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外，上演著相似的一幕。

慶吉捧著漆盤，小跑跟在衛良后，滿臉嚴肅，“林楚城下午派人傳消息，他覺得有人跟蹤他。等咱們的人過去，他已經不在府里。看門的小廝說，林史去酒館小聚，一直沒回來。但找遍他常去的酒館，都不見人。”他低聲音，“林楚城會不會已經……”

“不會。林楚城剛參劾皇后，當天就丟了命，生怕不知道誰做的？許業能坐到大都督之位，不會那麼傻。”

寒風一吹，衛良的聲音更顯冷淡，慶吉凍得打個哆嗦，小聲問，“難道和許業無關？”許大都督會那麼好心，放過林楚城？

“當然有關，”衛良輕嗤，“他不殺林楚城，但會用其他方法。派人去青.樓、暗街之類的地方。總之，今晚必須找到人。”

圓溜溜的眼睛轉一圈，慶吉恍然大悟。

許業不能殺林楚城，但可以污蔑他。如果一個史，因為招.或者喝酒耽誤早朝，那他說的話還能信麼？他的參劾還有力度麼？

許業這是要毀了林楚城，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我這就派人去找。”慶吉剛要走，表變得糾結。怎麼辦，他手里還拿著公主賞賜的東西。遲疑間，眼前一晃，漆盤不見了。

衛良拿走漆盤，用奇怪的方法托著它，左手掌心向下，右手掌心向上，巧妙地避開所有傷口，冷淡命令，“不僅要找到人，本督還要幫許業一個忙，他不是想教訓林楚城麼？本督幫他做。”

衛良勾，眼里閃過暗芒，“讓底下的人不必留，也該讓林楚城明白，他算個什麼東西。”明知有人跟蹤，還去喝酒，史當久了，真以為自己是個人。在他眼里，林楚城不過是條會的狗，該的時候，不該的時候最好安靜，否則，他不介意換一條狗。

冰冷的威不斷外溢，像戰場上出鞘的劍，靠近都會被割傷。慶吉知道師父生氣了，不敢多言，連忙應聲“是”，匆匆跑遠。

沒跑兩步，他忽然想起來，他去東華門，師父去閣，都是一個方向，他為什麼要先跑？而且，從永和宮出來，師父一直似有似無盯著他，難道是嫌棄他作太慢？

慶吉拍了下腦門，趕加快腳步。而他后，衛良上的冷意散盡，他用袖子輕輕去漆盤上的落雪，抖開披風罩住它，一直到閣，他渾，漆盤依舊干凈如新。

*

翌日早朝，文武百立于左右掖門。

右列第一人許業，狀似不經意向左一瞥，沒在悉的位置見到人。他捋了捋胡子，不聲出一個猙獰的笑。

朝鐘很快奏響，他昂首向前，并沒聽見后短暫的。

隨著申帝坐上座，文武百走道，一拜三叩首，早朝正式開始。

最近邊關無事，也無員進出京城，鴻臚寺員很快宣唱“奏事”。申朝有規矩，每個員上奏前，都要輕咳一聲，許業剛要發出聲音，就聽見左后方，傳出一聲劇烈的咳嗽，和驚天地的喊聲，“陛下，臣有要事上奏。”

聽見悉的聲音，許業額頭青筋直蹦。他已經派人灌醉林楚城、又扔到青.樓，對方怎麼還會出現？

他不著痕跡偏頭，看見后的形，瞳孔驟然。

只見太和門殿前，林楚城跪在地上，手拿奏疏，上不見半分醉態。更重要的是，他左右眼睛各一個黑眼圈，面上青青紫紫，角紅腫，顯然被打得不輕。

怎麼回事？許業驚疑不定，他特意囑咐手下，不許林楚城，對方為何傷？還傷得這麼重。

許業遲疑的一瞬，林楚城已經倒豆子一般，照著奏疏冤。

為史，林楚城話極高，他講述自己被歹人所害的經過，期間一句話沒提皇后和許業，卻句句暗示與他們有關，聲淚俱下，仿佛到天大的冤。

“請陛下為臣做主啊！”林楚城含淚高喊，半個皇宮都能聽見他的聲音。

許業臉已經難看到極點。

他二十歲登臺拜將，三十歲高居大都督，從未被人如此指桑罵槐、挖苦嘲諷。偏偏他不能說什麼，一是不確定手下是否手，二是林楚城沒有提他，如果此時站出來，相當于此地無銀三百兩，他只能咽下這個啞虧。

許業握拳頭，好一個史林楚城，本將記住你了。

而座之上，申帝怒火更甚，他重重拍向龍椅，面冰寒。

他剛聽從史的建議、足皇后，林楚城就遭人暗害。這不是敲打林楚城，而是敲打他，是無視國威皇權。申帝沉下臉，命大理寺徹查此事，直到下朝，臉都沒緩和半分。

……

乾清宮，申帝踹門而，一腳踢翻椅子，“許業這是要造反？”

“此事疑點頗多，”衛良剛要扶正椅子，看見袖子下的白布，作一頓，示意慶吉來做。

他扶申帝坐下，狀似公正冷靜地分析，“若真是許大都督所為，未免過于明顯，或許另有。”

喝下一口茶，申帝冷靜不，也覺得事有蹊蹺，但懷疑的種子已經埋下，他下令，“究竟是不是許業，查過便知。你讓東廠暗中調查此事，無論是誰，朕都要他的命。”

申帝又想起早上聽到的傳言，原本還不信，現在卻開始懷疑。他挲著茶杯，目驟冷，“皇后和許業，都要查。與他們無關最好，如果真是他們做的……”

接下來的話，不言而喻。

衛良得令離開。

離開乾清宮時，恰好北風掠過，吹落房檐的積雪。他冷淡地注視著白雪融于塵泥，知道自己這步棋走對了。

皇帝已經起疑，他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將一切矛盾指向許業；甚至關鍵時刻，他還要以退為進，避免申帝懷疑他。

只要申帝信任他，只要查案的人是他，許業必定有錯。

至于證據……事是人做的，人哪有不犯錯的呢？

衛良輕輕拂過手背上的白布，眼底冰寒有一瞬間消散，他垂眸低喃，“許業之后，下一個，到誰了？”

*

九盛城，流言比風吹得更快。

越長溪剛吃過早飯，半枝便眉弄眼進來，輕咳一聲，“宮里傳聞，四公主不滿陛下足，半夜跑出來了！”越依依沒有封號，只按照排行，稱其四公主。

永和宮沒什麼規矩，聽見八卦，打掃的宮也探過腦袋，“奴婢也聽說此事，據說四公主逃跑時，不慎摔倒，被銀簪劃傷臉，昨夜來了很多太醫，皇后好一頓發火呢。”

“哎呀呀，怎麼會這樣？”越長溪掐著手指，怪氣開口，“四妹妹這樣不小心，本宮也跟著擔心。”——擔心半夜會笑出聲。

沾一點紅蔻丹，涂在指甲上，滿意地欣賞。嗯，真好看！

宮還在碎碎念，“四公主為何跑？坤寧宮不好麼？”

越長溪笑而不語，隔著半空，與半枝換一個只有們才懂的眼神。

越依依當然不會跑，之所以有這樣的流言，是讓半枝傳出去的。越依依敢手，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真當自己容嬤嬤呢，想扎誰扎誰？

移開仙花，看著自己殷紅的十指，覺得今日份貌也是一百分，漫不經心開口，“現在就看申帝了。”沒指申帝一下子厭棄皇后母，但多來幾次，積怨疾，稻草也能倒駱駝。

提起申帝，半枝表微凝，低聲道，“還有一件事，史林楚城被人毆打。皇上大怒，命大理寺徹查此事。”

“林楚城？參劾皇后的史？”宮接道。

發現公主臉微變，半枝佯怒，趕走宮，“就你碎，主殿掃完了？快去干活。”

宮也不害怕，吐下舌頭，笑著跑開。等人都離開，越長溪終于忍不住，狂拍桌子，大笑出聲，“哈哈哈，雖然史很慘，但我還想說，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天降正義？”

不管皇后是否派人毆打林楚城，這個節骨眼出事，申帝肯定有所懷疑。申帝懷疑，皇后足的時間就會拉長。一想到皇后過得不好，就放心了。

越長溪笑夠了，囑咐半枝，“讓咱們的人避開坤寧宮，免得惹火燒。皇后現在肯定氣死了，誰知道會不會突然想不開，要跟咱們同歸于盡。”

“是，奴婢這就告訴底下的人。”半枝掀開簾子，匆匆離開。

前朝后宮都出事，不難想象，皇后有多生氣。越長溪小心護著新染的指甲，默默盤算，也要離皇后遠點，以免傳染晦氣。

正想著，門吱嘎一聲，半枝又回來了，表有些奇怪。后跟著前太監，前太監手里捧著漆盤，上面是明黃綢布。

越長溪神一凜。

前太監行禮，笑呵呵把漆盤舉到眼前，恭敬道，“寶寧公主，這是金印。皇后足，皇上命您暫時主掌后宮，整頓后宮驕奢逸之風。”

越依依：“……”人在家中坐，權力天上來。世上還有這種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