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書房里窗明幾凈, 橡木地板上一塵不染。

臨窗書架旁擺著一張長條形的書桌，秦浚生就坐在這里等。

何盈姿是人未到聲先到：“兒子，你快看看誰來了？薇薇這樣穿是不是很可？”

門一開, 林薇跟在何阿姨后走了進來。穿著一水墨圖案的藍長，小拔的材骨勻稱。乍一看, 好像一顆濃郁可人的半櫻桃，有一種微醺的甜風采。

“浚哥, 好久不見, 你最近還好吧？”

舉起左手打招呼, 兩個酒窩里都漾著甜的笑容。

秦浚生瞬間嚨里有些干，還是他第一次看穿校服以外的子，青春朝氣的小姑娘，宛如含苞放的花骨朵, 開在了誰的心中央？

想移開目, 卻發現額頭上都是冷汗涔涔。秦浚生頓時冷靜下來：“媽, 下次別讓薇薇穿這麼費勁的子。”

“為什麼？！”

被兒子當頭潑了一盆涼水, 何盈姿愣住了, 是薇薇不好看嗎？還是設計的子不合適？

“薇薇剛做過手, 的右手肯定不方便穿服。”秦浚生提醒道。

何盈姿啊了一聲，回頭了林薇，小姑娘眼睛里水瀲滟, 但臉上毫沒有表現出一疼痛。慨還是兒子細心，自己這個當媽的實在是心大意。

“那下次我給換無袖的子，保證很好穿。”何盈姿還是想讓林薇繼續打扮的漂漂亮亮, 兒子看著也必定喜歡。

“不不不, 我平常穿校服就可以了。”林薇囧了囧, 一中校規規定了生不能穿無袖子, 本沒膽子把這些子給穿出去。

“媽，你去準備幾個冰敷的袋子，放在冰箱保溫層里。”秦浚生掃了一眼的右手，囑咐道：“待會兒疼的話，你就用冰袋敷一下。醫生給你配止痛藥了沒有？”

“配了。”

“什麼藥？”

“艾瑞昔布片，塞來昔布膠囊還有一盒布芬。”

“布芬飯前吃對胃不好，你先不要吃。可以先吃點艾瑞昔布緩解一下，三點過后再吃布芬。”

秦浚生連什麼點吃什麼藥，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好。”

林薇拿出艾瑞昔布，吃了一片，暫時緩解了傷口的火辣辣。

順便有些奇怪：他一個白病人，怎麼對骨折的藥這麼了解？難道他也骨折過？

***

午飯后，兩個人一起來到了書房。

時隔一個月，林薇和他面對面坐著，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話題。

秦浚生的恢復的很好，他整個人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仔細一看：他的臉頰恢復了飽滿度，不再是顴骨整個凹陷下去，搭配比歐洲人還優秀深邃的眉骨，真是要多俊俏就有多俊俏，五秀氣到讓一個生都覺得倍有力。

他還特別有氛圍，穿了一件黑襯衫，戴了一頂棒球帽，右臂很隨意地放在桌子上， 袖口下出白皙的胳膊，要是上再胖一些的話，材肯定要多周正就有多周正。

原來，小田田里的八卦都是真話——

薇薇，你知道嗎？大家都說校草秦浚生長了一張初臉。

就是你看到他，不自覺會把他當做初對象……

可是奇了怪了，秦浚生看上去像個喪尸的時候，本不張，打趣說瞎話不帶臉紅的。現在人變好看了，他一句話都沒說，就開始張了？

好在先開口的是秦浚生，他提了一個與學習完全無關的問題：“你家起火的事，警方那邊有什麼通報嗎？”

連聲音也是悅耳的醇厚，帶著一年獨有的磁，不再是住院期間的沙啞沉悶。

“……”

林薇承認看走眼了，以為秦浚生會第一時間問：你的手還能寫字嗎？沒想到他想做偵探？

“浚哥。”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你還是個學生，好好學習，才是你和我的主要任務。調查火災的起因，那是警察和消防員的工作，你就別心啦。”

秦浚生挑了挑眉，他關心當然是他的事：“我看網上說，你家是距離起火點最近的住戶，是嗎？”

“是啊。”住502，起火的坯房在503。

秦浚生注視著：“那你有沒有想過，這起火災并不是意外事故？”

這話沒頭沒尾的，但林薇立即意識到了什麼：“你是想說，有人在我家隔壁放火……想燒死我？”

秦浚生不跟打啞謎：“我是看警察通報說，本市的刑偵大隊正在調查這起高層失火案。一般來說，刑警只會查人為犯罪案件，而不是意外案件。”

林薇愣了愣，腦海中有個罪犯的影子，只不過……趙磊明年才刑滿釋放，這件事，總不可能是趙磊越獄做的吧？

還是決定相信警察：“浚哥，警察叔叔說了，他們會給災住戶一個調查結果的，我只要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嗯。咱們別談這個了，”秦浚生看了下的右手，關切道：“現在能寫字嗎？”

“能寫是能寫，只是字跡太潦草了，要認出來有點難。”

林薇先介紹下左手的寫字況，目前是烏速度加小學生的一手丑字，這還是練了三天的結果。

“字丑不要，能寫數字就行，數學不講究字好不好看。”

秦浚生安了一句。他也知道目前寫字很困難，但時間不等人，還有300多天就要高考了，他們必須抓每一天去學習。

他拿出整理好的立幾何解法大全，這上面的每一條歸納法都是他的心總結：“高中立幾何的考點，都在上面。你拿回去慢慢看，有什麼看不懂的地方就跟我說。”

“好！”林薇接過資料一看，這居然是一份手寫的資料，把高中所有的立幾何題型都概括了進去。

頓時熱淚盈眶，仿佛苦難的災民看見了大救星：“浚哥，你人真好！我以后要怎麼報答你才可以呢？”

“我用不著你報答什麼。”秦浚生咳嗽一聲，收斂起了剛才的隨意，一五一十道：“你去了1班以后好好學就行，績別拖了我們班的后。”

“哦……”

差點忘了——他是1班的班長啊！

林薇說干就干，翻開了第一頁資料，正打算沉浸在立幾何的世界里，秦浚生卻手合上了書，道：“這是讓你拿回去看的，以你的能力，自學這些知識點應該不難。”

“不學立幾何，那我們今天學什麼？”林薇眨了眨眼，有什麼知識點，才是用得著他來親自教的？

秦浚生言簡意賅：“泰勒公式。”

林薇：“……”

不好意思，只聽說過泰勒.斯威夫特，國著名歌手。

從沒聽說過什麼泰勒公式？！

***

泰勒公式（Taylor Formula）是一個用函數在某點的信息描述其附近取值的公式。①由英國數學家布魯克·泰勒首先提出來。

秦浚生說：高考中大量的函數應用題，都可以用泰勒公式去解決，無需復雜的證明過程。

他首先給看了一道高考數學題：已知函數f(x)=……求：①求f(x)的單調。②估似ln2的近似值，保留小數點后三位。（2014年高考全國2卷理科數學卷第21題。）

第一個求函數單調的問題并不難解決，林薇自己都能做出來。可難就難在第二問：ln2的近似值是多？

“利用泰勒公式的變種，ln(1+x)=x-x^2/2……可以快速計算出它的取值范圍。”

秦浚生在草稿紙上演算了一遍。他將泰勒公式帶到了這道理科軸題中，直接化簡為繁，三分鐘后得出了0.691的最終答案。

林薇只有一臉懵的份兒。甚至都搞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看起來復雜到上天的題目，怎麼在他的筆下，就這麼容易馴服出答案呢？

秦浚生演算完畢，讓重復講一遍解題過程，不用手，只用口復述一遍就行。

“我……”

林薇額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明明是他眼中最簡單的定理，怎麼看起來宛如天書？！

“我剛才沒講明白嗎？哪個步驟沒看懂？”

秦浚生再復述了一遍解題過程，這一次，他講的相當詳細，幾乎可以說是一步步把思路喂到的腦海里。

但無形之間，他的解說給了很大的迫。

在秦浚生一不茍的目下，林薇不想沉默，可真的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也看不明白什麼鬼的泰勒公式。

當秦浚生重復解說了第三遍時，他還沒表現出不耐煩，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不行。

怎麼還是聽不明白呢？怎麼他就做的這麼輕而易舉？

這一瞬間，忽然發現——自己和秦浚生的數學天賦之間，隔著怎樣巨大的壑，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種覺很不好，什麼計算過程都說不出來，害怕看到別人失的眼神。自卑與自尊互相替，最后把你的學習信心都打擊得七零八落。

林薇張到手心里都是汗水，繃了子，雙不自覺站了起來，道：“我先去上個廁所，浚哥，你稍等一下。”

然后一溜煙逃跑到衛生間里去。關上門的那一瞬間，倚靠在冰冷的瓷磚上，慢慢坐下來，左手抱了膝蓋，右手懸掛在繃帶上，目放空，沒有任何聚焦的點。

剛才自己聽不懂答不出的樣子，一定看上去很笨吧？！

浚哥恢復的很好，看看他秒殺數學題的樣子，他是要變回正宗的奧數王子了，但依舊是扶不起的丑小鴨。

林薇拍了拍臉頰，朝著鏡子里吼了吼——

“你知道浚哥的數學有多厲害，他去年可是獲得了全國奧數大賽一等獎，你自己跑到他的面前請教數學，怎麼能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如果我說我連聽都沒聽懂，浚哥會不會看不起我？覺得我是個大笨蛋？”

“人家都跟你重復了三遍，三遍啊！泰勒公式有這麼難嗎？！你怎麼能什麼都沒聽懂呢？！”

吐槽完畢，林薇就扶著墻角慢慢站了起來。

再失落迷茫，都知道一件事：數學不會就是不會，你再哭再罵也學不會啊！

算了，回去跟秦老師坦白吧……

……

十分鐘后，林薇回到了書房，臉上洗過了好幾遍，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我一開始就教你泰勒公式，這對你來說，是不是太難了？”秦浚生察覺到的緒有些不對勁。

其實他心里也沒數：林薇的數學基礎究竟弱到什麼地步？作為參考，他曾經替孫老師在1班講臺上講解過泰勒公式，1班的同學基本上十分鐘就能看懂學會。

可林薇是普通班的學生，的數學基礎遠沒有奧賽班的學生基礎牢固扎實，甚至可以說是相當薄弱。

“這麼說吧。”林薇保持好微笑，必須承認自己聽不懂：“你講的每個字，我都認識，甚至能背出來每一句話。但是這些函數指數對數組合在一起，我就糊里糊涂了。”

這個解題過程對而言，有一部分是看得懂的，但另一部分函數展開，就像是現代人看甲骨文一樣陌生，不知道中間經歷了什麼樣的演變歷程。

秦浚生無聲嘆息，想繞開這個題目：“那我們不講泰勒公式，今天還是講一講立幾何。”

“不行！”林薇反而不干了，也是倔強的人：“遇到不會的題，我也不想放棄，浚哥，你可以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嗎？我想把你說的每一句話，再用自己的思路理清楚。”

說著，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腦門——浚哥說的泰勒公式是他的理解，轉換到的思維范疇以，說不定是另一種邏輯系。兩者不可以混為一談。

“好，今天你就看這道ln2 的近似值，明天我再教你其他。”

秦浚生收拾起了課本，他不想給太多力，于是自個起離開了書房，把這里留給一個人。

***

晚上八點，吃過晚飯以后，林薇依舊泡在書房里看：【求ln2的近似值，取小數點后三位。】這道題。

從下午一點，一直學到了凌晨時分，完全死磕這一道題，其余的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不去干。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讓我理解得更深一點！

這一條路通過去了，那一條路也通過去了，把所有的信息歸納總結起來，指揮沖鋒陷阱，沖向最后的答案。

到了半夜3點，的腦子已經累得快變一團漿糊，甚至連自己林薇還是程詩雨都記不起來了。

可是不敢睡過去，真害怕一覺醒來，好不容易想通的思路就會從中切斷，到時候一切解題過程都得從頭梳理。

最終把所有思路連接起來的時候，第二天的晨曦微過窗簾灑了進來，照亮了滿架層層疊疊的書。

“原來是這樣算出來的啊……”

算出0.691的最終答案，林薇終于丟了下筆，不由得長舒一口氣，滿意地睡了過去。

原來枕在滿桌的草稿上，就好像回到了外婆家的床上。

……

桌上的一杯茶冒著騰騰的熱氣，馥郁的甜香飄了出來，帶著一清淡的抹茶味。

當林薇再次醒來時，盯著茶杯子看了一分鐘，才想起來要問：這是誰點的茶？我可以喝嗎？

茶后面出現個秦浚生，他眼里有自己的倒影，林薇從中看見了一個頂著黑眼圈的姑娘，右手綁著厚厚的繃帶。

他把這杯茶推向的方向，臉上掛著一歉意：“我聽我媽說，你喜歡喝抹茶味的。”

他真的很不好意思，出了一道題，把丟在這里熬了一整夜，熬出了兩個黑眼圈，所以點了一杯茶當做問品。

“這是買給我的茶？那我就不客氣了。”

林薇喜滋滋喝了幾口茶，恢復了一點力后，直了腰背，再用左手提起了筆，漂漂亮亮把題目演算了一遍。

字跡還是歪歪扭扭的，但過程一目了然。秦浚生點了點頭，認可的泰勒公式應用推演是正確的，這是參悟了一整夜的果，是屬于的知識結晶。

林薇用左手合上了筆帽，看了下時間，已經是早上八點半了，是解開一道題，就花掉了整整一夜的時間。

調整好緒后，不激道：“浚哥，我得謝謝你讓我提前看的那些數學參考書。否則的話，昨晚我就是累死在這里，都無法理解你在說什麼。”

熬夜畢竟傷，秦浚生擔心撐不住：“你先去睡一覺，今天休息一天，明天我再跟你講泰勒公式展開。”

“好，我先睡一會兒，不用明天講，老師說學習要趁熱打鐵，等我醒了，就過來見你，繼續學泰勒展開。”

林薇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分明累到了極點，連走路的姿勢都是搖搖晃晃，像個剛學路的小鴨子一樣。

“薇薇。”秦浚生喊住了。

“嗯？”

秦浚生站在窗臺前，他清了清嗓子，臉頰逆著，看不清楚表：“你喜歡吃什麼菜？我中午讓廚師多加幾道。”

“什麼菜？”林薇再喝了一口茶，腦子里還糟糟的，說大實話了：“哦，其實我最喜歡吃辣條，衛龍的大辣棒你知道嗎？要特辣的那種口味。”

“吃辣條不營養。”秦浚生扶額，他們班有些生也喜歡吃辣條。可老師說這是垃圾食品，生要盡量吃。

林薇解釋道：“我就惦記那口甜辣甜辣的味道，因為我外婆祖上是個湖南人，喜歡做辣的菜。”

“那我讓廚師做幾道湖南菜？”

“好，麻煩你家廚師啦！”

……

林薇走了以后，秦浚生看了看昨晚寫的草稿，再把其中錯誤的點給指摘出來，方便糾正的解題思路。

他一邊改錯，一邊想起了那一通電話——

前天他打電話給，是沈柯言接的電話。這位發小兼死黨，用極其羨慕的語氣說——

“你小子什麼時候了一個小朋友？”

“你小朋友人還真不錯，說無論你變什麼樣子，你都是眼中最崇敬的偶像。”

“說是真心喜歡你，我看不像是說假話。”

……

薇薇會喜歡他嗎？

沈柯言上本沒個正經，他懷疑發小理解錯了意思。

而且他本什麼沒看出來——薇薇貌似只把他當做朋友？還是當做數學輔導員？

……

他什麼都會算，唯有這道題，怎麼都沒法解開。

作者有話說：

①這是2014年高考全國2卷理科第21題，滿分12分，確實最快解法是泰勒公式。

浚哥是俊俏款的，很秀氣的年，不生病的時候英姿拔。人如其名，浚生，俊秀小生。

薇薇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認識到他長得很好看，加上做不出題，太過于張，所以才會跑去廁所哭。

其實一般來說沒這麼玻璃心的。

下面會逐漸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