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世界環游手札》第308章 哥倫比亞

其實西格瑪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答應跟著對方走。

但在看到北原和楓那對神、但好像又夾雜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寂寞味道的眼睛時,還是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

或許是因為對方所說的話,或許是因為兩個人結伴總比自己獨自一個人尋找要好, 或許是因為那個人提起“家”這個詞的時候有這一種讓他悉的惆悵——同為流浪者的惆悵……

但更多的, 估計只是因為當時有煙花綻放在旅行家橘金的眼睛里,瞬間點亮,接著如同流星般轉瞬即逝。

但不管怎麼說,西格瑪還是懷揣著幾分張和后悔的心跟著對方出發了,腦子里全部都是“會不會打擾到對方的行程”“會不會被丟下來”這樣的念頭。

然后他就發現和自己想像的不同, 北原和楓的行程就是沒有行程。

在哪里停留多久完全是看心, 路線有時候甚至是拋骰子決定的, 而且在路上經常被其余的東西吸引注意力, 或者因為某些意外臨時改變計劃。

他們在剛果雨林里見到過開采金礦和盜獵的反叛軍,在路上遇到過各種武裝沖突,在索馬里海盜遍布的海域駕著一艘小船揚帆起航, 聽那些因為戰爭流離失所的人講述他們的故事。

然后他們去了南非大草原, 在近距離觀察休憩的獅群,還去了馬達加斯加島看一群盤打坐曬太的環尾狐猴, 以及在旅行家面前友好得真的像小貓咪的靈貓。

后來是澳大利亞。西格瑪真的沒有想到自己這輩子有親眼看到袋鼠和考拉的一天, 甚至還有一只考拉睡著睡著就掉了下來正好砸在他懷里。

一人一樹袋熊茫然互看了大概半分鐘, 考拉這才后知后覺地痛了一聲, 委屈地拉著西格瑪的服想要爬上去,在激烈的運下,尖尖的彎爪差點把人劃出幾道印子。

最后還是北原和楓把考拉抱走, 帶到了警察局里面, 將這只考拉給了方。

嗯, 在澳洲這個地方, 天上不會掉餡餅,但會掉考拉。至旅行家事后是這麼說的。

對了,他還會寫信,寫給他在世界各地的朋友。每年從北半球寄過來的圣誕禮都多得像是要把人埋起來。

去年他們就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聽著圣誕快樂歌拆禮,還聊著南半球夏日的圣誕節,窗戶外面飛過去一只漂亮的椋鳥,還把一只停留在考拉鼻尖上的柑橘蝶照片塞到了圣誕節要寄出去的信封里。

北原說,這封信要被寄到莫斯科去,給他一個不能出遠門的朋友,還說這個時候的莫斯科應該又要下雪了。

——說實在的,西格瑪其實一直都很好奇莫斯科的雪:他在這個世界上有記憶以來,似乎還從來沒見過真真正正的雪呢。

“西格瑪?”

旅行家的聲音功地把還在對著自己手中抱著的大相冊走神的西格瑪喊了回來,接著有些茫然地抬起頭,愣了幾秒才想起來北原和楓為什麼自己。

“啊!抱歉抱歉!”西格瑪的臉一下子紅了,幾乎是有些手足無措地跳起來,把懷里的大相冊合上,急急忙忙地套上外套追到門口,“我差點忘掉今天要去圖書……”

他的話語在被北原和楓了一下腦袋后戛然而止,抬眸看到的是旅行家那有些無奈、但毫無疑問帶著縱容的眼神。

“這不是重點。”他說,“重點是你今天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呢。”

“誒?”西格瑪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時間,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一點,不由睜大了眼睛,“我整理照片花了這麼久嗎!”

“畢竟照片很多啦。不過你這麼認真,我們今天就不去圖書館里面找資料了,干脆先把這些東西整理好吧。”

北原和楓倒是不怎麼在意,只是笑著說道,從房間走出來后就朝樓下走去,腳步踩在木質的地板上,發出讓人略不安的老舊聲響。

西格瑪扶著把手,小心翼翼地跟著,同時朝著玻璃窗外面看去,發現有不人在臺上面攀談著,還有人不知道從哪里搬來了桌子,上面放著金黃尾酒與明的啤酒。

有燦爛的線投下來,在地面上形大大小小的斑點。一只鳥正在自顧自地啼著,就是不知道把自己藏在了哪片樹葉的深

洲的和非洲不同,明亮中著非常從一而終的潤意味,讓人覺自己的頭發都要被炎熱的太

一只很漂亮的袖蝶飛了過去,落在旅行家的曲起的手指上。紅黑雜的翅膀微微抖著,就像是一片致的夢。

“是詩神袖蝶啊。”

他聽到北原和楓很小聲地說了一句,眼眸中閃過一的笑意。

很好聽的名字。西格瑪想。

蝴蝶中總有一些是名字顯得格外地,比如說詩神袖蝶,有著和樂與抒神厄拉托相同的名字。仿佛這種蝴蝶就是代表、音樂與詩歌而出現的。

而它的確得就像是詩。

這種生活在南的蝴蝶有著絢爛而又浪漫的紅黑翅膀,飛起來如同一朵艷紅帶黑的薔薇,在南洲的下熾烈如燃燒的火苗。

北原和楓屈指輕輕一彈,驚得停留的蝴蝶振翅飛起,隨后便對還在看著那只蝴蝶的西格瑪笑了笑:“走吧?我剛剛才在網上找了一個很不錯的飯店——聽說還能夠吃到哥倫比亞的特食哦。”

“?那是什麼?”回過神的西格瑪趕跟上,同時有些好奇地詢問道。

“啊,其實是把一只豬里面清空臟,塞上各種各樣的香料香草,還有土豆洋蔥豌豆這類味道鮮的食,或許還有米飯什麼。之后再刷上蜂,烤到外焦里,外殼變油亮油亮的赤紅……”

北原和楓十分練地開口說道,接著若有所思地“唔”了一聲:“對了,據說那里菜單上還會有烤螞蟻什麼的。”

“等等,這道菜就不用說了吧!”

哥倫比亞的烤豬自然是比不上西班牙塞戈維亞的,但是嘗起來也別有一番南地區獨到的風味。最妙的是,這種烤豬是被分了一百多道分量很小的菜,而不是把一整頭豬送上來,讓第一次吃的人無從下口。

頭菜是蔬菜濃湯,接下來除了烤豬以外還海鮮與牛。貽貝里面的被烤的很,沾點醬也吃得津津有味。

不薄不厚的切片,上面淋著蜂,聞起來帶著類特有的讓人飽足的味道。邊上則是黃瓜與哥倫比亞人每餐必備的玉米薄餅。

飯后甜點是一小顆蔓越莓和一塊焦糖布丁,西格瑪倒是還想要再來一份曲奇,但是撐得連路都走不了,只能坐在座位上發呆,像是一只被迫停止了思考的考拉。

“我下次絕對不會吃這麼多……”他有氣無力地趴在餐桌上嘟囔著,看著北原和楓心愉快地拿小刀切油炸紅腸。

“嗯嗯,我相信你——噗嗤。”

北原和楓吃的比較,所以還有笑的力氣,手在西格瑪幽怨的眼神下他的頭發,遮擋小半張臉的圍巾掩蓋住角微微翹起的弧度,只是那對彎彎的眼睛還是暴了他。

“北原先生!”

“好啦,我這不是想要我們的西格瑪小先生養得稍微胖一點麼。這些日子跟著我東奔西走,把人養瘦了我可是會愧疚的。”

北原和楓發出一聲悶悶的笑,用調侃的語氣說道,但那對橘金的眼睛卻一直看著西格瑪,直到對方有些不自在地挪開視線為止。

——嗯,小孩子真的很可,這種才出生沒幾年的尤其如此。

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逗過崽的旅行家有些懷念地嘆了口氣,突然憾起自己沒有辦法把對方和小王子一樣抱起來舉高。

“呃,那個,北原你打算什麼時候去熱帶雨林?”西格瑪咳嗽了好幾聲,開始轉移話題,試圖不讓旅行家繼續這麼看自己,聲音因為張變得速度有點快。

“還有還有,你應該不會去雨林深吧?那里太危險了,就算是專業的野外生存專家也未必能夠活下去的,就在外圍轉轉怎麼樣?”

“呃,這個啊。”

北原和楓有些心虛地咳嗽了一聲,目掃過自己的手機,從上面翻出來一張地圖,看著上面南地區標出的大片綠,用盡可能小聲的聲音說道:“我其實打算從哥倫比亞熱帶雨林一直走到危地馬拉熱帶雨林來著……”

最好一路走到墨西哥,然后在那里停留一段時間后前往這個世界的利堅。

西格瑪對這個回答愣了幾秒,然后像是被踩到尾的貓一樣,瞬間就炸了,如果不是吃得太撐估計能跳起來。

“我不同意!你知不知道這樣大面積的熱帶雨林有多危險?你這樣和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有什麼區別?”

雨林群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熱帶雨林群,有一萬種留給人類的死法:暴雨導致的失溫與冒、洲虎、洲鱷、藏在落葉下和樹上的毒蛇蜘蛛、傳播著疾病的蚊蟲、不知敵友的土著部落、下雨后暴漲的河水……

“我知道啊。”北原和楓手捋了一下西格瑪的頭發,也趴在桌子上認真地看著他,橘金的眼睛中有著很溫彩,“所以我想過一個人去的。”

西格瑪抿了抿

“我跟你一起。”他說,“你不能丟下我,你還沒有帶著我找到我的家在哪里呢。”

像是終于為自己心的擔憂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青年松了一口氣,固執地看著旅行家,灰的眼眸里有著幾乎不可被搖的神采。

西格瑪不算是太堅強或者勇敢的人,或者說他比誰都更像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分子,沒有過人的勇氣也沒有讓人驕傲的天賦,很容易被逗到手忙腳的地步。

但或許是過去干凈到空白的經歷,讓他偏偏在保護自己僅有的東西上有著不顧一切的固執與勇氣,就像是溺水的人,拼命地抓住自己還能夠抓住的東西。

——所以他才只是“想過”一個人去。

北原和楓微微嘆了口氣,把人撈起來抱在自己的懷里,掌心著對方的臉頰,臉上出一個微笑,語氣輕快地說道:“放心啦,我肯定不會去雨林深的,就在雨林外圍走一走,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危險。”

西格瑪沒好氣地抬起眼眸:“你去索馬里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然后去了之后就轉到海港邊上了,還差點被……”

“咳咳咳咳,那是意外,意外。”

北原和楓尷尬地咳嗽幾聲:“我覺得我們可以稍微冷靜一下。這次我就算是看到了洲虎在書上面打哈欠,也不會跑到熱帶雨林深的。”

“如果有一群洲虎呢?”

“什麼,有一群洲虎嗎?”

北原和楓眼睛一亮,聲音也忍不住抬高,接著就在西格瑪默默的凝視下挪開了視線。

“應該,也不會?”他小聲說。

我信你的鬼話!

西格瑪很有些郁悶地想著,覺自己就是一輛車里面不好使的剎車。

北原和楓眨了眨眼睛:“西格瑪?”

“……”

“那好吧,不去別的地方了,就在哥倫比亞熱帶雨林里面走一走,這樣行嗎?”

“不用了。”西格瑪這個時候反而搖了搖頭,很心累地嘆了口氣,最后反而笑了起來,“我們到時候一起走吧。”

他其實也知道,能夠說來就來一場環游旅行的人肯定上燃燒著對于遠方與的熱

他們不屬于一潭死水的生活,不屬于任何地方,而是不斷奔赴更遠、更、更燦爛的遙遠之地,去見證這個世界所有瑰麗與宏大的角落。

他們去登最高的山,去越最廣闊的海,去最遼闊的草原和最茂的森林,去眺這個世界的盡頭——這就是他們繼續滿懷熱地生活下去的意義。

世界就在這里,于是他們想要見證它。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旅行家,北原。”

他輕聲地說道。

因為他從來都不理解這種一往深的熱,不明白為什麼有人為此不管生命的安全,只是固執地想要看上一眼。

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為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這麼熱烈地燃燒。

“我知道。”

北原和楓沒有出對方想象中的失,而是很灑地笑了笑:“因為沒有一個旅行家是為了家而出門的。我們有著遠方,而你有的是家——都很好,不是嗎?”

“可是,”西格瑪沉默了一會兒,聲音聽上去有些沮喪,“我找不到我的家了啊。”

“沒有哦。”

北原和楓笑了笑,了一下對方的臉,惡趣味地看到對方驚愕地瞪大眼睛,從之前的憂郁狀態破防,這才慢吞吞笑盈盈地說道:“只要你還在找,那麼你就可以說你有家。”

“而且一定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某個地方。”

三月份的熱帶雨林剛剛下過一場雨,漉漉的空氣折,似乎有虹霧氣似的彌漫在天空里,澄澈如琉璃。

一只明的翅蝶在鮮紅的花卉中心微微張開自己的翅膀。

從窗戶里灑下來,落在桌子上。

“北原!都說多遍了,我只是失憶了又不是小孩子!不要我的臉啊喂!”

蝴蝶被嚇得微微一抖角,飛走了。

趴在花邊上睡覺的青年有些朦朧和迷茫地睜開泛著淺紫的眼睛,有著幾分水晶般彩的白長發垂落而下,抬頭發現了一只正在飛走的蝴蝶。

之前有人說話嗎?

他發了幾秒鐘的呆,發現四周的確沒有人后稍微蜷了一下,閉上眼睛繼續做自己還沒有做完的夢。

沒人,無聊,困,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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