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緩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

迷迷糊糊的套上服, 接過勞禧送來的牙刷子，他哈欠連天的洗漱，想著昨天不該喝酒的。雖然果酒很好喝, 但他喝多了總是會醉, 一睡便是很久。

他不記得昨天晚上被連鋒抱回來的事了，還在琢磨著什麼時候告訴王妃這件事。早膳的時候大嫂和大哥都在，當著他倆的面恐怕不行，只能單獨找個時間和王妃談談了。

云緩把手中的帕子遞給勞禧, 這時候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勞公公, 你怎麼在這里？你不是一直都在陛下邊伺候嗎？”

勞禧忍不住笑了:“小郡王, 奴才一直都在這里, 陛下昨天晚上過來了。您和凜王殿下喝酒醉倒, 是陛下把您抱來的。”

云緩從房間走了出去。

他想著王妃昨天睡得早，大概不知道連鋒在自己的房間。這個時候連鋒應該去上朝了——不對, 今天休息不用上朝。

正胡思想著, 云緩走到了廳中，看到王妃著端莊的坐在連鋒的對面，正和連鋒說些什麼。

云緩腦海一片空白。

他怎麼想都想不到, 王妃居然和連鋒坐在一起說話。

“緩緩，你醒了？”王妃一笑，“快過來吧，昨天母妃疲乏，沒能好好看看你, 今天總算有了空閑。”

云緩走了過去, 被王妃抓著手轉了一圈。

“確實長高了, 母妃昨日沒有看花眼。”王妃認認真真打量一番, 而后又看向連鋒, “這孩子需要別人管教約束，平日里被慣壞了，以后他留在都城，不能讓他天在外吃些七八糟的東西。”

云緩:“母妃，我現在一日三餐都在按時吃。而且，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麼可能這點事都讓人管著。”

王妃喝一口茶，并不理會云緩的反駁，依舊對連鋒道:“他也不能喝酒，兩杯就醉，如果和他一起出去，千萬不能讓他沾酒。”

連鋒點點頭:“是。”

王妃又道:“大多人家親都是三茶六禮，你倆同為男子，這些虛禮不必在意太多。只是宗室那邊——”

連鋒道:“當初在凜州之時，太后見過云緩，同意了此事，并將印到他的手上。印為證，便是定親。”

王妃略微有些驚訝，沒想到那麼久之前，連鋒已經帶云緩見過太后了。

年的時候便知道家里有些兄長天生喜歡男人，這種天不可扭轉，如今云緩同樣天生喜歡男子，王妃不會阻止云緩讓他不開心。

不過，云緩的格比較，王妃很擔心他被人欺騙辜負。連鋒格強勢，做事雷厲風行，和云緩在一起十分般配，與云緩的又是從朋友開始的，會很長久。

云緩還在震驚之中。

他一早上便想著該怎麼和王妃想清楚，甚至做好了被王妃著額頭罵的準備，結果王妃已經知道了？

他抬頭看向連鋒。

連鋒眸中只多了些許笑意，對他輕輕點頭。

云廣陵和韓氏、云虎他們一起過來了，王妃招招手讓云虎來邊。

云虎怯生生的喊了句“太妃。”

王妃問了問小孩子的功課，云虎聽話，比云廣陵小時候聽話。但是，王妃最喜歡的還是云緩。

回看了一下云緩，一回頭就看到云緩走到了連鋒的側，趴在連鋒耳朵旁嘰嘰咕咕不知道說什麼悄悄話。

王妃知道云緩子粘人，從小就對邊的人很依賴。現在云緩粘人的對象變了連鋒。連鋒為皇帝，那麼冷漠的一個人在云緩面前卻很溫和，看向云緩的目里約帶著笑意。

王妃輕輕咳嗽了一聲。

云緩立刻站直了，裝作剛剛什麼都沒有做。

其實他剛剛只是好奇自己來之前，連鋒和王妃說了什麼。

昨天晚上連鋒發現王妃站在遠看著云緩和云廣陵喝酒。

這對兄弟年齡差了幾歲，云緩不好，從小神智昏沉，云廣陵這個當大哥的與云緩這種小孩玩不到一起去。

后來一場意外讓云緩變得和常人一樣清醒，但是，云廣陵喜歡舞刀弄槍，云緩不好，只能安安靜靜的跟著先生讀書，兩兄弟之間依舊沒有什麼話說。

云廣陵當年倒不是討厭云緩，他喜歡這個長得漂亮格又安靜的弟弟。各種原因織在一起，王妃便很看到這兩兄弟像其他兄弟一樣和睦。

大概覺得這種場景難得，站在樹下一直觀，傾聽這兩兄弟講話。

連鋒不想打擾到，過去的時候只把云緩抱走，并沒有再說什麼。

端午就要到了，都城水，節日不像南方那樣有熱鬧的龍舟會。

不過都城是有廟會，很多百姓會去燒香祈福，開國皇帝止任何員宗室在節日時清場所有百姓，五毒廟會的時候，就算高過來，也要混在百姓之中，不得大張旗鼓驚擾百姓。

艾葉被燃燒的氣息在城中彌漫，云緩很喜歡這種藥草的香氣。

廟會上人山人海，云廣陵保護著韓氏和云虎在前面開路。云緩和丫鬟侍衛一手牽著紅豆一手護著王妃跟在后面，紅豆見他們出門嗷嗚嗷嗚非要跟著，它從不咬人，個頭卻很滲人，為了防止紅豆嚇到小孩兒，云緩在紅豆上裝了一個銀制的套。

這麼大只狼在邊護著，哪怕套著套，一些有心想唐突云緩和王妃的登徒子也不敢趁上前，云緩和王妃五步之無人靠近。

云虎指著賣炸糖糕的說想要，云廣陵知道是云緩這些日子慣出來的病，他實在沒辦法，從荷包里隨便拿了一錠銀子買了四塊，韓氏和云虎一人一塊，剩下兩塊給王妃和云緩。

賣糖糕的小販頭一次得到這麼大的銀錠，這錠銀子很重，夠他全家大半年的花銷了，他手頭沒有剪子和戥子去分銀子，云廣陵沒有要他分開，全把這錠銀子給他，拿了糖糕便護著韓氏和云虎往前走了。

小販抬頭看見云緩看他的炸鍋，他笑瞇瞇的道:“公子，我記住您的長相了，剛剛那位豪氣的大爺是您叔伯吧？您以后來我攤上吃糖糕，我都免費給您炸。”

云緩幾口把手中的糖糕吃完，出兩手指，笑瞇瞇的道:“我還要兩塊。”

這幾天員們放假，云緩在廟會上看到翰林院的幾個面孔，不僅僅是翰林院，還有其他部門的一些員。

幾個同僚上前和云緩寒暄問候。

劉卓誠看到云緩之后，甚至買了兩串糖葫蘆討好。

云緩一口一個糖葫蘆，等他走到了上香的地方時，兩串全部吃了。

王妃遞了一張帕子給他手:“緩緩在都城過得很開心？是不是比在凜州的時候自在多了？”

云緩一笑:“那些不值得留的人，不該把他們放在心上，把他們忘記自然會開心許多。”

站在高往遠方看去，翰林院幾個年輕的同僚正互相打趣調笑，劉卓誠和他的兒攙扶著頭發花白的高堂，花知樂炸著在揍邊的人……還有許許多多在都城里生活的平凡百姓來來往往。

從前的人，是是非非，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總要開始新的生活，遇見新的人。

云緩買了香燭，香火燃燒繚繞，廟會上不僅僅有艾葉的氣息，更充斥著淡淡的柏香和沉香。

香火被點燃，淡淡的沉香氣息彌漫，煙霧繚繞之中云緩閉上眼睛。

——無論上方的是何神明，都請保佑他和連鋒平安到老。

此生雖短，良緣永結。

連鋒不喜繁華熱鬧，這樣的場合，他一直不喜歡混其中，燒香拜神什麼的，更不是他的好。

云緩把香火在了香爐之中，五月里風暖日和，寬大的淺紫袍被風吹起，俊秀溫的面上帶著些許化不開的笑意。

但云緩知曉，無論什麼時候，連鋒總會在某靜靜的看著他。從兩人相識時起，連鋒的目都在他的上。

回之后，云緩往人群里看去，從高往低俯瞰，人流織，他很快看到了不遠柳樹下的修長影。

云緩把牽紅豆的繩子放在王妃的手中。

“母妃，他在等我。”

云緩笑著對連鋒招了招手。

“——我先過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