鄰居，他騙他爸說過來找我補習來著。

沈恬說，他看上去很帥啊。

安覺得沈恬眼神不行，說，他小時候不穿子留著哈喇子滿大街追著生跑的樣子，更帥。

沈恬對周勉的濾鏡破滅。

有一回沈恬在安后朝丟書包進學校圍欄的周勉做了個鄙夷的臉，兩人的梁子就這樣結下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三人不時吵罵兩句，將友這條線一拉就拉到了這麼遠。

清吧的位置是安挑的，一家藏在巷子里的小酒館，湮滅。

網上對這家清吧的評價清一地好，每一條都離不開這里的調酒師，各種仙氣飄飄的形容詞都有，安心大，早早就來霸位。

此時坐在一張圓桌后，撐著下看著吧臺后的人，一雙眼睛流連忘返，搖頭嘖嘖稱嘆。

好一個旗袍人啊。

人安安靜靜站在吧臺后，低頭調酒或拭酒杯，一臉清心寡，抬眸又風萬種。

安簡直將眼睛掛在了這個人上。

沈恬到的時候眼睛在場子里繞了一圈，便看到一臉花癡樣的安。

走過去：“要命，現在你不看男人了，人也看了？”

安：“帥哥是一家，賞心悅目，不看白不看。”

安作為一個稱職的外貌協會，只要是漂亮的，都能。

但最近眼高了，普通貨不了眼了。

安與沈恬點了兩杯尾酒和小吃，清吧的爵士樂低沉舒緩，這種氛圍分外適合敘舊。

沈恬問國外學飛的趣事，安問考空乘是不是全是帥哥？

兩人啜著小酒漫無目的地聊，很自然就聊起了彼此的□□。

沈恬恨鐵不鋼地瞥一眼：“還單？有沒有搞錯。”

安也恨鐵不鋼地拍了拍桌子：“就是，有沒有搞錯。”

沈恬：“國外學飛的帥哥不多嗎？”

安：“人均帥哥，帥哥遍地開。”

沈恬：“沒看中一個發展發展？”

安子樣地撐在桌子上，聞言不為所地空出一只手指搖了搖：“看不中。”

沈恬仿佛早有所料：“還是只看不上，這麼多年都沒點進步。”

安：“哎，那是真看不上。”

沈恬：“是看不上還是不敢上？”

安：“都是老外，怎麼上？我喜歡國產的。”

沈恬：“換我我就不介意了，高、大、威、猛。”

安直接笑岔。

沈恬和安一樣，純粹炮型人選，不時兩句葷話，但實際純著呢。

沈恬與他男友從大一談到了現在。

男方并不是民航這個圈子里的人，典型的工程IT男，人老實，格沉穩。當初大一時，沈恬的朋友組局線下狼人殺拼桌認識的。

兩人異地四年，時至如今依舊倍好，連架都沒吵過一回。兩人已經商量好，過年彼此帶回家見家長，沒有意外，明年年底就結婚。

安羨慕：“好想談，空虛寂寞冷。”

沈恬：“北航人稱帥哥型男集中營，夠你挑的了。”

安：“那種只能看，不能上。”

沈恬再次不理解：“老外看不上，國產也諸多要求。”

安擺手：“哎說不清，反正我不跟開飛機的談。”

*

北城機場高速。

單屹看了眼來電顯示，接通了魏易的電話，電話里的人說道：“一個月假期結束了，愉快嗎？有艷遇不？”

“有事說事。”

敢這麼跟北航太子爺說話的也只有單屹了，對方也不惱，這麼多年的老友早就習慣了對方那副死人臉。

魏易：“都說單久了的老男人脾氣大，回頭我給你發個件下載鏈接，不是那些騙炮app，友，靠譜兒。”

電話直接被掛斷。

魏易：“……”

草。

電話再次撥通后魏易單刀直：“不廢話了，來喝杯，順便聊聊。”

單屹：“電話不夠你聊？”

魏易：“有酒更好聊，地址發你，你慢慢來。”

新世紀作為北城的CBD，犄角旮旯里藏著無數間小資又有調的清吧。

魏易是個酒鬼，喝酒但不酗酒，他稱之為“品”，他有品。

魏易這次開發了間新酒吧，藏在巷子里，聽聞里頭一位旗袍人調酒師手中那杯無憂有人間的酸甜苦辣，有點意思。

魏易推開酒吧的門，看見里頭就只剩下角落的一張小桌，坐下后直接點了這里的招牌，嘗了口，挑眉，不賴。

小周末，清吧里的人不，魏易隨意繞了一眼，隨之一定，視線又繞了回去。

他意外地挑眉，隨即換了副饒有興致的表。

單屹到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一點，酒吧里的人都換了一波。

魏易一臉無語，給他示意了一桌的空酒杯：“我都在猜你是不是出車禍了。”

單屹一清爽，對對方涵的話無于衷：“誰想著你這麼早？”

魏易將酒單遞給他，單屹上下掃了一遍，抬手要了杯薄荷茶。

魏易習以為常，在酒吧里不喝酒，這很單屹。

魏易：“早十多分鐘，你就能看見今年咱的其中一個飛了。”

單屹聞言挑眉，有點興趣，但興趣看著不大。

“人走了。”魏易評價道，“還行，還算是個自律的人。只要了一杯尾酒，別人勸也不貪杯了，這個就給你帶了。”

魏易見單屹沒反應，笑了笑：“別裝了，裝也逃不掉，今年的兩個飛你得帶一個。”

單屹：“你都決定了你就直接下指標，還在探什麼口風？”

魏易：“我講究人道主義，以人為本。”

單屹不屑地笑了聲，懶得說話。

魏易：“北航第一次招飛，不經你手改裝我不放心。人要不行你隨時掛，但人你得給我帶。”

單屹依舊不置可否。

魏易：“你知道多人不贊同招飛這件事，但我還是招了，今年的兩個飛都是家伙，石頭石頭才會出火花。一個給老雷帶，一個你帶，別人不行，就你們夠。”

雷志丞是北航資歷最深的機長，不茍言笑，十萬分地嚴厲，對誰都不留面，北航里沒有一個副駕沒被他訓過。

因為罵人聲音洪亮，大家私底下都喊他雷公。

而單屹，單屹對飛行有一種信仰，這一種信仰烙在了他的骨髓里。

所以他對飛行有自己的一套標準，這套標準鋼且無，說實話，沒誰得了。

但冶鐵要敲打，煉金要火燒，正好，這兩人上都有。

單屹：“要求？”

魏易靠在椅子上笑了：“你的要求就是我的要求。”

單屹：“那改裝過不過得了，就與我無關了。”

魏易爽快：“履歷回頭發你，后天九點報到，新雇員培訓前跟你的人先個面。”

單屹頷首。

公事談完了，兩人了杯，各自姿態閑散，隨意聊著的話題。

魏易：“西班牙玩了一個月，沒發生什麼香艷的事？”

單屹扯出了一個笑，沒說話。

魏易聳肩：“回頭我真把那個件鏈接發你，都老男人一個了，也不近，什麼都生銹了吧？快去談個，然后響應國家生育政策，比什麼靠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