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深邃, 北郊傍山，濃重的夜將山與地層層包裹，只有這里，燈投在水泥地上, 亮如白晝, 像夜里燃起的一團明火。

賽道上引擎聲響徹天際, 胎與地面廝磨, 置在這樣高分唄的環境下, 安仿佛被仍在了火里燃燒。

爬到觀眾席上，撐在圍欄邊，半個子都朝外探, 一只手掌攏在邊, 一個勁地瘋狂尖。

別的人都在場邊倚在各自機車旁，只有安，歡呼尖聲在勁的引擎聲中依舊隨風若若現。

大詹：“怎麼回事，安看別人跑比自己下場還嗨。”

安嘆，這不一樣。

當觀眾, 純，場下的所有激都在為服務。

在夜里看賽車就是一場視覺，是一種區別于白晝的野, 宛如置于手燈下, 驚心魄，帶著無以言喻的張與刺激，安看著那輛捷豹的車尾燈漂移消失在彎道盡頭, 連頭皮都發麻。

安沖下去, 問大詹：“那輛寶藍的捷豹, 是你朋友嗎？”

大詹的目也在追隨, 聞言搖頭：“不是，我也想認識認識，第一次見人開車這樣狠。”

安：“狠得太帶勁。”

大詹年齡比安大不，安在這群車友里就是個野頭小子，大詹笑著問：“興趣了？我待會幫你問個號碼。”

安擺手：“不行，我有目標了，不能花心當渣。”

附近的人聽了都在大笑。

安看著場下那抹寶藍，目閃著躍躍試的：“號碼就不要了，但我想跟他跑一轉！”

大詹：“你這小板跟那車跑？那車過彎霸道得一個位都不讓，你去蹭了一蹭，我過去替你收尸。”

安努了努。

大詹見安一副野上頭的模樣，說道：“不過你是人，正常人都讓你三分，我待會過去跟那哥打個招呼，讓讓你，跟你跑一轉。”

安切他：“什麼人不人，我這手車，比男的都辣。”

賽道上引擎聲漸歇，同個時間，那輛捷豹比別人足足跑多了一圈，卻停到了所有人的最前方。

安那顆高手過招的心跳得罷不能，此時將頭盔戴上，步上車，油門一給，直接朝那輛捷豹跑了過去。

安將車開到捷豹旁，伏低，抬手敲了敲駕駛座的玻璃窗。

里頭的人將車窗摁下，轉頭朝看了過去。

車昏暗，男人的段藏在夜里，賽車服修，安只能看見對方的肩很寬，黑手套虛握住方形盤，人松弛地靠在駕駛座上，頭一偏，看向了。

兩人的引擎都沒關，狂躁因子肆意猖狂地在兩人之間流。

里頭的男人無聲看向，目全藏在偏風擋后。

安看著對方的頭盔倒映出自己的樣子，掀起自個兒的風擋朝對方打招呼：“嘿帥哥，跟你跑一轉可以嗎？”安朝對方毫不吝嗇地舉起拇指揚了揚，“你這手車，又又帥啊！”

男人沒有回應。

后面幾輛跑車的男人從車上下來，看見安過去敲車窗起哄，發現竟然是的。

利杰說道：“，我兄弟開車不太會憐香惜玉噢。”

安朝車里的人笑：“咱不比速度，我就是圖個爽，我的車技很好，跟我跑不丟人，來一轉？”

男人依舊沒有回應，安覺得這人悶，開這麼氣的車，卻一副冷淡的模樣，見男人不回復，便暗自聳了聳肩。

就在此時，男人朝出了拳頭，拇指朝車頭方向一挑，車便率先跑了起來。

安揚著笑得熱沸騰，啪地一聲將風擋帥氣地翻下，直直朝著遠那抹寶藍如利箭般追去。

利杰等人紛紛給兩人讓位，場上兩道不一樣的引擎聲彼此不相讓，一行男人立在賽道邊，心都在為場下的追逐而澎湃。

捷豹已經領先了安一圈，卻又在最后一個彎道上重逢。

暗黑的杜卡迪與捷豹并肩而行，安轉頭，朝右手邊的駕駛座看去，上挑起角，人俯下便直接將速度提到了盡頭。

一場無月的夜。

一抹寶藍猶如電霓虹飛速劃過，高調又張狂，與它旁那道如影隨形的黑鋼冷鐵一樣，將這冷靜的夜劃開兩半。

一半敬悠悠天地，一半敬自由無價。

*

安的車與捷豹一同停下，安單腳撐在地面，抬手摘下頭盔，額頭全是熱汗。

捷豹的車窗搖下，跟利杰等人打了個招呼，人沒下車，下一秒，直接駛出了賽車場。

安詫異地看向那輛駛離的捷豹，從四散的燈下，安從車尾的方向似乎看見里頭的男人單手將頭盔摘下，揚手隨意了頭發，瀟灑輕狂。

引擎聲在安靜的夜里漸行漸遠，安這才將目從出口撤回。

利杰一開始沒留意有安這個人，當時看見對方過去敲單屹車窗時才差異，那輛野到極致的杜卡迪上坐的竟然是個的。

此時安將頭盔摘下，額前的頭發被汗粘住，出潔的額頭，一整個人在燈下都是青春洋溢的朝氣，利杰忍不住走過去：“天啊，你這個小姑娘夠嚇人啊。”

安嘿嘿地笑了笑：“不小姑娘了，二十老幾了。”

安混在一群大老爺們里一點不怯，豪邁得像個真漢子。

安問利杰：“剛剛那輛捷豹得不像話，你們經常跑哪帶？下次跑順帶捎上我？”

利杰笑著搖頭：“我們這種局啊，一年就組一兩次。”又問，“看上我兄弟了？他正好單著，需要搭線？”

安擺手：“我不，你別，我已經有別的目標了，正準備下手來著。”

利杰挑眉大笑：“那你加油啊。”

*

單屹將車丟回到車行，車行老板迎出來，對方已經習慣單屹跑完一躺總有些東西修修改改。

玩車的人不，但像單屹這樣不是為了玩而玩的人卻不多。

來他這里改裝的飆車族，各有各的需求，但籠統一點，無外乎是“更快”，還有“更炫”。

追求速度，幾乎能換亞克力的都換，車的外形要炸，底盤要低，他信手拈來。

但單屹不一樣，他還記得當年這客人第一次開著這輛捷豹過來時，第一句話說的是，安全第一，其他你決定。

此時車行老板笑著與他寒暄幾句，單屹便離開了。

單屹那輛黑的suv就停在隔壁，回到家依然是熱的，他將賽車服下，從冰箱里拿出一瓶冰蘇打灌了半瓶，他手邊的手機震。

利杰：今天怎麼這麼早走？

單屹：約了人，下半場有局。

利杰：行，下回約，下次可以喊上今天那輛杜卡迪。

利杰：噢，今天跟你跑的那輛杜卡迪是個小姑娘，你知道吧？

單屹：見到了。

利杰：人很有意思，本來想著跟你這顆鐵樹能不能湊一對兒，你猜怎麼著？

此刻的單屹角噙著抹笑，渾出一場盡興后的舒暢。

他單手隨意地敲在手機屏幕上：怎麼？

利杰：人家想也不想就給拒絕了。

單屹輕輕地揚了揚眉。

利杰：小姑娘說，有目標了，正準備下手呢。你大概是老了，年輕姑娘都不上勾了。

單屹笑了笑，將那瓶蘇打喝完，扔到了垃圾桶里。

單屹：替可惜了。

*

單屹換了服來到新冶時，時針剛邁十點，率先到的魏易和崔偉已經喝完了一。

崔偉改編前干地面偵查，現在調到了指揮部。

當年崔偉和單屹在一次模擬訓練里合作無間，兄弟誼在歲月里切不斷。

而魏易在三人當中自稱是個逃兵。

當年三人說好一起去報空軍，魏易后來卻被家里關了起來，這事他什麼時候談起都覺得自個兒丟人。

后來魏易從商，兩人從軍，魏易不時會從電視或別的地方看到與其相關的小篇幅報道都會嘆。大多報道僅止于皮之上，榮背后的汗揭在世人眼里只知道一二，但魏易知道八.九。

所以魏易打從心里佩服他們，單屹在平日里再跩，魏易也服氣。

崔偉年底結婚，今天算是提前喝的一頓兄弟酒。

單屹今天沒有要茶，他要了一杯伏特加。

單屹并不嗜酒，他喝酒全看心，他對酒不像魏易那樣講究，也沒什麼癖好，好比伏特加這款經常用作尾酒的普通基酒，他就覺得不錯。

口不甜不苦不，味道簡單到了極致，卻有烈焰的刺激。

三人杯，彼此默契間笑了笑，不言一語喝下，是一種超越稱兄道弟的誼。

三個人湊到一塊不容易，話題一如既往地隨心，只要不涉及機的，都能聊。

崔偉的對象是他的小學班長，當年并沒有什麼旖旎曖昧的東西，天天被對方叉腰催作業而頭疼，反而前幾年機緣巧合又遇上了，火一點即燃。

崔偉跟單屹都不了魏易惡心的形容詞，崔偉說：“別火一點即燃了，說說你吧。”

魏易一副擺爛并傲的姿態：“我有啥的，商業奇才，民航未來之，等著跟我聯姻的可太多了。你倒不如先去關心關心咱們這的老男吧。”

單屹拿起酒杯喝了口，置若罔聞般挑了挑眉。

崔偉不像魏易沒個正經，他與單屹杯，問：“還沒遇上喜歡的？”

單屹挑起角，說道：“不合適。”

崔偉做偵查的，一聽就分輕重：“有喜歡的，但不合適。”

魏易臥槽了聲：“真的假的？單屹你那顆死了三十年的春心了？”

單屹沒有正面回答，他朝崔偉舉杯笑了笑，對方也笑著朝他杯，沒再問下去。

這場酒局直到零點結束，三人只有魏易開了車，他了代駕，人還沒到，就在新冶繼續邊喝邊等。

崔偉和魏易擊了擊拳頭告別，跟單屹一同走出酒吧。

門口就有幾輛空車在等，單屹別前給雷志丞送上祝福：“新婚快樂，禮后到。”

崔偉笑道：“你也趕了，這人跟人之間啊，只有喜歡不喜歡，沒有合適不合適。就跟出任務的時候，沒有行不行，只能行。”他拍了拍單屹的肩，“兄弟，回見。”

雷志丞跟單屹之間有一種戰友間的默契，話不用挑明，各自都心里有數。

單屹揚起一個笑：“回見。”

*

安回到家，洗了澡，躺上床后滾了一都睡不著，將此歸咎于今天利杰最后那句話。

——“那你好好加油啊。”

——“想好怎麼下手了吧？”

答案是，沒有。

安翻了個，將人舒適地平躺在床上，雙手疊枕在腦后，翹著，想男人。

安平生沒追過男人，別說追，這輩子活了二十幾年，連小手都沒跟男人牽過，唯一的經驗就是跟單屹上床。

安敲了敲手指，了的軍師。

安：我要正式開始追男人了，求支招。

對方回得很快。

Man：你不是追很久了嗎？那你知道是干嘛的？喊口號呢？

安：那不一樣，之前試探試探，現在來真的。

Man：你要是來真的，我可不敢教你。

Man：你知道我那唯一一段狗經歷，失敗得頭破流。

安立刻住了，可不敢讓這祖宗想起那個渣男。

當時兩人在酒吧里，阿man給說□□，氣得當場崩了一個玻璃酒瓶，那殺氣，連坐在隔壁桌的男人都嚇得立刻起連連退了好幾步遠。

阿man給建議：追男人這事，去問問男人意見吧。

男人？

安搖頭，好友列表里就一個周勉能百無忌地說話，但這貨里吐出來的話也百無忌，沒有一句是靠譜的。

安想了想，打開了那個同樣不是很靠譜的友，找外援。

列表里頭那個狗頭似乎一直都不在線，上回說了有空聊后也沒有了下文。安覺得這個犼，不太熱衷友，現實中應該是個悶包。

此時安敲對方。

悟能：今天有空嗎？聊麼？

計程車后坐上的單屹挑開屏幕，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看了眼時間，這個悟能，似乎每次都在接近凌晨的時候很閑。

對于網絡友件，單屹從來沒下載過一個，也沒有興趣。

他并不喜歡這種友模式，他朋友講一個真，這東西稀有，沒必要在虛擬的網絡里找，人即使面對著面也隔了兩層肚皮，何況這還是隔著一條無盡的網線。

單屹覺得這個三番五次并且鍥而不舍的人大概真的有點不太聰明。

一筋，不懂放棄，就耗他這了，換個人，可能就有夠聊的了。

他點了點輸欄。

犼：聊什麼？

安揚眉，眉目在夜里映在屏幕的燈中瞬間生了起來。

悟能：我最近想追求一個男人，但沒經驗，你有經驗嗎？

犼：沒有你要的經驗。

悟能：那你被人追過嗎？

犼：不算功的案例。

悟能：這樣啊，好吧，握個手吧。

悟能：原來又是一個母胎solo的單狗！

犼：不一樣。

悟能：什麼不一樣？

犼：后者經驗不，只是沒有功案例，你呢？

意思是，我不談是只是因為我不接而已。

那你呢？

安切了一聲。

悟能：你要是這麼說，我還比你厲害呢。

悟能：我跟我那個想追的男人，第一棒直接上四壘了。

安有分寸的時候分寸拿得很好，但沒分寸的時候從來沒有遮攔。

安朋友一向講真的人，在網上也不騙人。

單屹靠在后座看著這個悟能得瑟的話，笑了笑，這是個直爽的人，格大概就是那種，我開心我樂意我快樂至上，我喜歡什麼我就去做。

像另一個人。

犼：形容一下你要追那個男人。

犼：幫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