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林薇見到了三個舍友，付心田們還是一副看好戲的表。

三小只寫暑假作業的心思是一點都沒有，都是過來看舍友即將嫁進豪門的熱鬧。

進書房前, 林薇還特意打了招呼：“浚哥他的做題速度和我不一樣。這麼說吧，他寫題目的思維是四驅的, 幾乎是一分鐘解決一道題，你們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汪夏揶揄了一句：“知道知道, 我們家的四妹夫是個超級學霸, 全校都知道他是奧數冠軍, 你就不用炫耀啦！”

林薇：“……”

對了，睡在203宿舍的四號床。舍長喜歡喊老四。所以四妹夫就是……

但是進了書房，三個姑娘就完全笑不出來了。

秦家書房里都是各種高中教輔書，啟東黃岡大試卷和王后雄疊在一起, 三年高考五年模擬下面著高中數學必修一二三。這些所有教輔書堆疊起來, 比半個人都高。

想象中的豪門小資調是完全沒有, 這秦家書房就是個小版的高三教室, 甚至比一中教室還瘋狂卷。

林薇：喏, 我說什麼來著？我真的是在這里學數學。

和三個5班生打完了招呼, 奧賽班1班的班長秦浚生同學，擺出了一副班長的架子來，他直截了當道：“能做的題目, 你們先自己做，不會做的題目再請教我。”

簡直是字字誅心吶……

他就往這里一坐，威嚴中帶著一震懾, 好像他就是半個班主任, 監督們三做作業。

三個學渣瞬間瑟瑟發抖, 來不及欣賞秦校草傳說中無敵的盛世, 三小只都被他的凌厲眼神給到了桌子邊上，乖乖拿出暑假作業開始做。

原來這所謂的“幫忙寫作業”，并不是林薇和秦浚生聯手給們抄答案。

而是秦浚生坐在這里——監督們三個自己寫作業！

***

更可怕的事還在后面。

付心田有一道數學題不會做，起想請教林薇，但想了想，轉頭去請教了秦浚生：“秦同學，這道題您給看看，有什麼快速的解題方法嗎？”

秦浚生掃了一眼題干，沒有毫的猶豫，開始提筆寫答案。

下筆的瞬間，他就彰顯出一種數學上的靈發力，修長有力的手腕紛飛，一個個數字從筆鋒當中飄逸而出，看得人是眼花繚，目不暇接。

一分鐘以后，他已經給出了三種解題思路。

可問題是……付心田本看不懂秦浚生在寫什麼東西？！

要知道學霸也是分類型的。比方說：林薇算是普通班里的超級學霸，但學數學完全靠的是刷題，俗稱題海肝帝。

林薇能一天到晚大水漫灌，拼命刷各類型考點題型，能把近些年本省的所有數學卷子全部做一遍，能把一種類型的幾何題目做個上百遍，直到把自己鍛煉出解題的本能反應為止。

這種肝帝學霸，靠的是題海戰，靠的是能生巧，靠的是用勤卷死大多數人，凡人還有可參考。

但秦浚生不一樣，他完全是天賦型選手。他從來不靠刷題，而是憑借一靈學數學，看到題目的瞬間，腦海里自構造七八種思路，普通人怎麼可能追的上他呢？

這一點，林薇也已經領教了整整兩個月。

非常理解一件事：有些學習領域，是有天才這個說法的。

比方說，自己在古詩文背誦上就是個天才，平仄聲調對來說就是背書的旋律和節拍，讀幾遍就忘不掉。

而秦浚生就是對數字特別敏，他總能從一大串題干中提煉出要點，再發散思維想出五花八門的解法。

這就是他的數學天賦，跟孫悟空似的靈的不能再靈，石頭里蹦出來的家伙，天生天長的七十二變，你一個.凡胎的人怎麼去比？！

但付心田們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看著天書一般的推導過程，大家徹底逐漸走向瘋癲和自我放逐——

我是誰？！

我在哪？！

我怎麼不會寫這道題目？！

秦校草您能不能解釋一下，這些都是什麼鬼畫符？

……

秦浚生輕輕松松寫完了草稿，還洋洋灑灑囑咐道：“我把解題思路寫出來了，的過程和答案，你們可以慢慢算，不會的再問我。”

沒錯，他只提供解題思路，不負責把最終答案給算出來。

以前他住院期間，林薇每天拿著數學題來請教他。當時他也是這麼教的。

他都是把半知半解的思路給寫出來，答案讓自己去算。促使林薇理解他的解題方法，歸納自己的知識點。

知識知識，知道答案只是前提條件。

識得其中的奧妙與由來，才能真正為你自己的知識。

***

這種神打擊還在繼續。

一個小時后，三個姑娘已經快要熬不住了。

見識過黑嗎？就是可以把周圍的一切都吞并進去，渣渣都不剩下。

秦浚生在們三個學渣的面前，就是個人形自走學習黑。他抬一抬手，可以把們三個捆在一起秒渣渣。

三姑娘終于明白了：林薇這些日子在秦家明明是苦的。要天天經秦浚生的數學降維打擊。這種巨大的學識差距與絕，真的可以把一個人的學習自信心給湮沒。

在秦浚生的高打擊下，難為林薇堅持到現在還不放棄數學，一定是練了金剛不壞之吧？

三小只：真不愧是普通班700個學生中的第一名，我家薇薇果然牛！

***

到了吃飯的時候，秦浚生下樓吃他的專用營養餐，三個姑娘終于得了空閑，可以跟林薇好好說道說道了。

只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數學之神秦校草的芒，已經讓三個凡人驚駭萬分，都忘記了調侃他是什麼四妹夫……

付心田快崩潰了，連寫作業的自信心都沒了：“薇薇，你究竟是怎麼和秦浚生待在一起的？在他面前寫數學題，你不覺得自己是個白癡笨蛋千年王八萬年嗎？！”

白癡笨蛋……也想過，但是千年王八就算了，小烏慢慢解題，總歸還是解得開的。

林薇傳授一些自己被的經驗：“浚哥他不喜歡寫繁瑣的解題過程，他只會把關鍵的公式和解題的要點給你列出來，你只要照著他的草稿，從后往前慢慢推導，一步步理清過程，還是能理解他的解題思路的。”

實在不行的話——還是會厚著臉皮讓他重新算一遍過程。

至于面子這東西，哪里有數學題重要？

汪夏也抱怨道：“我想起別人說的一句話來：如果靠勤能上清華北大的話，那麼靠搬磚也能在上海市中心買一套房！”頓了頓，十分灰心道：“看到秦浚生算數學題，我總算明白什麼天才與庸才的差距。”

林薇揮了揮手，想給尋回一點自信心：“舍長，浚哥只是數學這一門特別好，其實他也有弱勢科目的，那就是語文。他的語文好像沒考進過全年級前十名。”

汪夏搖了搖頭，都頹廢了：“可我們是理科班的學生啊，語文拉不了多分的。”最拉開差距的科目還是數學。

沈倩汐滿眼都是水汪汪的同：“薇薇，一想到你在他家是這樣過的，我就覺得你還不如回203宿舍呢，起碼有我們三個學渣墊底，給你當學霸的勇氣！”

林薇想了想：“我只是暫住在秦家學數學，等到9月份開學了，我還是要回203宿舍的。”

一中的學習任務那麼重，早上7點上早自習，晚上9點半放學，怎麼可能還住在秦家呢？

汪夏托腮道：“薇薇，我們幾個本來真的以為你正在和秦浚生談。可你們只是互相學習的話，這算什麼關系呢？你只是他的朋友，還是預備役朋友？”

“對啊，我怎麼看他好像對你沒意思？難道秦浚生不喜歡你嗎？”付心田都替閨到不值。

干細胞捐都捐了，林薇可是秦浚生的救命恩人，不是說滴水之恩，以相許嗎？

但是看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就沒見他們有什麼親互？

沈倩汐覺得兩個舍友言之有理，于是拍了拍林薇的肩膀，鼓勵道：“薇薇，等你考上北大，我看你就不用和秦浚生糾纏下去了，他一個白病人，命運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

白病人，命運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這句話，實在是說到了的心坎里。

林薇了太，沈倩汐的評語犀利歸犀利，這倒是一句實話，誰都無法預測他未來的命運走向。

話說回來，從來沒有想過高三就早。因為非常清楚，也非常清醒一件事：

“你們都誤會了，我真的沒有打算和浚哥談。”

“我不是想當浚哥的朋友，我和他都還小呢，我們還沒到適合的年紀上。”

“我目前最大的任務是沖刺高考，他目前最大的任務是養好，別讓白病復發。”

“比起當他的朋友，我更希當他的戰友。陪他一起戰勝白病，一起度過危險的五年生存期。”

“當他覺得生命到了威脅，當他的健康搖搖墜，當他覺迷茫和無助的時候，我希自己可以為他的神支柱和依靠，讓他不放棄求生的念想。”

“我們互相幫忙，互惠互助，一起并肩而行。這種比金堅的友誼，我相信跟一樣偉大和真摯。”

不是一種單方面的仰慕，而是互相尊重和欣賞，是靈魂的契合。同樣的，友誼也可以做到這一點。

的心思從來很單純：“能和浚哥為好朋友，對我來說是一件極其幸運的事。我從他上學到了很多優秀的東西，他是我所羨慕崇拜的人。但不是我要去慕的人。”

這就是的回答。

浚哥吶，我給你力量戰勝白病，你保佑我考上北大吧！

17歲那一年，一條名林薇的小錦鯉，從秦浚生的邊游過，帶來了這樣的吶喊與。

***

學習的時如流水匆匆，上午就這麼一晃過去了。

三小只加起來解決了30張數學卷。接下來就是解決語文和英語作業，共60張卷子。

如果說上午的數學作業是秦浚生的降維打擊，到了下午補英語和語文作業……原來林薇你也是不什麼好人！

汪夏的英語最不好，一邊看閱讀理解一邊問道：“segregation，薇薇，這個單詞是什麼意思？”

林薇：“隔離。”

“這道單選選troversial，還是tractory？”

“A選項troversial，考察的是謂語詞。”

……

秦浚生終于清閑了下來，他倒了一杯咖啡，和林薇坐在一旁監督三小只寫作業。

在英語這門科目上，林薇可以幫忙解開99%的難題，只有極數的題目可以難倒。偶爾也有看不懂的單詞，才會去請教秦浚生，浚哥當然是一口答出。

最后要補的作業是語文，這門可是林薇的強項——的語文績常常能進年級前五，全校只有個別學生能跟比這項優勢科目。

付心田捧著麻麻的卷子，頭都大了一圈：“薇薇，惟日孜孜，無敢逸豫，這句語是什麼意思？出自哪本書？”

林薇：“出自《尚書·君陳》，解釋為每天都孜孜不倦努力工作，不敢貪圖。”②

譚倩汐：“為草當作蘭，為木當作松，這是誰的詩？下面兩句是什麼？”

“這是李白的《于五松山贈南陵常贊府》，下面是蘭秋香風遠，松寒不改容。”

汪夏：“則盡斥鞶珥授方伯公，俾迎醫，醫無問遐近……這段文言文翻譯白話文？”

林薇：“拿出所有的首飾給丈夫，讓他去請醫生，不管醫生住的是遠是近。”②

……

林薇口報答案，舍友們筆疾書，就恨自己沒多長幾只手。

只不過，四位姑娘都太專注于寫作業了，誰沒注意到旁觀的秦浚生不聲調整了一下坐姿，他的目對準了林薇的方向，角勾起若有似無的笑。

腹有詩書氣自華，林薇背詩的樣子，總是那麼朝氣蓬，這一點，他去年冬天在大雪里就見識過了。

每次聽到朗讀古詩詞，他的心總是不自覺會變好，甚至想一直這樣聽下去……

“浚哥？”林薇忽然察覺到了背后的注視，對上了他的目，“你怎麼了？”一直看我做什麼？

“沒什麼，我就是想聽聽看，高二的語文暑假作業都考了哪些古詩詞。”秦浚生移開了視線，隨手拿起一本《王后雄數學教案》看，回答的還漫不經--------------/依一y?華/心。

“哦，回頭我再給你讀一遍吧！”

林薇了鼻子，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每次秦浚生看自己，總能注意到他的目呢？

***

到了晚上8點，五個人才一起把100張卷子全部搞定。

送走了三位舍友，林薇剛剛松了一口氣，結果何阿姨把了過去，說是：“你的班主任陳老師給你打了電話。”

舉起話筒時，林薇還戰戰兢兢的，班主任居然是直接打電話給何阿姨的，真怕解釋不清楚自己和秦浚生的關系。

沒想到，陳老師反過來安了幾句：“薇薇，你的況，秦浚生的母親都跟我說了。你現在是秦家的干兒，讓秦家收養你也好，你家被火給燒了，總歸有人要照顧你……”

林薇：哈……老師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陳老師還囑咐道：“薇薇，明天你也跟著大家一道返校吧，但你不用回5班了，我和1班的班主任徐老師打過招呼了，你直接去1班，先提前悉一下1班的老師和同學。”

林薇：“……”

比返校作業更刺激的是什麼？

是即將要去的班級，不是原來的班，而是奧賽1班。

掛了電話，轉去收拾作業，把語數外三本《歡樂暑假》通通塞進了書包里。

秦浚生這時從樓上走了下來，他還惦記著上速算課：“薇薇，明早八點來書房，我教你速算。”

林薇抱歉道：“不好意思，浚哥，吃的卷中卷，方為人上人。我明天就要去你們1班參加卷了！”

秦浚生：？？？

他想給上一節速算課，怎麼就這麼難？

抬眼看林薇皺著眉頭，一副忐忑不安的樣子，秦浚生知道很張，干脆走了過去，將手中一本《王后雄》，蓋在了的小腦袋上，遮擋住了彼此之間的對視目。

“浚哥，你做什麼？”

林薇了自己的額頭：我也不是故意想翹你的課啊喂！

秦浚生咳嗽一聲，猜出了的心思：“你這麼張兮兮的，是不是不想去我們班報道？”

“這個，確實有一點點。”主承認道：“我不是太會打道的人，我也不知道奧賽班的人會不會看不起我。”

秦浚生點了點頭，他幾個月前就看了出來：林薇其實很怕去奧賽班。

于是道：“薇薇，明天你就安心去我們班報道，有問題當場解決，沒有問題也要跟徐老師他們打個招呼。放學以后，我和我媽一起去接你回家。”

“……”

他要……親自接回家？

林薇的心跳慢了一拍，他怎麼能講的這麼坦然呢？

抬眼從書中看過去，只見他溫熱的掌心覆蓋在自己的發頂上，安般了。

好像一個大人在哄孩子——乖乖的，要聽話，要上學。

作者有話說：

①這些都是從2017年高考真題英語 (江蘇卷)中摘抄出來的古詩詞。

②惟日孜孜,無敢逸豫。出自《尚書·君陳》。

為草當作蘭，為木當作松。均是出自2020年高考真題語文 (江蘇卷)選擇題第三項。

②袁宗道的《外大母趙太夫人行狀》，是2020年江蘇高考文言文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