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秦浚生的來信傳遍了整個學校，震驚了全年級一千多號學生。

經過了一天的新聞炸發酵，有關秦浚生的謠言一事，已經傳到了付心田的耳朵里。作為一個合格的八卦達人，付心田無償和舍友們分了其中細節：

“秦浚生很生歡迎，但奧賽班的男生都討厭他，因為他實在是太優秀了唄！”

“秦浚生每次過生日，都會收到好多生的禮和書，連奧賽班的老師都特別寵他，給了他很多特權，例如不用上晚自習，想翹課就翹課。別的男生自然會眼紅嫉妒。”

“據說他們班有個大胖子名熊輝，重200斤以上的那種，他和秦浚生作對兩年了。”

“這熊輝上周去了一趟醫院探病，回來就跟同班男生開玩笑說：秦浚生從前得意個什麼勁兒，你們看，現在遭到報應了吧？！變了一個禿禿的沒猴子，丑的不得了……”

“也不知道他們班男生怎麼想的，居然把這些話傳了出去。最后傳到了秦浚生本人的耳朵里。”

“秦浚生寫了一封信，托朋友轉給了1班班長，不準他們班學生再去探病！”

這樣勁的消息，立即點燃了生們的八卦之魂。大家紛紛給可憐的秦浚生同學鳴不平。順便唾棄那個落井下石的熊輝同學，實在是良心大大滴壞了！

用舍長汪夏的話說就是：“1班的男生損不損吶？拿別人的病容開玩笑，簡直是一群人渣！”

沈倩汐一陣猛點頭：“就是這個道理，還有那些奧賽班的生也是的，秦浚生沒生病的時候，們一個個趕著上去送書。現在人家生病變丑了，我看也沒幾個生是真傷心，說白了，們本就是裝裝樣子而已！”

于是乎，203宿舍達了空前的共識：奧賽班的學生都是一群混蛋！男生有紅眼病，生見異思遷。

付心田轉拍了拍的肩膀：“薇薇，你覺得呢？奧賽班的人是不是很壞？”

林薇左看看右看看，不想把所有人一竿子打死：“我覺得絕大多數同學沒有那麼冷，大家還是希秦浚生快點好起來的，只是有一小撮人心眼很壞。”

順便掂量了下：自己現在還不是1班的人，應該不算在“秦浚生不想見的人”之列吧？

于是到了周末，起了個大早，去書店買了幾本書當做問品，接著打車去了市研所。

***

市一院研究中心坐落在郊外。打車到這里，車費就花了整整50多元。

林薇下了車，走過了一條斑馬線，看到醫院門口站著兩個學生，上都穿著和自己一樣的校服。

男生是個200多斤的小胖墩，臉上長滿了一片青春痘。生正在和他拉扯著什麼，里還在不停地喊話：

“熊輝，你趕去呀，咱們不是說好了嗎？”

“今天去給秦浚生道歉！都到了醫院了，你怎麼能臨時反悔呢？！”

“你還是不是男子漢了？！你昨天是怎麼答應我的？！”

生背對著斑馬線，正拖著小胖子努力往前走。小胖子卻杵在原地一不。

熊輝？林薇耳朵尖，一下子聽到了這個名字。

立即聯想到了付心田的八卦，原來他就是污蔑秦浚生的人嗎？他們兩是1班的學生？

拉鋸戰還在持續，熊輝一屁坐在了站臺座椅上：“怡辰，我承認我就是個慫蛋！我不敢跟你進去見老大！但這件事本來就不是我的責任，是你自己跟別人說了那些話！”

“怎麼不是你的責任？！要不是你多，怎麼會鬧出這麼多事來？”姚怡辰忿忿不平道：“就算那什麼禿猴子的話一開始是我說的，我那也是……一時間無法接他的模樣！我怎麼會知道，你居然把我的話傳了出去，還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熊輝別過了臉去：“反正我不替你背這口鍋了，你是校花，你咋地就咋地吧！”

“你怎麼能這樣呢？！他好歹是秦家的大公子啊，他的父母那麼有錢有勢，我要是得罪了他，你以為我以后的日子會好過？！”

姚怡辰幾乎都快哭了，最怕秦家人知道那些謠言是首先說出去的，這樣肯定沒好果子吃。

“……”

林薇扶額，這兩個學生吵架期間連個頭都不回，真的把當做了空氣啊……

不一會兒，他們似乎是吵累了，同時癱坐在站臺座椅上，好像兩條被曬干了的咸魚。

林薇打開了百度地圖，繞個道從后門進去。到達了醫院大廳，路過分診臺，聽見兩個護士正在討論著什麼學生。

“就是那兩個學生！”一個護士指了指大門口拉拉扯扯的兩個人，冷笑道：“他們居然還敢來？”

另一個護士滿是不屑道：“重點高中的學生也就這素質，一中的老師都是怎麼教的小孩？！”

林薇站在原地聽了一會兒，原來這兩個1班的學生上個月來探過秦浚生。那一天，秦浚生剛做過了化療，狀態不是很好，結果姚怡辰一出院門就跟熊輝吐槽起來。

說：秦浚生現在的樣子一點都不帥了。

剛才進去的時候，差點沒把我給嚇死，他現在好難看啊！

他瘦的都了人形，皮變了灰白，顴骨凹了進去，頭發都掉了，整個人一點神都沒有。

他就是一只沒的猴子，是丑陋的怪，是棺材里爬出來的尸……

正巧，這些話被路過的一名小護士聽到了，小護士和別的護士聊了起來：“這些重點高中的學生怎麼能這樣損啊？人家男生都病的快死了，他們居然罵他是沒的猴子……”

護士長冷笑著回應道：“績好的學生，不代表他們的思想品德就好！”

……

聽完了護士們的指責，林薇默默想：秦浚生讓送那一封信，拒絕了所有同班同學來探病，原來還有這樣的。怪不得他會發那麼大的火，換誰誰心里都不會好過。

再等了一個小時，確定姚怡辰和熊輝兩個不敢進來，才獨自上了樓去探病。

“秦同學，你今天覺還好嗎？”

進了病房，林薇保持安全的距離后，小心地問候了一句。

“站臺前的那兩個人走了嗎？”秦浚生答非所問。他的口很干，上全起了皮。

林薇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剛才一進來就發現了，這里的窗戶正對著出租車站臺。想來，熊輝和姚怡辰爭吵的一幕幕，秦浚生應該是看得到的。

“他們不敢進來，應該是打車回去了吧。”林薇有點擔心秦浚生的心理狀態。那些話真的非常傷人。

“你聽到他們吵架了？”秦浚生睜開了眼睛，他的眼框下方泛著青灰：“離得太遠，我聽不到他們在吵什麼。不如你來復述一遍他們的對話？”

“沒什麼好話，還是不要聽了吧！”

林薇是替他考慮，一看就知道，他兩本來是打算給秦浚生道歉的，結果事到臨頭當了慫蛋。

秦浚生抬起左手，抵在了額頭上，擋住了眼前的一束，聲音有些縹緲：“關于這件事，你是個旁觀者，你是怎麼想的？”

林薇知道他說的是關于謠言的事，想了想，回答道：“秦同學，據我所知，造謠中傷你的人，只是很小一部分。還是有許多人是真心關心你的。比方說，你的老師都盼你回去讀書，還有許多同學天天給你疊千紙鶴，都掛滿了學校的許愿墻。”

“人生在世，哪里有人能一輩子不生病啊？生病了誰都會變丑，這是自然規律而已。”

“有人會嫌棄你，那是因為他們只以貌論人，在乎的只是你好不好看，沒有把你的健康當做一回事。但絕大多數人并不會這麼淺，他們在乎的還是你能平安出院。”

這些話都是發自心的，就不太在乎秦浚生好不好看，反正只想讓他輔導數學作業。

聽到這麼說，秦浚生眼神里有了幾分容——

“你說得對。”

“我看的出來，你就不怕我的樣子，也沒嫌棄我是個白病人。”

他慢條斯理地坐了起來，卻忽然把話題拉到了的上，搞得林薇有些措手不及。

林薇怔了怔，初三期間，在癌癥腫瘤病房住過一段時間，什麼樣的癌癥沒見過？秦浚生這種骨瘦如柴類型的，只是小兒科而已。

秦浚生不再啰嗦廢話，直切主題：“今天你過來，有什麼題目需要我幫忙嗎？”

“有。”

林薇掏出一張卷子。和上次一樣，陳老師布置了奧賽班的模擬題。

拿到卷子，秦浚生飛快地計算起來，很多過程直接心算掠過，連草稿都不用打。

不一會兒，卷子上寫滿了解題步驟和思路，但沒有給出最終的答案。這是他留給去思考的余地——

“的解法我已經寫出來了，你自己去算一算結果。”

“好的，謝謝你！”

林薇十分激道。都寫到這份上了，肯定能順著他的思路理清楚答案。

“不用謝。你還有什麼事嗎？”秦浚生合上了筆帽，目冷冷清清，如冬日河面上的碎冰。

林薇從包里拿出了兩本書來：“秦同學，我給你帶了兩本書，有空的話，你可以看看。”

一本是史鐵生的《我與地壇》。

一本是國小說家杰克·倫敦的《熱生命》。

秦浚生沒有接過，這兩本書他都看過，都是教人尊重生命，看輕死亡的心靈湯文學。

他有些好笑，反問道：“林同學，你是怕我想不開自尋短見嗎？”

林薇搖了搖頭，真沒想這麼多：“白病人不可以接任何輻源。包括電腦手機和電視。那你一個人呆在這里太無聊了，不如多看點書，至可以打發時間。”

“……謝謝。”

秦浚生這才接過了書，對方還真是細心，知道他不能任何電子設備。

他隨手翻了翻，翻到了《我與地壇》的中間一段——【春天是臥病的季節，否則人們不易發覺春天的殘忍與。】①

正好，他也是春天生的病。

作者有話說：

①參考史鐵生的《我與地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