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數學的魅力點在哪里呢？

“孫老頭有個習慣，他喜歡出解法花樣百變的題，不喜歡那種思維固定的死題。”

重新回到林薇整理出的題目上，秦浚生先講起了做的第一道題：求離心率的取值范圍。

題干：設B是橢圓C上的頂點……求C的離心率取值范圍。

林薇給出的解法是設立極坐標系，再經過一系列的分離變量，最后得出離心率的取值范圍：【0, √2/2】。

整個推理過程有茫茫數百字，寫滿了答題卡上的每一寸空白。

也只會這一種極坐標算法，還是苦思冥想了半天的結果。

但秦浚生提筆在紙上畫了一個圓形，再在圓里面畫了一個經過圓心O點的橢圓形，與圓的兩邊相切。

“這是什麼解法？”林薇瞪大了眼睛。

“這道題用曲率半徑的解法最快，即R=1/K。”秦浚生不假思索道。

標完了所有的點，秦浚生的筆鋒一轉，病房里只剩下刷刷刷的寫字聲。

【據B點的方程變換可知：該橢圓在短軸的切圓半徑是axa/b，在長軸端點的切圓半徑是bxb/a。

利用曲率半徑R=1/K可知，該圓錐曲線的離心率臨界點肯定滿足：bxb/a=2b。

……

最后結論:e=√2/2。】

……

秦浚生解出答案，過程用時：一分鐘。

林薇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份，用了半個小時啊半個小時！

他做出來了？！這是什麼天才效率？！R=1/K？曲率半徑？！天啦擼，這道題這麼簡單嗎？！

還沒等開口，秦浚生已經不不慢寫出了第三種解法：曲線方程聯立。

【簡單把圓設為一道方程，將其與橢圓方程聯立，使得方程只有y=2b一種解法……】①

經過一分半鐘的計算，同樣可以得出e=√2/2。

……

看到這里，林薇都想哭了，哥，你用數學秒人……可以稍微下手輕一點嗎？

秦浚生算起題來，是四驅渦超級跑車，是舊上海的人力黃包車，效率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林薇好不容易尋回了自己的聲音，只剩下拜數學之神的一顆心——

“秦同學……哦不，浚哥，以后我就你浚哥吧！”

看看人家這輕描淡寫，萬軍叢中取將軍首級的本領，真有種想認親哥的沖！

“這些都是高中能用的解題思路。這道題還有仿變換、解定理……多重解法，以后你遇到同樣類似的題目，可以嘗試一下擴展思路，不局限于極坐標法一種解法。”

聽到這句“浚哥”，秦浚生臉上有些不太自在。班上的同學都喊他老大，沒人過“浚哥”這個稱呼。

居然還有其他兩種解法？！

林薇頓時生出一種“高山仰止”的嗟嘆：

“浚哥，你太牛了。我可能一輩子都比不上你的數學修為。”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真的有可能是云與泥土。不是份方面，還有智商的差距。

“這些解題方法也沒這麼難理解。只要掌握了解題的技巧，多練一練，你也可以做到我這樣的速度。”秦浚生適當鼓勵了一下，防止林薇知難而退。

“嗯！”林薇從桌子上爬了起來，小心翼翼收起他的草稿：“這些解題方法，我會拿回去好好參謀的，謝謝你。”

在秦浚生的數學超能力染下，仿佛也會到了——

數學真的很強大，一種題目，無數種思路，好像條條大路通羅馬，難道宇宙的盡頭是數學？

***

到了晚上八點，母親才把林薇給接走，他們約好第二天早上見。

病房里重新安靜了下來，秦浚生塞著耳塞靠在墻上，半瞇著眼，一副與世隔絕的表。

他今天的活量比住院以來的任何一天都多，其中大部分是腦力活，可他并不覺得疲憊，反而有些約約的激。

是林薇的樂觀緒染了他。只要能答對數學題，的笑容就比吃了還甜，兩只酒窩里都盛滿了歡樂。

自從生病以來，還是第一次這麼放松自在。

他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的那一天，窗外下起了白茫茫的大雪。

那是幾個月前的高二上學期，全年級20個班打了座位考期末，一千多號學生分別安在不同的教室。

他什麼功課都好，唯獨不擅長語文古詩詞閱讀理解。偏偏那天古詩詞考的是溫庭筠的一首《夢江南》。②

千萬恨，恨極在天涯。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風空落眼前花，搖曳碧云斜。

問題一：這是一首表達什麼思緒的詩？

他左思右想了好半天，天涯，碧云，應該是一首表達詩人遠游在外的羈旅詩。

兩個小時后考完了語文，放學鈴聲響起，他正要出去吃飯，忽然看見前排的幾個同學圍住了一個戴眼鏡的生，團團向請教道：“薇薇，你語文最好，山月不知心里事，這首詩是什麼思緒呀？你是怎麼寫的答案？”

“這是一首閨怨詩，作者是晚唐花間詞派詩人溫庭筠。他喜歡以子的口吻來描述閨中思慕之。”

小姑娘一板一眼講解起了這首詩，有條不紊分析了詩人的心世界。

他聽得一個激靈——糟糕，完全答錯！他把怨婦詩當了羈旅詩！后面的解題思路全部歪了。

正在計算錯失了幾分時，周圍的學生們都走了，那個一口報出答案的小姑娘坐了下來，從書包里掏出了一個面包，一邊啃著面包，一邊看王后雄數學教輔書。

屋外的雪粒撲刷刷敲打著空調機，教室里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隔著幾張桌位，他盯著的馬尾辮看了一會兒，孩的姿纖細拔，看書的時候，出單邊酒窩，認真的目片刻不離王后雄。

時間到了十二點，他的肚子也了，起去食堂的時候，經過了的桌位，小姑娘正下眼鏡了，不經意間手一拂，眼鏡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他下一步踩了上去，鞋面與鏡面接，咯地一聲脆響，眼鏡框散架，鏡片只剩下了半片完好。

“不好意思，同學，我踩壞了你的眼鏡，我陪你出去配一副吧？”他立即道了歉，和四目相對。

小姑娘瞇著眼蹲了下來，索著撿起了碎裂的眼鏡架子，拿到眼前看了看，確認戴不起來后，嘆了一口氣道：“不能用了……麻煩你幫我扔進垃圾桶里。”

他把踩壞的眼鏡架子給扔了，留下了半片鏡片，方便給配一副同樣度數的眼鏡。

他建議道：“學校門口就有一家眼鏡店，我陪你去吧。”

“沒關系的，我宿舍里還有備用的眼鏡。”小姑娘扶著桌子站了起來，但走了幾步就撞到了桌子。“哎呦！”吃痛一聲。

“同學，我扶著你出去吧。”

他更不好意思了，看得出來，的近視度數非常高。屬于五米之人畜不分的那種。

小姑娘想了想，外面正在下雪，是超級近視加雪盲，一出門保準認不清東南西北，只好把手放在了他的袖子上，聲音輕飄飄的：“同學，你把我帶到生宿舍門口就行。”

“好。”

大雪皚皚間，他帶著往前跋涉，一步步踩著雪墊子，800米的路走了十多分鐘。

這一路上，小姑娘察覺到他頻頻回顧的目，抬起袖子了鼻子，好奇道：“同學，你看我做什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什麼。剛才我聽到你講解了那首《夢江南》，你怎麼知道那是一首閨怨詞？”他是真心請教。知道自己做錯了，就要明白錯在哪里，下次才不會犯同樣的錯。

“哦，你想想看，千萬種愫一起涌上心頭，月亮和青山都不知道我的心事，這種不知所起，不知所終的強烈沖，只可能是閨中子的思慕之。”

小姑娘一本正經道：“其實這是一首講述暗的詩，詩人把比喻了鏡花水月一般的意象，很空靈。”

他再看了一眼，忍不住問道：“你怎麼連暗之都看得出來？”

“山月不知心里面的事，其實詩人是怕被知道，又怕不被知道，這不是暗這是什麼？”揮了揮手：“你不明白的，你還小，沒經歷過這種啟蒙教育。”

“……”

他有些無語，同學，你看起來比我還小？你就經歷過？！

很快到了生宿舍門口。前面一段水泥路上沒有雪，小姑娘能看清路了，于是揮了揮手：“同學，謝謝你把我帶回來，你回去好好復習功課吧！”

“你的眼鏡多錢？”他還是過意不去：“既然是我踩碎的，那我賠給你。”

“不用不用，你也不是故意踩壞的，我有好幾副備用的眼鏡，不需要再去買一副！”

沒有把這件小事放在心上。莞爾一笑，說了一句我走啦！祝你下午把數學考好！就蹦蹦跳跳上了樓。

他這才想起來，忘了問什麼名字。

回到教室，他順道去的位置上看了看，想要知道的個人信息。

鉛筆盒上寫著“林薇”兩個大字，的字跡倒是英姿，很有幾分柳骨的味道，不像的外表那樣玲瓏小。

課程表上還有一句話：【我以草木之微小，將來也可以長茂的森林。】

林薇——這是的名字。

草木之微小，森林之茂，是名字的闡釋。

他喜歡這樣的闡釋，每個人都有期盼茂林的愿。

那天下午，數學是在2點開考的，小姑娘匆匆忙忙踏著開考的鈴聲進了教室，臉上戴著一副老舊的黑框眼鏡。

從進門到放學，全程沒有回過頭來看他一眼，考完數學，就收拾書包離開了教室。

回家以后，他寫了幾句詩聊表思緒，好像自己也變了個婉約派詩人。

那張便簽藏在了高一的數學筆記本里。

可他怎麼都沒料到，幾個月后自己得了病，這張字條機緣巧合去了的手中。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會有個轉折。

揭主上輩子高考失敗的原因。

有點小的重生之夢。不過——只是個夢而已。

①這里參考的是2021年全國乙卷——高考數學第11題。求離心率的取值范圍，最快解法確實是曲率半徑。

正文有限，就不展開講解題過程了。(*￣rǒ￣)

②溫庭筠的《夢江南》是2012年江蘇高考語文卷的古詩詞閱讀理解題。

當時很多人做錯，把這首詩當做了游子羈旅詩。←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