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另嫁》第23章 人間重逢

另一邊,齊伽久不見溫綽玉再去浣花齋,就去卜梅園守著,終于攔到了平日里和溫綽玉走得近的姐妹。

錢石榴匆匆從園中走出來,不防被人阻了去路,抬眼見是一個高大英武的俊俏小廝,似乎是浣花齋那邊的。

“什麼事?”語氣有些焦急。

齊伽問:“溫綽玉最近怎麼都沒見出來?”

生病了,我去請大夫呢,你是什麼人?別攔我。”

齊伽皺了眉,堅持問道:“生的什麼病?”

“不知道,快讓開。”錢石榴不敢說緣由。

起先也不知道溫綽玉犯了什麼錯,被關在屋子里好幾天,昨夜還差點被人抬了出去。

隔壁鬧出這麼大的靜,錢石榴不敢出去,只能聽著,才明白了溫綽玉為什麼會被關起來,不從還要賣到青樓里去,聽著都覺得嚇人。

后來溫綽玉終于肯了,才被帶了回去,錢石榴等人走了,才敢悄悄去看

床榻七八糟,被子被混堆在一邊,人卻躺在禿禿的一邊。

石榴走近,才發現溫綽玉發熱了,燒到呼出來的氣都燙人。

慌沒了神,想去主屋又聽聞世子來了,不敢打擾,只好自己鋪好被子,端來冷水替一遍遍子,才勉強留了一條命。

今早夫人終于讓石榴去請大夫了。

真是造孽,人都快不上氣來了,何苦把人到這個份上。

石榴可憐這個專子,可惜世道吃人,就算是再慈眉善目的主子,轉眼也能要了奴才的命,到時是死是活無人關心,梅夫人還會得一個給夫君納妾,不妒的賢名。

誰管那個“妾”的意愿如何,一條賤命罷了。

“到哪兒去請大夫?我腳程快些,你回去照顧。”

被齊伽的話拉回了神,錢石榴看著眼前人,愣了愣,說道:“后門萬壽街回春堂的大夫,這是牌子。”

齊伽拿過牌子一陣風似的就走了,錢石榴著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路的盡頭,想想溫綽玉就要去伺候世子,忍不住嘆了口氣。

萬事,要自己看開些才好。

錢石榴轉頭照看溫綽玉去了。

前院書房之中,江希晏還不知道自己的夫人給他準備了人的事。

他此刻正心煩不已。

所謂的蕭姨娘臥病在床當然只是掩人耳目,此時的山盡閣里已經沒有了主子。

江希晏不知蕭蘭燼去了何,只聽聞他似乎得到什麼消息,忽然間就消失了。

偏在陵侯抵京的時候,當初的計劃被打,他自然不會痛快。

將信傳回藏墨閣,申無咎已經,回信只說會帶著蕭蘭燼一道回京城。

如此,江希晏也算勉強坐定了。

中秋將至,陵侯早已抵達了京城,就是往日驕奢逸□□也收斂了些,畢竟自己的江山如今泰半靠越守著。

整個大周都知道,如今還沒人造反就是因為越還在。

至于陵侯,他是不會造反的。

家一脈世代為大周將領,子息也在一場場戰役里逐漸凋敝,到了越這一代,只剩了他自己。

然而多年前戰場上一次傷,讓他沒有了延育子嗣的能力,天不假年,家注定是要滅族的。

帝位于他無用,如今能守著邊關,也是因家忠孝節義的名聲,他軍功彪炳,足以寫進史書千載流傳。

越也是江希晏最想殺掉的人,他費心鋪陳多年,就是要逐漸扼離火軍的咽,但跟讓離火軍慢慢潰敗相比,殺了越要快上不

屆時,他就能堂而皇之地造反,再無人能擋住。

之后史書要如何書寫,就看他的心意了。

溫綽玉看過大夫,幾劑藥下去,病總算是穩住了。

在喝藥的時候,梅夫人還囑咐小廚房給熬了補子的湯,就指著將養得水靈點,早點送到世子的床榻上去。

溫綽玉來者不拒,不管是什麼東西,都麻木的咽了下去,但面始終淡得像一張白紙,覺不到一點生氣。

錢石榴請了照顧的差事,守在旁邊看的樣子,心疼又沒法子,只能勸看開點。

“世子爺文武雙全,又生的一副好相貌,京中閨秀多想嫁進來還不能呢,既然你夫君已經過世了,這實在是一條最好的路子了。”錢石榴邊說邊端出一碗紅棗雪蛤湯。

溫綽玉聽著錢石榴張,卻理解不了在說什麼,只是下意識地點頭。

錢石榴卻以為是想通了,高興道:“想開了就好,好日子還在后頭呢,日子沒有這麼難的。”

說著,舀了一勺湯羹遞到邊。

雪蛤的味道讓想作嘔,溫綽玉竭力咽下去,一句話都沒說。

修養了幾日,那些金貴東西都沒有白費,溫綽玉的氣漸漸好了起來,又被喚去見梅夫人。

“嗯,若是再些就更好了。”

梅若春的下,仔細的端詳著溫綽玉的皮,像打量一尊品相上佳的瓷梅瓶。

倒真是個人,若不愿,一時之間自己也找不到這麼好的來。

溫綽玉垂著眼,乖順地任作。

“既然嫁過人了,知道怎麼伺候男人吧?”

子抖了一下,眼中仍似古井無波,好似魂魄都被走了,“回夫人,懂。”

孫嬤嬤很不滿意:“你這不不愿的樣子給誰看呢,也不怕世子見了晦氣?”

“若是不愿,仍舊送回去吧。”梅夫人語氣清淡。

“夫人,奴婢會……伺候好世子的。”溫綽玉握住的手,出一個淺笑。

人圖被吹了一口仙氣,整個人從畫上走了下來似的,有了生氣。

識相,梅夫人輕輕了手:“你生了這份心就是好事,只是這樣還不夠。”

看向孫嬤嬤。

“老奴曉得。”

既然要塞人,就要盡善盡,詩書暫且不論,梅夫人要端著正室的面,幃弄不出的花樣,總要讓學會。

中秋夜宴

護國公鎮守邊關不能回來,國公夫人、江希晏和梅若春進宮赴宴去了,謝謙和江采薇同樣跟了去。

但府中的宴席也沒有含糊,世子特特囑咐在絳峰軒后的水榭上擺宴,似乎是府中有人要來。

玉盤似的月兒掛在樹稍上,幾縷薄云輕煙似的籠著,宛若月宮仙娥上的紗

水榭上燈火通明,只是主人還未回來。

“請人來教你學的事,可都學明白了?”孫嬤嬤問

手指揪了手里的縷金穿花云鍛,溫綽玉閉了一下眼,眼前晃過的都是花魁娘子聲細語的教導。

艱難地點頭:“奴婢知道了。”

“張。”

溫綽玉順從地張開,孫嬤嬤在瓣涂上了海棠紅的口脂,和耳上的紅翡翠滴水耳墜相合,昳麗容淡勻,不須艷妝便可灼麗人,眉間那點愁緒更添風

到時床上再殷勤一些,就算嫁過人了,也沒有男人會不喜歡這樣的人。

“夫人。”

外頭響起侍的請安聲,是梅若春從宮里回來了。

孫嬤嬤扯著溫綽玉起行禮,梅夫人進來,通掃了一遍,十分滿意,又將發上的赤金南珠掛珠釵戴在發髻上,點頭不住嘆好。

“往后,你會激我的,去吧。”梅夫人不再看

溫綽玉盈盈屈膝:“奴婢多謝夫人抬。”

面上已經沒有了半點不愿,孫嬤嬤看在眼里,心道前頭還裝相,現在可算是想明白了,這等好事,誰上不是造化。

“時辰也不早了,走吧。”說著引人出去了。

出門的時候見到了石榴,溫綽玉忽然問了一句:“門房那邊,有我夫君的消息嗎?”

錢石榴被這個問題撞得心臟一疼,“沒有……”

聽聞的夫君溺水死了,遠在京城,盼著一個死人來接自己走嗎?

溫綽玉聞言并未太失,朝綻出一個笑容,跟在了孫嬤嬤后面,往絳峰軒那邊去了。

梅夫人正打算在中秋這一日,讓溫綽玉到世子的近旁伺候,晚上再順理章地跟著回聽濤院里。

江希晏從宮里回來,就馬不停蹄地去了峰絳水榭。

宴上早有人在端坐在席中,水榭中靜寂得只聽到湖水在拍打著水榭立柱的聲音。

著黑道袍、年五十上下的子長髯男子,正是藏墨閣閣主申不咎,若靠近了,還能嗅到一若有似無的腥味。

申不咎早點過重傷,為了保命練了一門邪功,沾惹上了要喝人病。

另一個則是傳聞抱病許久的蕭姨娘,不過和平日里清冷如仙的裝扮相比,今日真似合襯了他姨娘的份,那大艷的朱釵加諸,容貌卻穩穩住了。

燈火不及其昳麗,容華若桃李。

重熠的燭落在那帝青琉璃飛天上,燦若九天明霞,濃淡皆宜的一張臉點染著宮妝,不消看誰一眼,已是驚心魄。

誰也不知護國公府的蕭姨娘為何會陪坐在此,但人端坐似一把寶劍,一雙眼睛森寒冷,比逡巡的野狼還要肅殺兇悍,絕無半點兒之態。

“當初讓燼兒扮作世子的妾室,今日見著,果然十分合適。”申不咎渾然不覺,舉著酒盞笑道。

在場的藏墨閣眾,連同江希晏的手下都聽出來了,這是在侮辱他。

不錯,申不咎當初會讓蕭蘭燼以小妾的份襄助江希晏,就是想折辱于他。

誰都不知道申不咎對于這個養子兼徒弟究竟是什麼心思。

蕭蘭燼越過了閣主的親為了閣主,在閣中自有擁躉,卻也要像最低等的殺手一樣,完一個個一不小心就要丟掉命的任務。

而蕭蘭燼對申不咎是否心生反骨誰也不知道,不過申不咎已斷了他背叛的可能,不關心他心底如何作想。

被申不咎的小磬控制著,蕭蘭燼不了一點反抗的念頭,就算將耳朵捂住也沒有半點用

那日他能決然離開京城,也是因為申不咎不在。

蕭蘭燼一路追查回去,在水路得到了阿玉的消息,阿玉離開了蘇州,跟著叔父叔母,卻不知道是否到了京城,還是在哪里停留做生意。

他擔心阿玉安危,便忍不住拋下了一切,沿著水路一路追尋了回去。

老天眷顧,輾轉從一個商隊老板打聽到

然而來不及等他找到阿玉的叔父叔母,申不咎就出現了。

那磬響了一聲,他頃刻如山崩塌,再走不得半步,渾猶如經了剝皮拆骨之痛,

可即便如此,若不是知道溫綽玉可能就在京城,他是決計不肯被申不咎帶回來的。

對于今夜上徹底的子裝束,蕭蘭燼知道是對他不遵命令,私自離去的辱。

申不咎將他養大,不止是做一把刀,更懷著莫名的恨意,蕭蘭燼打小就知道。

府中主人未至,師徒二人陷一場詭異的沉默中。

蕭蘭燼并不在意如何,面對他的出言嘲諷不置一詞,他真正在乎的,是此刻溫綽玉究竟在京城何

“還未問燼兒,為何要離開京城,聽聞在找什麼人?”申不咎明的眼睛從杯盞落到他的臉上。

蕭蘭燼知道自己不會有太多的時間,早在去找人時就做了遮掩,藏墨閣就算順著查也只會知道他在找一對中年夫妻。

殺意匿藏,蕭蘭燼未闔眼瞼,“找什麼人倒不是要,我只是不知,自己連京城都出不得了。”

聲線如晚風嘆息,玉石在耳中相撞。

“你自然是想去哪去哪,不過難得任這一回,師父也想知道緣由。”

“不過是尋常殺人罷了,沒料想到師父大張旗鼓的找來,我才知道,自己得寸步不離那位世子。”蕭蘭燼眼帶鋒芒,帶著挑釁看向申不咎。

他只是笑笑:“那位世子?看來燼兒和世子相的不好呀。”

說曹,曹到,江希晏自宮中回來,連裳都沒換就過來了。

見到蕭蘭燼時,即便他是個不好男之人,也怔愣了一會兒,不得不承認,此人皮囊實在無可挑剔。

到這個份上了,打扮得是男是,反而不必分得太清楚了。

江希晏眼中的欣賞之意被申不咎看在了眼里。

府中主人既然來了,自然要相互見禮。

“申閣主。”

江希晏也是第一次見此人,黑老人仙風道骨,不像是江湖中最神危險的殺手組織頭領,反似山中逸的道人。

申不咎亦作揖:“江世子,燼兒這回給世子添麻煩了,耽誤了世子的大計。”

人既已經抓回來了,江希晏也懶得指摘,他只關心這蕭蘭燼不聽命令,是不是真的能幫自己除了陵侯,

“閣主言重了,不知閣主為著護國公府的事被帶了回來,會不會耽擱了閣主自己的事。”

“燼兒不過是出門散心罷了,”申不咎看向蕭蘭燼,“燼兒,去給世子敬杯酒賠禮吧。”

蕭蘭燼掀起眼皮看了江希晏一眼,描畫細致的眼底全是滲人的冷意,看得江希晏不大想喝這杯賠罪酒。

就在眾人以為他不會的時候,他到底是起了,端著一盞酒走到江希晏的桌前。

朝他一舉,俄而一飲而盡,作飄逸若他的劍,沒有半點氣,琥珀酒盞向后劃出一道流,墜進了湖里,咕咚一聲。

江希晏亦回敬他一杯。

辛辣,卻不比蕭蘭燼橫眼看人時厲害。

小磬的清鳴聲驟然在水榭中回

蕭蘭燼在那一瞬間似被雷劈了般僵直,子支撐不住,明月似的人像從天上跌落了下去。

玉山似的人下來,江希晏下意識地把人接住。

懷中的蕭蘭燼四肢百骸承著無法忍的痛,子止不住地抖,江希晏手不知往哪放,手腳一時有些混

始作俑者卻饒有興致地看著這鬧劇。

蕭蘭燼想挪開子,但痛意讓他連一手指都不了。

然而人長得再,終究也是個男人,蕭蘭燼覺得惡心,江希晏也覺得心中怪異,就要將他扶起。

申不咎卻說話了:“燼兒做了這幾個月的妾室,世子可還滿意?”

聞言江希晏扶蕭蘭燼的作一頓,也看出來了,申不咎這是在折辱自己徒弟,剝去他的面,打斷他的傲骨。

有時候他也疑這藏墨閣的閣主和閣主之間究竟是什麼關系,既給了閣主的尊榮,又把人跟狗一樣養著,拿這種藥控制住。

是厭惡還是害怕?

江希晏無意參與藏墨閣自己人的相爭,將人扶起,不咸不淡說道:“閣主助我頗多。”

蕭蘭燼做他妾室的這幾個月,是最趁手的利

二人從未有接,挨得最近的時候,不過是在宴席上坐在了一起,現在這樣,是從未有過的。

而被扶定的人,強忍著與男人接的作嘔,掌心有些發,蕭蘭燼想找到他的長劍,將所有見到這一幕的人盡數斬殺干凈。

被算計著跌到一個男人的上,不覆了藏墨閣,此恨絕難消解!

知道申不咎是什麼意思,蕭蘭燼閉了閉眼,下眸中,只可惜了邊上好的紫檀桌,被他生生握碎了桌沿。

申不咎似看不見他殺氣四溢的眼神,悠悠嘆道:

“他是藏墨閣中最好的殺手,可惜生涼薄,指手中的劍就能把代的事做了,連扮個妾室都不倫不類的,還是多虧世子包容。”

說著包容,磬聲又響。

蕭蘭燼這次如進滾油,被一遍一遍澆燙,疼得幾乎要倒在地上去。

然而痛到第二遍,已經麻痹了四肢,他倒在桌上,連氣的聲音都沒有,讓人疑心已經生生疼死了過去。

“燼兒,做一個妾,做一個人,知道要怎麼做嗎?”申不咎的聲音不急不緩地傳過來。江希晏又喝了一杯酒,聽著申不咎教訓自己的徒弟,默不作聲。

藏墨閣主這個路數,連對他都了尊重,江希晏再是好,此刻面也有幾分不愉。

蕭蘭燼自然不會回話,申不咎又敲響了磬。

野狗撕咬尚不及此,蕭蘭燼渾痙攣不止,每一寸骨頭都幾乎要碎了,眼見著又要到桌下去,江希晏嘆了口氣,接住了他。

此時蕭蘭燼眼神已經浮現出幾分茫然,仿若太虛神游,散去了狠厲,眸中若繁星映水。

他倒在江希晏的臂彎里,氣若游逶迤絢爛,遮住了他的男子態,釵環皆,瞧著十分可疑,申不咎見此笑道:“現在倒有幾分‘弱無力’的樣子了。”

“閣主若沒玩夠,江某就奉陪了。”江希晏不是來讓他尋樂子的。

“申某失禮,世子勿怪。”

溫綽玉繡履緩緩踩上曲水回廊,絳峰水榭就在眼前,廣袖下,破瓷片已握在了手心里。

通明,整個水榭有如白晝一般。

“見到世子,活泛著些,但也要懂規矩,先前教你的話都要放在心上……”臨近了水榭,孫嬤嬤還在細細叮囑

“奴婢都省得。”

溫綽玉隨著孫嬤嬤踏上了水榭,并無竹聲傳出,繞過一道八幅高山流水座屏,始終低眉著自己邊,不看四周。

孫嬤嬤走在前頭,就見世子懷中有一個人。

沒想到宴上已有了娘。

再定睛一看,豈不就是抱病的蕭姨娘,這是瞧準了時候,使手段爭寵來了?

此時江希晏正要將蕭蘭燼推起,放回他原來的位置上去,就見是梅若春房里的人來了。

“何事?”他作一頓,問道。

孫嬤嬤雜念一掃,忙低頭回話:“夫人見世子設宴待客,子不便,不適宜陪侍,又不知蕭姨娘已病好了,才想著尋個可心的人來陪侍世子爺……”

沒想到蕭姨娘悄悄養好了子出現在這里,那們帶來的人還管用嗎?

藏墨閣主來護國公府并沒有多嚴的防衛,若在這兒出事,那就是藏墨閣本事不到家,不值得江希晏放在心上。

且江希晏本就喜廣天下奇人異士,對外不過又見了一個江湖士罷了,是以卜梅園的人來就來了,并沒有被阻攔。

江希晏此刻懷里還接著個男子呢,聽聞梅若春要給自己塞人的意思,煩不勝煩,說道:“我這不必陪著……”

他又看了一眼孫嬤嬤后的人,才發覺有幾分悉,是個見過兩面,卻不會教人忘記的丫頭。

梅若春倒是讓他沒想到,那個跟自己坦明已有夫婿的子竟又被送回來了。

此時溫綽玉盛裝打扮過,和先前質樸的著截然不同。

珠翠琳瑯生香,妙世無雙,子的妍麗似一條小蛇鉆進心底,瞧著竟比后院那些都要新鮮有滋味。

他也不介意收用這麼一個子,隨即說道:“你去聽濤院候著吧。”

溫綽玉的著瓷片幾要戰栗,聽到這句不啻于秋后斬的話,升起的勇氣又被打了回去。

屈膝行禮:“遵世子命。”

此時溫綽玉方才微微抬眼,朝著世子看去,第一眼,就被他懷中姿態親昵的人吸引了目

而蕭蘭燼聽到這悉得魂牽夢縈的聲音后,也朝看了過來。

一時之間,四目相對。

四周仿若都寂靜了下來。

連蠟燭將滴下的蠟淚仿若都凝住了,他們在努力確認著彼此。

溫綽玉眼中的蕭蘭燼,金冠傾倒,玉容繚

分明一副子打扮,更是躺在了世子的懷中,不知發生了什麼這個樣子。

都要疑心自己看錯了,可即便做了子的裝扮,那刻骨髓的容也不會錯認。

眼前的,分明就是消失了大半年的夫君。

連呼吸都忘了,蹙眉怔然著他,甚至因為自己似乎發現了什麼,而慢慢要慌起來。

蕭蘭燼在撞見眼神的一刻,心臟仿佛被狠狠攥住。

阿玉!

阿玉……怎麼會在這里,看到什麼?

他猛地低頭,目是江希晏的錦袍暗紋,鎏金流蘇打到他的臉上。

會怎麼想他?

太多的問題在一瞬間占了心臟,蕭蘭燼本不敢去揣測阿玉此時心中想法。

此生頭一次他覺到了驚惶,害怕吞噬著他的心臟,攫取了他的呼吸,蕭蘭燼遍生著寒意藏在袖中的手用盡了力氣也止不住發抖。

他半跪起子傾向,想拉住,想解釋清楚。

可是還有人在場,他們都在看著,自己絕不可以解釋,更不可以與相認。

“大膽!滾出去!”

蕭蘭燼斥道,膛的起伏本抑制不住。

似乎是惱恨自己的不端之舉被人看見,卻不知那是因為深切的心慌。

比起磬聲敲響,被阿玉撞見自己這樣不堪的一幕,才是無法言說的噩夢。

他費盡了力氣從江希晏懷里出來,竭力撐著桌案上,連一句“不是”都不能跟說。

溫綽玉被那聲怒喝沖醒,想要開口:“你……”

“我讓你滾!”

一個酒壺砸在了上,酒撒了出來,打裾,涼意帶起一陣戰栗。

此景,赫然是盛寵的妾室不滿的主母給主君納侍分寵,

溫綽玉看著,再緩緩抬頭看他發紅帶怒的眼睛。全是茫然,怎麼會這樣,這真的是的夫君嗎?

偏他們同床共枕這麼多個日夜,眼睛、鼻子、,都沒有半點偏差。

溫綽玉甚至在他眼中看出了心中的慌張、害怕、心虛……

現在該怎麼騙自己?

騙自己繼續信他有苦衷,還是騙自己今晚的一切只是個夢?

呆呆站在原地,眼中灰暗下來。

申不咎有些驚訝,不過是被世子其他的侍妾看了一眼,蕭蘭燼就如此怒形于,失去了往日的冷靜自持,這可是從未有過的。

看來蕭蘭燼確實介意自己變了個“人”,之前不過是假作無事罷了。

見到這一幕,他對踩中蕭蘭燼的痛腳十分滿意。

兒家的如此適合蕭蘭燼,也該帶申銀兒也來瞧瞧,看那丫頭還會不會喜歡這個所謂的師兄。

他心不壞,還幫著解圍:“嚇到姑娘了吧,蕭姨娘確實脾氣有些不好,梅夫人讓你過來伺候世子的嗎?可惜他吃醋厲害,姑娘還是先下去吧。”

蕭玉?吃醋?

……原來他就是府上最得盛寵的蕭姨娘。

可笑一直在等找的人,就跟自己在一個府里,在將要赴死的時候,才發現他做了別人的妾室,和男子親至此。

他……和彥容又有什麼區別。

溫綽玉一瞬間竟覺不到任何的心痛,僵冷的心就算當場挖出來,只怕都不會再痛了。

瓷片被得扎進了掌心,讓清醒了過來,又不自覺地笑了笑。

“我……是,奴婢先告退了。”

行禮時沒站穩,還恍惚朝一邊歪了一下。

旋即沒有理會孫嬤嬤使的眼,轉逃也似的離開了水榭。

蕭蘭燼看消失在夜中,才猛地低下了頭,眼中漫上了無邊的,袖中的手狠狠攥

他要殺了的所有人,他一定會殺了他們!

眼前的路搖晃得越發厲害,眼中被模糊得什麼也看不清楚。

溫綽玉踉蹌著不知往哪里去,腳下一絆,摔進了一片花叢里。

蓄在眼中的淚水,終是決堤。

原來知道他死了不是最難過的,此刻真見了他,才知道什麼肝腸寸斷。

嚨像含了一繃的弦,拉扯著讓淋漓,溫綽玉抱著自己頭,任掌心傷口流不止,兀自嗚咽哀哭著。

淚水滾燙,漸漸又變得冰涼,浸了滿臉,不知哭了多久,幾乎要背過氣去。

直到麻木了,淚被風吹干了,溫綽玉仰頭怔然呆著天邊圓月。

今夜是中秋,有之人自不該分散天涯,溫綽玉本想到地下去與他相聚的。

誰料他們夫妻,竟在人間重逢了。

要怎麼接,自己同床共枕的的夫君做了別人妾?

回想起府中蕭姨娘的種種傳聞,還有彥容口中世子男不忌的話,溫綽玉越想越覺得絕

他躺在別人懷里的神、姿勢更是做不得假。

溫綽玉做不到說服自己那是不愿。

從前和蕭蘭燼的種種恩,那些難分難舍,糾纏的回憶,通通變了一個個響亮的掌,狠狠打在的臉上,讓覺得自己也很惡心。

一切不過鏡花水月,在今夜俱都碎了。

溫綽玉側將自己蜷起來,口被挖空了一般,呼啦啦灌著寒風。

在痛不可當的時候,眼淚已經不會再流了。

就在此時,一個人影走到了面前,寬厚溫暖的手朝出。

溫綽玉這次沒有被嚇到,反應遲鈍地看過去,是齊伽。

“這兒躺著不舒服,咱們換個地方好不好?”

他的聲音是從沒有過的低沉和。

溫綽玉覺得自己有點冷了,料抵不過下的樹杈,早被出了許多印子,他一說,難又一起發了。

了他的手,任他將自己拉起來。

齊伽卻發現過來的手劃破了,他索躬下子,將抱了起來。

溫綽玉不問他為什麼出現在這里,也不想

“好了,睡一覺,睡起來就好了。”齊伽一下一下的發,心里想的那些借口都沒有用上,步履沉穩地帶離開了此

在稍早之前,齊寶靜做了月餅,齊伽才想起今日是中秋。

自打溫綽玉生病以來,就沒有再來過浣花溪。

他看著那幾塊象征團圓的月餅,想到在京城也是孤一人,便包了兩塊往卜梅園去了。

在園門看到卻的是溫綽玉盛裝打扮離去的背影。

一路跟過去,是絳峰水榭,上邊似有宴會。

溫綽玉那副打扮,不像端茶倒水的丫鬟,他心里不放心,還想跟過去。

“那對來說是好事。”謝謙不知何時出現,拉住了他。

齊伽揮開他的手:“什麼好事?”

謝謙開門見山:“夫君沒了,能做江希晏的人,是一條很好的出路了。”

中,齊伽看著對面輝煌的燈燭,冷哼道:“做一個玩就是好出路?”

“你如今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有,別拖累了。”

一語中的,齊伽如今是罪臣之后,就算一輩子姓埋名,在溫綽玉眼中也只是個小廝。

如今去就的是世子,自己確實是拖累。

齊伽沒再作聲,只是站在那里,看著水榭下倒映的燈影,不知如何抬步離去。

可不知為何,溫綽玉沒過多久就獨自跑了出來。

他猛地抬頭,夜的面容模糊,跳裾卻跑進了齊伽的眼中。

視線一直追著,只是下意識地,就隨離去的方向跟了過去。

謝謙見此,只是嘆了口氣。

理了理容,他過去迎上孫嬤嬤,說道:“正好遇見嬤嬤,在下有些事想請教……”

孫嬤嬤本想將溫綽玉帶回去的,但現在也沒什麼用。

對上蕭姨娘,連一句話都說不好了,未免太不了些,往后怎麼跟蕭姨娘爭。

罷了,總歸今夜不能事,溫綽玉丟了一個大臉,隨自個兒哭去吧,這煩心事明日再告知夫人。

“謝姑爺,何事啊?”

“此事我不好問采薇的嬤嬤,咱們邊走邊說……”

溫綽玉和孫嬤嬤離開了,水榭只靜了一會兒,申不咎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談笑。

他自然不會想得到,那剛要獻給世子的人,會是蕭蘭燼娶的妻子。

江希晏是個出的政客,何等尷尬的場面都見過,面自然穩得住,順著申不咎的話如常地說笑著。

眼睛又不地看向蕭蘭燼,他逐漸坐直了子,但那眼神桀驁不馴,怎麼看都不像服氣的樣子。

江希晏不在想,藏墨閣真的能牽穩蕭蘭燼頸上的鎖鏈嗎?

痛意平息,蕭蘭燼在痛之外,回味出了許多細節。

那老婦說,阿玉是帶來陪侍江希晏的。

阿玉……

阿玉為什麼會流落到這里,又怎麼還要為別人的人。

蕭蘭燼心里塞滿了的名字,一想到這事,心里的暗火就焚燒不止,妒忌憤怒要化了淚從七竅里流出來。

想要殺掉的人又多了一些。

轉頭看向江希晏,蕭蘭燼忍住將他當場弄死的沖

江希晏與申不咎說著話,還未來得及看清他的眼神,他就站起了。

“我有些累了,恕不奉陪。”蕭蘭燼說道。

申不咎道:“明狐,你送閣主回去吧。”

“是。”

然而蕭蘭燼本不走正道,從欄桿借了力直接消失在夜中。

帝青琉璃在離開燈火后,變得斑駁,繼而無痕,湖水只余數點波瀾,不知他往哪去了。

明狐沒有料到他不走正路,趕忙跟了上去,但能看出要跟上實屬勉強。

江希晏收回眼,說道:“看來閣主并不愿意聽從閣主的命令。”

申不咎搖頭笑道:“待殺了陵侯之后,他也就沒用了,聽不聽話無所謂。”

這也是申不咎出現在京城的目的,親眼看陵侯死,再弄死這雜種,一切都剛剛好。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確是理所應當。

江希晏垂眸掩住暗,只當什麼都沒聽見,仍舊飲酒。

明狐追了出去,然而他終究差蕭蘭燼太遠,追過了長湖,不知他去往了何

另一邊,齊伽帶著溫綽玉回了浣花齋。

齊寶靜做了一桌菜,結果他揣了兩塊月餅就跑出去了。

結果等他回來,就見多帶了一個人,還是橫抱在懷中。

“綽玉怎麼了?”迎上前來才認出人。

溫綽玉依在齊伽的膛上,眼睛紅腫著,止不住地要閉上,像個哭累了困倦的小孩子。

齊伽不自然地說:“……想家了。”

“不是你欺負了?”齊寶靜有些懷疑。

才發覺溫綽玉上的服不對,不是一個丫鬟應該穿,發髻上的珠釵更是無價,有些不好的猜測。

“自然不是!”齊伽不服氣地提高聲音,下一刻又怕吵到溫綽玉,低了聲音,“好了,咱們進去吧。”

齊寶靜恨鐵不鋼地敲了弟弟一記,“好,進屋用飯。”

溫綽玉從齊伽懷里坐到了桌上,一盞海棠燈映著三個人的臉,和一桌的菜。

在水榭經歷的一切終于離的腦子遠了一點點,有點不好意思漫上心頭。

齊伽剛坐下,又走了。

等回來,見兩個人都看著他,還有他手上的紗布傷藥。

“你們愣住干什麼,吃菜啊,傷的又不是拿筷子的手。”

齊伽沒好氣地坐下,將溫綽玉那只手拉了過去,在回去的時候拉

溫綽玉看了齊伽一眼,濃墨似的眉,鼻梁高而筆直,是一張冷俊孤傲的臉,和蕭蘭燼半點不像。

手被放在齊伽掌心里,溫暖干燥,接著是帕子的潤和刺痛。

溫綽玉收回目,眼神閃爍著轉回桌上。

齊寶靜雖然心里有擔憂,但見弟弟這樣,還是忍不住泛起了笑容。

夾了一筷子菜放進溫綽玉的碗里,也催道:“了吧,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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