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旖旎》16、慣壞

16.慣壞

陳旖旎還很小時,就能清晰地覺到,陳正宵和阮慈是不彼此,也不的。

他們從以前就各忙各的,對疏于關心,小學四年級時,有次陳正宵對出假意關心,問:“旎旎,是不是要升初中了?”

——他們恨不得可以在一夜之間飛速長,然后就可以迅速甩手,不用再對養義務。

父母這種“忙碌”到各奔東西的狀態,大概從陳正宵的船廠倒閉后就日漸加大了度與頻率。

直到分居,阮慈徹底甩手一走了之,才算給這段可悲的婚姻畫上了句點。

陳正宵暴發戶起家,經營一家船廠,在外也做些別的生意,家底還算殷實富足。阮慈當年嫁給他時,他正當風華正茂,在全港城也是排的上名號的富商。

后來他染上賭癮散盡家財,船廠跟著倒閉,阮慈那時把太姥姥和姥姥經營起來的旗袍店也給扔了,轉就去投奔別的男人。

阮慈自己都說,沒有男人的錢就活不下去。所以陳正宵一直說,就是個空有一勾引男人的本事,輕易就能把男人的錢騙進自己口袋的婊.子。

后來陳正宵還罵是小婊.子,跟阮慈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難怪那個男人的兒子會看上

17歲讀高二那年的夏天,第一次遇到沈京墨。

向學校申請了助學金,但那些錢連學費都不夠,陳正宵欠了高利貸一失蹤就是好幾個月,阮慈對也不聞不問。弟弟陳星移還在讀小學。

那是過得最不人不鬼的一段時間。

每天在學校瘋狂地趕完作業和學習任務,放學了就去學校附近的電玩城兼職賺生活費。

電玩城離學校只有一個街口遠,寬敞的大馬路一側,羅列著一排閃著五的娃娃機。

就在那里給來往的顧客換游戲幣。

弟弟那天放學過來等一起回家。一起過來的,還有學校里幾個經常視為眼中釘的生,帶了三四個一腱子社會哥過來找麻煩。

領頭的那個生說:“我男朋友今早多看了你好幾眼,你是不是勾引他?”

“學校里的男生都喜歡你,肯定是因為你長了張天生會勾引人的臉。”

“你們不知道嗎?媽媽就是個婊.子,足別人家庭的小三——那個男人為了媽老婆孩子家產全不要了——真夠賤的。”

類似這樣尖銳刻薄的話,在學校以外的地方就聽了太多。

阮慈和沈嘉致那件事也著實算是這港上的一樁丑聞。聽說那個男人還是某知名奢侈品集團的董事長,此事甚至一度鬧上了

下來了,也有不人有所耳聞,鄰里之間都議論紛紛,每天上學回家,都有人脊梁骨。

不去搭理,默默地垂著頭,給旁邊的顧客換幣。半長不短的頭發遮住臉上尷尬難堪的神,把自己自尊心小心地藏起來。生怕被人踐踏。

顧客卻不等換完就把錢收回去了,走前還用很輕蔑的目上下打量。顯然是信了那幾個生的話。

們繼續囂著:“陳旖旎,你別他媽給我裝沒聽見!你裝你媽呢——”

“我前男友甩了我就去追你了,是你先勾引他的吧!你是真他媽的賤——”

還涂著紅指甲油!天是不是就想著怎麼勾引男人了!”

其中一個生開始瘋狂地推搡,撕扯的校服外套。弟弟三步兩步跑過來阻撓,蹬著細胳膊細,大喊著:“壞姐姐!你別欺負我姐姐——”

很快就被推開了,摔在地上大聲嚎啕,引來周圍人頻頻側目。

那天校服里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薄荷綠吊帶。發育比同齡人早很多,沒穿,單薄的布料廓被撐得尖銳又飽滿。

為首的生看到了,眼睛一紅立刻尖起來,大罵.貨,穿這樣肯定是要勾引男朋友。

接著,后就是一通響。

他們提著棒球砸碎了娃娃機的玻璃,弟弟三番被推倒在地,滿地玻璃扎破了他胳膊,全是,哭喊著:“姐姐,我好疼——”

也不知被誰打了一耳,被甩到了地上。一側耳朵嗡嗡轟鳴。

那一刻覺得自己的世界都黑了。

口袋里的幣傾囊散盡,骨碌碌地滾開一地。

說不上自己那時候是什麼覺,咬咬牙,起,連滾帶爬地過去,去追一枚滾了很遠很遠,快要掉下水道的幣。

一雙腳穩穩落在眼前。

是男人的黑皮鞋。皮質良,邊沿扎著一致的u型線,打著漂亮的繩結。不落塵埃。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落眼底。

沈京墨躬低頭,手一揚,指尖捻起那枚幣,站起。

愣了愣,也跟著他站起。

男人穿一的槍灰西裝,風度翩翩,形容俊朗儒雅。他是那種看一眼就覺得好看并十分難忘的長相。

他漂亮的眼眸微微瞇了一度,把幣遞給,笑著問:“在找這個嗎?”

“……”抬眼,怔然看著他。遲遲沒手。

不知怎麼,眼淚就大顆大顆地掉了下來。

視線氤氳中,陌生男人的臉漸漸變得模糊,對著他上氣不接下氣地泣著,越來越劇烈。幾近難以呼吸。

很奇怪,在人面前,好像就會自喪失了哭泣的能力。

比如面對陳正宵和阮慈的冷言惡語,一滴眼淚都流不出;被人故意在校校外霸凌欺負,也哭不出。

似乎是,想把自己那被他們摧毀得所剩無幾的自尊,死死在手中。

不能哭,決不能。

這麼想著,卻哭得止也止不住,覺得丟人,匆匆說了“對不起”,想轉過捂自己的臉去眼淚。

不能袒脆弱。決不能。

還是在一個不認識的男人面前。好丟人。

忽然,一只略帶涼意的手,捧住被眼淚浸過一遍又一遍的臉頰。

被迫抬頭,怔怔地對上他的眼睛。

瞳仁很黑,狹窄的雙眼皮,眼睫輕垂著,著倦。

他站在面前,手掌箍住下頜,將向前微微帶了一小步,跟著跌撞過來,差點摔在上。

他掏出張綢手帕,不不慢地,開始替眼淚。

“你知不知道,”他垂著眼,眼神淡漠,作卻很溫,好看的薄牽起個很小的弧度,朝微笑,“人哭起來真的很討厭,讓人心煩。”

“……”

他看著,明明姿態溫和優雅,語氣卻是冰涼,又笑著問,“尤其是你這麼漂亮的孩子,對嗎?”

“乖,不要哭了。”

聽他這樣說,死死咬著,在他手掌心中卻依然控制不住自己,搭搭地掉著眼淚,如何也止不住。都顧不上去想會不會讓這樣一個陌生人到厭惡。

他都說了很討厭了。

……好丟人。

,弟弟也坐在一旁哭。他被玻璃劃破了胳膊,潔白的校服都被了。傷得不輕。

沒錢送他去醫院。

一直以來,堅守住不輕易在任何人面前松懈的自尊心,在當著他的面開始流眼淚時,就已潰不軍。

,忽然抬起雙濡眼眸,直著面前的男人,想裝出個十分可憐的模樣,乞憐地問:“……哥哥,你有錢嗎?”

他明顯愣了一瞬。

——那之后很久,才明白,原來那時出現在他眼中的緒,做輕蔑。

他不勾了下,把手帕塞給

他側頭虛攏住火,點了支煙,吐了個煙圈。半晌看自己把眼淚干凈,才輕笑著問:“你想要多?”

或許,他那時是想問——

要多,才肯讓你媽媽離開我爸爸,滾出我們家。

那時本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他故意把車停在附近,已在暗地觀察了這個“那個人的兒”好一會兒了。

小心翼翼看著他,放緩了聲調,用無比懇切的語氣說:“我弟弟,他流了很多,要去醫院……可能要針……”

他皺了下眉,看著。眼神著冷。

“……我沒有錢。”咬咬向被推得七歪八倒一片破碎狼藉的娃娃機和一旁跳腳的老板,吸了吸鼻子又想哭了,“今天,也沒有錢了……以后……”

又抬頭,一雙閃著淚的清澈眼睛看著他:“我會還你的!一定會——你、你什麼名字,電話——”

“沒關系,”他沒半點緒地朝微微一笑,再看時,目仿佛淬了冰,“以后,可以慢慢還。”

夢很長。

好像,還夢見了很久以前的事。

從夢境之中,跌跌撞撞地把疲憊的思緒拖出來,朦朧睜開眼,發現自己居然還躺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

下意識用手背試了試額頭。還很燙。

累得渾,四肢一丁點力氣都沒有,如同被浸泡在沸騰開的熱水之中,手腳都沒了知覺。

在這間偌大的辦公室中飛速膨脹,像是浪席卷住

高樓林立的天鵝灣依舊華燈璀璨,進來的細碎的,細細描摹出坐在窗邊辦公椅里的人的廓。

是個男人。

“……”

一個人在這里睡了很久,第一反應就是到害怕,在沙發上不安分地了一下,想坐起來。

一道低沉男聲穿寂靜無邊的夜。

“醒了?”

聽到是他,瞬間放松了警惕,又躺回去,頭痛裂。有氣無力地“嗯”了聲。

他就坐在那里,一手輕搭在辦公椅扶手,雙慵懶疊,腳尖微揚。

半面子浸泡在從窗外的葳蕤線中,偏頭去看窗外時,側影消沉又風流。

他如這夜。喑啞,深沉。

看不清他的表

片刻,他回頭,于黑暗中與不遠沙發上的無聲對視。一種詭的氣氛在彼此視線匯之間醞釀流淌。

先開口,沙啞著聲音問:“你不是走了嗎?”

他沒說話,長一揚,人跟著站起,緩慢踱步到沙發前,頷首看著

又躺了回去,將自己蜷一團,兩條胳膊疊在前。的發落在一側,白皙脖頸修長漂亮,曲線盈盈裊裊。視線很勾人。

四下漆黑寂靜。

一團碎了的月,灑在深赭的皮質沙發上,將纖瘦的廓勾繪出來。

他微微躬手過去抱。托住不堪一握的腰,將抱離了沙發。

“沈京墨……”虛弱到沒力氣掙扎,環住他脖頸,腦袋擱在他寬厚的肩窩里,聲音也疲憊極了,“你干嘛啊……”

他抱著去辦公椅。坐下來,將托抱到自己的面。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的手還發著燙,趴在他上,用手指去輕輕地描摹他流暢干凈的下頜線。

他是個很干凈的男人,一點兒胡茬都不到,上還有著清冽好聞的香氣。

那款香水greycity——灰城市。

越過他肩,去看他背后的窗。

腳下是一片葳蕤流淌的河,在冰冷的鋼鐵叢林之中穿梭,奔騰不息,無數支流全都匯了南海岸。

穿過這座冰冷的灰城市,奔深黑的大海。

消失不見了。

他的懷抱很溫暖。

微微出神,不知他要做什麼,也沒力氣掙扎。

忽然,聽到后有塑料包裝紙的沙沙輕響。在寂靜的空氣中蠢蠢

他牽過一個小塑料袋,順帶著,手扶穩了,冷淡地命令一聲:“坐好。”

也沒啊……

還是老老實實地坐在他懷中,側著腦袋靠在他肩頭,看到他拿過那個白的塑料袋。里面好像是幾盒藥。

下意識抖了抖,有氣無力地半開玩笑起來:“你現在讓我吃避.孕.藥有點晚了吧?”

“……”他眉心擰起,冷冷看一眼。

沒開燈,迎著微不可見的,也能到他冷冰冰的目落在上。

“你放心,”別開頭咳嗽了一小下,輕輕地笑,“我不會在安全期外跟你上床的,不會給我們彼此添麻煩。”

他要拆藥盒的作一頓,深不悅,甩手扔了回去。

“啪——”的一聲摔在桌面,在四下一片漆黑寂靜的空間里,這麼一聲顯得十分突兀。

一凜。

“怎麼,生氣了嗎?”繼續不怕死地挑釁,坐在他面,輕輕晃了晃纖長的,側頭過他耳朵,輕聲低語,“我啊,才沒那麼傻——以后你跟別人結婚了,讓我抱個肚子去找你嗎?我不會讓你看我笑話的。”

他默了會兒,轉頭對上那雙含笑的眼,微微牽了牽,沒半分緒地哂笑一聲:

“真是不知好歹。”

還沒回頂,他突然一手掐住,扣著小巧的臉,冷著聲音拋出二字:

“張。”

“……”

愣了一瞬,對上他冷冽的黑眸,眼角一揚笑了笑,將紅小小張開。

他指尖捻過鋁箔的包裝,還沒把膠囊出來,著他,氣勢洶洶地吻了上來。

比那會兒還要熱,臉頰滾熱,呼吸也帶著灼人的燥。

燙得他一顆心都泛了皺。

一直如此纏人,他拗不過,便抱起,向前傾半個人在辦公桌上,一手托起,回過去吻

比起,他的吻卻像是淺嘗輒止的安

——不知在安什麼,是安著生了病被一個人扔在這里的,還是在安自己心底那像是刺一般,蠢蠢著不斷刺他的罪惡

他沒心思去想。

最后在兩道堅實的力道盤上他腰時,他放開,按了下腦袋,下抵在額頭上。試了試溫度。

依然那麼燙。

勾著他脖子,躺在桌面仰視他。

一雙含笑水眸微瞇著,人雖虛弱,眉間卻簇著寸寸風,直看著他笑:“你讓我張我就張,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張。”他立刻又命令一次。

“……”

臉頰一瞬好像被什麼蟄了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指尖一挑,.挲了下他角——是昨天咬破的地方。

一張一合:“我不。”

慍怒在他眼底緩緩醞釀,他低啞著聲音,一字一頓問:“怎麼你才肯張?嗯?”

“吻我。”仰起臉,開出條件,“你今晚親了別的人多久,都還給我。”

他嗤笑了聲。

僵持了一會兒,像是他主妥協了,帶著涼意的掌心捧過發燙的小臉。俯下,開始啄吻,略帶侵略,一點點撬的齒舌。

冒了有些不上氣,如同被扼住了呼吸。可如此一來快卻更洶洶。于是依然在極盡可能地貪婪回吻。追尋,捕捉著他的氣息。

被他帶著,坐回了他辦公椅里。雙膝撐在他兩側,坐他懷中,放肆地親吻他。

——心里邊想,這樣的話,吃醋得也太明顯了吧。

覺像是自己先認了輸一樣。

但只有這時,他是屬于的。

也是在這一刻才清晰地意識到,對他,居然是有占有的。

以前沒注意過,直到現在,這種覺一朝膨脹,強烈到,幾乎快要瘋掉了。

才發現,原來這種想讓他獨屬于.,已經膨脹到無法收場的地步。

他吻了一會兒,一手越過,轉而就將那鋁箔包裝一捻。夾了一粒膠囊出來。

而后吻停下,溫地命令:

“乖,張。”

這次像是被喂飽了,半瞇一雙迷離眼眸,癡迷地看著他,乖乖張開。牙尖兒還輕輕咬了咬他的指腹。

可接到膠囊外包的塑膠味兒時,臉上的笑容倏然沒了。捂著,轉頭就要吐掉。

一向惜自己的,與他絕不在安全期外做。多年來,他也一向尊重

他輕地拍了拍繃得僵的肩背,安著。

骨節分明的手,推遞過來一杯水。

冒藥。”

停止了吞吐,腰靠回他的辦公桌,晃晃悠悠的有些坐不穩。他扶穩了,拖著杯子遞給,看著捧起杯子乖巧地喝水。

他輕脊背,怕嗆到了一樣。

還不。那目仿佛在說——我會監督你把藥吃下去。

冰涼的著膠囊流竄,緩解了嗓中干疼痛的覺。

稍稍舒緩了,安分地坐好,喝完了,又靠回了他上,喏喏地說:“我不喜歡吃藥,你知道的。你放心,我也不會給我們彼此添麻煩。”

“我知道。”

手去探額頭的溫度,指尖勾纏著一縷發,順勢到了后背一片略帶意的冰涼。

應該是冒了生了汗。

他讓坐在辦公椅里,起去沙發那邊,邊淡聲地安頓:“一次吃三粒。另一個也吃了,吃兩粒。”

說著,還回頭冷冷晃一眼:“別讓我發現你吐掉。”

“……”看著他過去,輕輕哦了聲,只得老實照做,按劑量把藥乖乖都吃了。

他打開沙發旁邊的一盞造型致的立式小燈。

灑下,是不同于他辦公室大燈那般冰冷的澤。讓人到溫暖。

他拎著沙發旁扔著的那雙鞋過來,正要半蹲下來給穿,突然蹦跶了一下,條件反一樣跳下辦公椅,“不不、不用了——”

他剛屈下一瞬的膝蓋繃直了,站起來。眉心輕皺著,“怎麼了?”

“我、我可以自己穿。”不習慣他這樣的好意,趕一腳勾過那鞋,兩腳其中。穿好。

這雙鞋的鞋跟比平時穿得要高一些,他辦公室的地毯很本就腳步虛浮,沒站穩,左右晃了一下。

他在一旁扶穩

心怦怦狂跳起來。

想到了那會兒做的夢——好像是夢見第一次遇見他的場景。那時的他捧著的臉,溫地為眼淚。

的心,的確是跳過的。

在夢里都能到有多麼多麼喧囂。

不過后來得知了他是阮慈足家庭的那個男人的兒子,他第一次的接近也是居心叵測后——

那種心跳的覺,就一點點刻意被抑制住了。

這麼多年來,在他面前一向的不卑不與劍拔弩張,也讓漸漸忘了,原來曾也對他一見鐘

站在原地不走了,似乎有些寸步難行。

“不合腳?”他瞥了腳一眼,低聲問。

“啊……”還沒說話,他直接像那會兒一樣,不由分說地將攔腰打橫抱起,順手勾過桌上裝藥的那個小塑料袋。抱著就出了辦公室的門。

滿臉通紅。

乘他的私人電梯直達樓下。從五十幾層下來,的心一點點下墜。

慢慢地,心也不跳了。

推了推他,從他懷中下來,偎到他旁去。他自然地攬過肩。

“你為什麼過來?”問,“你不是今晚有事兒嗎?”

“jessie說你沒讓送你,”他,不大自然地說,“我忘了東西,在公司。”

“……”這樣嗎。

抬頭,凝他干凈流暢的下頜線,用打量的視線描摹他深刻英俊的五,還有他好看的眉眼。

不知不覺,就看了很久。

在他看,向投來目時,輕輕地垂下睫,掩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失落。

“累了?”他沉聲地問。

輕輕點頭,靠在他上,突然很想好好地睡個覺。

“累了就回家。”

酒會在沈京墨走后沒多久就散了。

本來今晚的主角就是他和江星窈,順帶著了幾個家族德高重的長輩聚在一起,攢了這麼個局。

沈江兩家是世,兩家的爺爺輩還是在解放年代一起扛過槍炮打過仗的,實打實的過命的,后來兩家還一起經商,風雨中互相扶持走了這麼多年。

從前長輩就想孫輩可以一樁好姻緣。沈京墨與江星窈正值適婚年齡,還是一個大院兒里一起長大的。如果能促,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可還沒切正題,主角之一就離開了。大家只得悻悻散了。

沈何晏和陸眠等人快走了才從嬋宮出來。

在長輩面前喝酒一直得著端著,陸眠的酒量高中那會兒就是出了名的嚇人,本沒喝痛快,嚷嚷著要跟沈何晏再去找個地方,喝夠了再回家。

陸眠的哥哥陸聽白今晚不在,人在國外出差,怪不得這麼晚了陸眠敢散了這個局又去別喝。

如果陸聽白在,定是沒這個膽子的。從小就怕哥。

想起來,江星窈曾也有個哥哥。如果有幸還活著,應該與沈京墨的年紀差不多一般大了。

沈何晏沒人過來接他。

為了那個武打片里的男二號,他最近在瘋狂地健,如果不小心讓經紀人知道了他大晚上去喝酒,肯定是會被罵的。

他也很重視這個角

圈外都知道,宋璨導演的片子,別說是男二號,就是個稍微要在鏡頭個臉的男n號,也是別人磕破頭都求不來的。

江星窈當初去試了個n號宋璨都沒給,還暗暗諷刺之前那個注水的影后。

大家也都說的沒錯,如果沒有沈京墨,宋璨絕不會考慮到他。當時微博宣了他出演男二,下面也一群人懷疑他是帶資進組的關系戶。

只是,今晚這種類似的話聽了太多,就變了味道。

看似是在恭喜他,實際是變相地諷刺他如果沒有沈京墨,必將一事無。更何況,雖不明說,其實從小到大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為的。

他越想,心頭越不快,就決定與陸眠再找個地方喝兩杯。正好陸聽白不在,陸眠一個孩子大晚上在外面喝酒,總歸不讓人放心。

就是不知,陳旖旎怎麼樣了。

陸眠了司機過來接他們。

上了車,沈何晏打了電話過去還是關機,對陸眠說:“陸眠,你給陳旖旎打個電話。”

陸眠昏昏睡,聽他這麼說,怪異地問了句:“這麼晚打電話,用什麼理由?應該跟你哥在一塊兒吧。”

“……”沈何晏臉登時黑了一層。

陸眠掩著笑,拿出手機,說起話來舌頭都直了:“行——我幫你打,你不好意思問嘛。”

打過去,還是關機。

“你看,關機啊——你就去家樓下看一眼,如果燈亮著就在家,燈沒亮——”

陸眠意味深長地停在這里,忽然就不說話了。人也有點兒醉醺醺的,在車七歪八倒的,坐都坐不穩了。

沈何晏倒像是被提醒了,若有所思了一會兒,讓司機繞路從天鵝灣的高架上繞過去。

天鵝灣商圈眾多,高樓云集。三層高架如深黑的巨蟒虬盤繞在一起,從下個路口下去可以直達s&r大樓前廣場。

沒開到目的地,沈何晏就喊停了。

遠見沈京墨擁著道纖細人影從大樓中出來,上了他那輛車牌和外形辨識度都極高的黑赫。

穿過夜,揚長而去。

陸眠一手支著有些昏沉的腦袋,順著沈何晏愣滯的目著那個漸行漸遠,逐漸與黑夜混為一的黑車屁,淡笑著,吩咐司機開車。

陳旖旎靠在一邊的車窗上,無力地睜著眼,目渙散開,看漆黑的夜從窗外飛速地過。

靜得出奇。

沈京墨手上還有些工作,用平板電腦隨手回復著一封電郵。修長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敲打。

從窗外掠過。

點順著他線條流暢分明的下頜線蔓延向上,勾勒出他好看的廓與高鼻梁。電腦瑩藍在他鏡片上,他眉眼廓被掩藏得虛幻模糊。

趴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他。

回復完了,他疲憊地關了電腦,抬起手,想眉心和眼角。

忽然,一雙略帶熱意的手接近他。

湊過來,替他小心地摘下了眼鏡。

他愣了一下,不戴眼鏡時,眸都朦朧和了幾分。看著牽起,無聲地笑了笑,開始自己的眉心。

人稍稍后仰,手握著他質寒涼的眼鏡,放在前。頭枕上他面,依偎在他懷里,出胳膊,也抬手他的太

但只了一會兒就不安分了。指尖沿著他下頜線下,他的結。

著倦意的眼挑起,由下而上凝他,認真他一聲:“沈京墨。”

“嗯。”他闔著眼應。

“我想跟你上床。”

“……”

——驀地,車頭向前一聳。

開車的司機聽到這麼一句,不留神踩了腳剎車。

猝不及防的,差點兒就依慣沿著他面滾下去,他立刻手攬住,不悅地抬眼,從后視鏡與向后瞄的司機對視。

視線冰冷得嚇人。

司機吞了吞口水,默默地說了聲:“對不起……沈總。”然后重新發車子,過了路口拐了個彎兒,直往白鷺灣而去。

抬頭去看他,捻著他襯衫紐扣,繼續剛才那個話題:“好不好?”

手探了探額頭——沒那會兒那麼燙了。應該是吃了藥的結果。

這麼躺在上,在下面直勾勾地觀察他反應,他始終沒什麼神,抬起頭,看向窗外。

再也沒話。

電梯門緩緩關閉時,整個人還是懵的。

吃了藥人更困倦,剛走到半路,就那麼偎在他懷里睡著了。朦朧中,聽見他用低沉嗓音對司機說了另一個地址。

昏昏睡地睜開眼,窗外夜在眼前徐徐鋪開,景象越來越悉。

才發現,是家的方向。

而這會兒他們就這麼僵在一層,很久,誰也沒作。

“幾樓?”

男人的聲音沉穩,帶著微微沙啞,有一人的

“……22。”

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思緒。才手去按樓層。

這是從兩個月前搬了公寓后他第一次去家。那時他們分手中,房子是自己買的,也沒告訴他地址在哪,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

人一病,反弧好像也慢了。

還在出神,后忽然過個和的氣息,混著淡淡縷縷的清雅男香。

他揚出手臂,越過

一截骨節分明的手腕兒從煙灰西裝袖口竄出,淡青管虬盤在他略顯瓷白的皮上。

修長食指晃在眼前一瞬,按下了按鈕“22”。

按了樓層,沈京墨就站了回去。他靠在電梯墻上,手臂抱在前,沉沉合著眼。

他一括的煙灰西裝,紐扣未解,裹一線窄腰,整個人立在那里,筆修長,氣勢清雅矜冷。

頭頂,暖橘線掠過他羽般的眼睫,落下一層淺淡的影。一道疲憊青痕。

他似是極困倦,像是睡著了。眉眼沉靜,沒了素來的疏離寡漠,和了不

半天誰也沒說話,是他忽然開口問:“除了何晏,還有誰來過你家?”

“……”怔了小半秒,倏然聽懂了。

他這話的意思應該是——“還有什麼男人來過你家。”他好像很在意沈何晏或者別的什麼人知道碼的事。

靠在一旁,無力地笑了笑,沒說話。

他緩緩睜開眼,一雙幽沉眼眸凝視,也笑。笑聲深沉低啞,出掩不住的愉悅,一字一頓卻都是寒意:“告訴我。”

“……我今晚很累。沈京墨,我不想跟你吵架。”

“很累嗎?”他笑著凝視,“累的時候,你跟別的男人也會說‘我想跟你上床’這種話嗎?嗯?”

就是那會兒看著他,不由自主地說了那麼一句,而且今晚真的沒勁兒跟他折騰了,“誰不想跟好看的男人上床啊……但是我今天真的好累……”

他沒等說完,忽然就靠近。抬手,沾著涼意的指腹溫額角,嘆了句:“真燙。”

收了聲,眨了眨眼,怔然看著他。

“是病了,才這麼累麼?”他自略過了那句話,沒什麼緒地笑著問。

“嗯……”蹙了下眉頭。不知怎麼,總覺得他這是假溫

這個男人今晚到現在都意外的溫——他平時對誰也都是這幅溫和斯文的模樣,那會兒喂吃藥時也還算溫

可他骨子里的強勢和冷,卻無法掩飾。

這會兒倒是像想跟算賬一樣。

他眉眼溫和,朝笑,又一次切正題,“你要什麼,不是說一聲我就給你?也開口隨便管別人要嗎?”

有點害怕地后退一步,沒退開,被他攬著腰直接拉過去。

他低頭凝視,眼神一點點幽深冰冷,“看來,是我給你慣壞了,是不是?隨隨便便開口,什麼話都可以對別人說。”

“……”

那種如臨大敵的覺才從心底躍起,22層到了。

叮咚一聲響,他的應聲落了下來,一手輕扯住腦后的發,迫使仰頭回應。力氣很大,將推抵在電梯墻上。

電梯門又一次關上,他還在癡纏地吻。比起那會兒在他辦公室里,此時毫無試探之意,寸寸都在進攻,發泄著無名火。

旗袍衩開得恰到好,他順勢托起在電梯墻中部欄桿上,被吻得不上氣,一時有些意神迷。

電梯不知何時又落到了某個樓層。

門“叮咚——”一開,外面的人瞧見電梯里抱擁纏吻的男,尖一聲就躲開了。

他還在吻

彼此糾纏,互相推撞著,最后撞到閃著一串兒紅藍的電梯按鈕上。大大小小的樓層幾乎都被按了一遍。

當然,沒忘了按家所在的“22層”。

不知又停了幾次。只覺得電梯上上下下,停停走走。

彼此來來回回,沉沉浮浮。

最后他停下,金邊眼鏡下,眸被頭頂的電梯頂燈晃得幾近破碎,染上一層朦朧。

他深著氣,輕勾起:“我問你,還有誰來過你家?你還跟誰說過這種話?”

一字一頓如同從嗓子眼兒里生生地磨出來一樣。

“旎旎,是我慣壞你了嗎?嗯?慣得你什麼話都敢說,什麼人都敢放進你家?”

“是,都怪你。是你慣壞我了,”整理了一下思緒,瞇了瞇眼,不自地扶住他肩將自己湊過去,“那我說我想要,你就給我嗎?”

“可以啊,”他也笑,捧住的臉,指尖細細描摹的眉眼,“但是,今晚就沒那麼容易了,知道嗎?”

他話音才落,電梯又停在22層。

這一次他反應很快,直接是撈著出了電梯,氣勢霸道力道不小,幾乎被他一路是被他按著到了家門口。

“寶貝,開門。”他笑著命令,笑意卻毫不達眼底。

的兩條胳膊被他按在門上,掙扎不能。稍微偏頭緩緩移眸,看到家門口那個方塊型的碼鎖,忽然抬起頭,笑了笑:

“你不是說了麼,哪有那麼容易?你難道覺得,在我這兒也那麼容易嗎?”

他眉心還未攏起,突然踮起腳,湊到他耳邊,一字一頓輕聲說,“所以,我才不告訴你,有本事你自己猜啊。”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更6k!晚上9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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