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折下高嶺之花》第23章 失控

這里不是魔界,他沒有那麼備制。

也正因如此,他能清晰地覺到的呼吸,滾燙的、灼/熱的、天然帶著暴烈和野的氣息,就像是一個狩獵者。連的擁抱,都只是麻痹獵的一種方式。

謝知寒沒有被麻痹,也沒有產生被憐的錯覺。恰恰相反,他格外清醒。而在無力反抗的時候,這種清醒反而像是蠶□□神的一種毒素,辛辣又強烈地腐蝕了他。

黎翡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謝知寒不回答,他的眼睛閉了起來,潤的睫黏連在一起。黎翡出手他的眼角,指腹到冰涼下被催生的熱度。

“別以為只要你哭一哭,我就會停下來。”說,“這招不管用了,謝知寒。”

謝道長的手指繃,蒼白的指骨上出過度的花紋在他的上蠕,在跟骨尾相接時,花紋如蛇一般盤旋起來,他的里冒出香甜的芬芳氣息,那是的毒素味道。

要是沒有明玉進行疏導,這或許還是兩種無關的東西。但自從那個素道的修士用了些辦法之后,毒和就無法分開,只要黎翡刺激,那些沉睡在理與骨髓中的癮,就一同被激活。

他的心臟砰砰直跳,哪怕這幾乎并非謝知寒的本意。他的心神已經冷卻了,卻又被這輕微劑量的毒燃燒起來,就像是食髓知味的

黎翡盯著他的瓣,似乎在思考這張是怎麼吐出那句話的。修道人素來清清靜靜,怎麼能從他一貫矜持不肯表里,說出讓都耳發紅的話呢?

黎九如忍不住想起他的前世,那張跟眼前的謝知寒一模一樣的臉。無念的習慣就完全不同,他溫忍,從來不會拒絕。兩人的結合是一個意外,那個意外過去后,想跟無念道歉,但他卻說:“到了你我的境地,還在乎這些外紅塵之事干什麼?”

于是黎翡就相信了,也把這當外紅塵之事。很多時候,無念就像挾著寒梅香氣的微風,他像安似的親、抱住,待如至好友一樣傾訴衷腸,就算被不小心弄疼,他也只是無所謂地輕輕一笑,嘆息著迎合上來,好像的懷抱,是解除疼痛的藥。

他不會哭,他只會含著笑意地看

一想起無念,就會到頭痛,腦海里疼地震了震,但黎翡懶得在乎,對耳畔的幻聽無于衷,而是拉著他的手,放在了盤轉了一圈的尾上。

謝知寒的手指瑟了一下,很害怕地逃的掌控,指尖發抖。但它卻不依不饒,主纏住了他的手腕。

“你很想要那種毒,對不對?”黎翡他的額頭。

謝知寒的臉有點燙,他當了一陣子的瞎子,這雙眼睛已經找不到落點了。要是在別的時候,他還可以一切如常,但此時此刻,這種眼前灰暗的空無一,令人顯得極其茫然和脆弱。

黎翡看著他失神的眼睛,低下頭,親了親他的眼角。這是一種安沒有心口空,里面只有虛無的、呼嘯著來去的風聲。

謝知寒卻被刺激到了,他呼吸一覺到非常的東西過眼角。

“你何必……這樣安我。”他啞著嗓音,低低地出聲,“我是你的仇人。對仇人也留,這可不是好習慣啊,君。”

“因為你不是那種會被疼痛摧毀的人。”黎翡道,“你想起什麼來了,跟我說說。”

“我想起……”謝知寒的手被骨尾纏著,他慢慢放棄掙扎,任由尾拱進他沾滿冷汗的手心,“你跟劍尊閣下討論靈樹母巢的那樁案。”

“是這件事啊……”黎翡喃喃道,“要聽本人敘述一下嗎?”

他苦笑了一下:“如果可以選,我更想聽你講,而不是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我是臨危命的。”用了一個輕描淡寫地開場白,“沒有人知道異種究竟是什麼東西,有的人說這是某個毒修研制出來的毒素,帶著對神智的腐蝕,它在研制過程中產生了靈智,能夠自我變異。也有人說這是亙古便有的種族,生活在幽冥酆都的反面,隨著冥河之水流向八方,染遍天地。”

“我跟無念相遇的第八年,妖界防備不力,對異種腐蝕措手不及,導致當時培育和靈樹母巢遭到異種的侵蝕。那里有幾十萬的妖修,沒有一個能逃。當時的妖界之主青冥妖尊跪在天魔闕的云峰隘口上,求我和無念前往相助。”

“他沒有去嗎?”謝知寒問。

的尾尖兒勾著他的手指,沿著手腕上的脈絡游曳上去。

“他不在。他遠在云川,在跟那些怪手時引了天劫,九死一生。”黎翡道,“我孤前往妖界……異種只能腐蝕比自己弱的生靈,普天之下,只有我和無念不會被腐蝕和影響。我從十萬大山的最南端進,將遇到的每一個異種怪殺掉……”

這是一件淋淋的事。其實青冥妖尊未必做不來,但要他親自手,除了有被腐蝕的風險之外,更大的可能,是因為手刃親族和部下而走火魔,當場隕落。

黎翡是最好的人選。和無念,就像是穩住正邪兩道、鎮六界各的定海神針,像是放在天平上的兩塊砝碼。只有君或者劍尊出現,當時的大部分人才會松一口氣,放心地說:“是啊,那這件事就解決了。”

在三千年前令人終日恐懼的絕氣氛中,這種“安心”,比任何東西都珍貴。

“從南到北,那條路被我趟了紅。”黎翡淡淡地道,“那些古木的上,是被妖族的澆灌的。我握著忘知劍,上面的跡從來沒有干涸過,一開始,我還會為他們閉上眼睛……后來我累了,只管斬殺異種,他們死后的恢復生前的樣子,有大人、也有小孩,躺在我后的路上,殘缺不全、河。”

“……別說了。”謝知寒道。

黎翡恍若未聞,紅的那只眼睛有點瞳孔擴張,繼續道:“忘知劍有點鈍了,它砍進怪里時,就像是木頭劈砍在棉絮上。我在心里數了,是五十一萬……我忘了,我原本記得的,是無念把我關得太久了,讓我忘了。”

“黎九如……”

“沒有別的辦法,真的沒有別的辦法。”說,“我把每一個抱到面前看過,它只會嘶吼著咬我的手。我只能殺了它們,看著它從怪,變妖的尸。二十萬……只剩下他一個。我把那顆凰蛋放在懷里,從十萬大山的最北端離開……我一,它還很干凈。”

“無念讓我不要再答應這種事,等他回來再說。”黎翡輕輕地笑了笑,“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拿回我的心了嗎?”

謝知寒很不對勁。他來不及回答,原本舒緩地磨蹭手心的骨尾忽然一,從每一節的間隙里咯嚓咯嚓地彈出骨刺。

這些骨刺幾乎是瞬間撕破了床褥,連謝知寒的手背都刺出一道淺淺的痕。黎翡那只鮮紅的眼睛越來越亮,然后騰得燃一簇裂的火焰,出令人恐懼的魔族原型。

空氣粘稠得窒息。

魔族的氣息一節節地攀升過來。謝知寒立刻就想起了記載中所說的,“君之禍為災禍之最,如天之怒,如地之崩,日月翻轉、倒懸,萬靈辟易。”

恐怕慧殊菩薩所說的“發作”,本就不單單指是頭痛和幻覺這種小打小鬧。

謝知寒想抓住的手,但隨著眼中的魔焰溫度攀升,黎翡整個人都變得無法。他手抓住,卻被徹底甩開,只能聽到骨翼延的噼啪撐開聲。

與此同時,原本群星閃爍的天空陡然變亮,黎翡的后凝聚出一片紅的虛影,這虛影巨大無比,里面有無數人的扭曲的面孔,影不斷擴大,天空中漸漸出現了一紅的太芒從妖界輻到無比遙遠的地方,日的每一縷,都會令人腦海中產生殺意和幻覺。

謝知寒離得太近,他要被遮天蔽日的魔氣染了,但他沒有被日的芒照到,而是被黎翡卷進了懷里。

巨大的骨翼半攏了過來,里面沒有一線,腳上的鎖鏈早就扯斷了。那條遍布骨刺的尾繞了上來,帶著長長的刺,將謝知寒的全都刮破了,甚至沒其中,攪得一片爛。

謝知寒的脊背上全是冷汗,他的咬出跡,但沒有出聲。他不知要怎麼讓黎翡冷靜下來,只是索著喚:“黎九如,不要想下去了,嘶……”

他的肩膀被黎翡上的骨甲邊緣扎穿了。

覆蓋著甲胄——準確來說,這才是魔族的“原型”,而人類的樣子,才是他們融六界的偽裝。的骨甲邊緣是尖銳的,一截紅的、遍布著金花紋的骨甲包裹上去,從肩頭到脖頸,蔓延到下頷,將的下半張臉都覆蓋住,只剩下一雙燃著魔焰的異瞳。

現在的樣子,已經不能算是“人”了。是一只純種的魔族,一直都是。

這種靜當然不可能悄無聲息。在紅太出現的瞬間,凰妖王就想起了書上記載的“傳說”,他跟謝知寒一樣,都聽說過的“君之禍”,但卻還是第一次見到真的。

凰傷勢未愈,被一照,腦海里控制不住地恍惚了一下。他控制住了神智,焦急地展翼飛起,剛要沖向黎翡所在的方向,就被一把拽了回去。

燭龍扯著他的長發,把凰妖王拉回邊,惡狠狠地道:“你要送死去嗎,惹禍!”

“你給我放開!”凰妖王掰開的手,“難道你不清楚這是什麼意思嗎?!的腦子炸了,發瘋了!這種半步造化瘋起來會勾連天地,產生本無法預料的天災!”

“我知道。”燭龍咬牙道,仗著凰的傷還沒好,死死地鉗制住了這只往外炸火星的鳥,“你去有什麼用!我問你,有什麼用!”凰瞪著的臉,僵持了小片刻,掙扎的力度弱了下來。

燭龍試著松開手。

當黎翡沒有出現的時候,他們為對手,還可以盡敵對和酣戰。但眼下勢不同,就算再想爭權奪利和取得話語權,也只能先為了妖界著想。

“這麼下去,會有很多普通生靈都瘋掉的。”凰道,“當初劍尊沒有鎮的時候就有這樣的記載。不過那次是在酆都,酆都沒有活人。但現在不一樣,這是妖界啊!”

“想開點。總比異種世要好。”燭龍雖然著急,但心態倒比他要好,“比起這個太,你不覺得要是君開始殺人更恐怖嗎?”

“那你倒是想辦法……”

凰還沒說完,紅太的周圍發出毫無預兆的雷聲,紫的天雷在云層中閃,顯出一跟渡劫雷云相仿的氣息。

這種的殺機,讓剛才還吵著要沖過去的凰也猛地清醒了。修士對天劫的恐懼是植在骨子里的,什麼種族也不例外。

“沒有人能靠近。”燭龍道,“而且,這日的效果也跟遠近沒有關系。恐怕此刻,六界修士都知道這件事了……”

“那兔子前輩呢?”小凰猛地想起,“他不是住在那里養傷嗎?”

燭龍想了一想,憐憫地道:“看這架勢,不是死了,就是讓君給吃了……別這麼看著我,遠古魔族可是連人都吃的,何況是一只兔子。”

凰氣得一陣悶:“我們只能袖手旁觀?”

燭龍道:“能安的只有無念劍尊。”

“這人死了!”

“對。”燭龍轉頭瞥了他一眼,“所以,你現在就跟我坐在這兒,看什麼時候能恢復理智,如果不能的話,也不是妖界,大家一起玩完。”

“你……你怎麼……”

“不是我不想著反抗。”燭龍嘆了口氣,說,“這可是半步造化啊。瘋了,就等于這個世界的一半兒都瘋掉了,你還是乖乖坐下吧。在黎九如面前,眾生平等,誰去都死。”

凰被噎得厲害,左右徘徊了好幾圈,最終還是只能跟著燭龍坐了下來,像是等待一種未知的審判。

……

在那紅太出現的同時,爛柯寺的木魚聲停歇了。

慧殊菩薩從團上起,他抬起手開簾子,走到庭院當中,著占據了天空四分之一的日。

“菩薩。”小和尚妙真推開院門進來,見慧殊已經注意到了那,松了口氣之余又難免焦慮地道,“九如施主……”

“我已經知道了。”慧殊道,轉頭問他,“爛柯寺連接各界的通道已經封閉了嗎?”

“徒兒已經辦好了。”妙真雙手合十,行了個禮,急迫地問:“寺中的佛修大多在靜室修禪,游歷者也召回了九。菩薩,我們是不是防備得太過了?”

慧殊邊聽邊點頭,然后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迦葉佛尊說得沒錯,九如施主既是萬世難遇的魔主、天資縱橫,如日如月,也是無法掌控的災禍。拯救和毀滅,都永恒地駐留在生命中。”

“菩薩,那顆心……”

“魔心是萬萬不可取回的。”慧殊道,“是個瘋子,還只是瘋了一半,要是連鎮天神柱都毀掉了……”

他沒有說后果,只是手掐了一個佛訣。隨著手中金閃現,爛柯寺最中央的古鐘無人推、卻自地發出被恢弘的鐘鳴,一層層地回在耳畔。

整個爛柯寺的上空,都籠罩上一層半明的淡金華,這道金隔絕了日的照,也將整個“爛柯寺”徹底了世界間隙當中,化為了境的形式存在。

……

日出現的一刻鐘整,天空開始飄雪。

六界的氣候從未準同步到這個地步。

除了熱嗜冷的魔族之外,很多生都被突如其來的大雪影響了作息。比如烏就親眼見到一只匍匐的蛇僵在了地上。

收斂翅膀,落在了伏月天的胳膊上。它看著伏月天連刀上的都來不及就往妖界趕,忍不住潑了盆冷水:“就算全族趕到也沒意義,君的氣息太濃郁,對同族的制力更可怕,你也只能夾在旁邊看著。”

“起碼我不會被這個影響。”伏月天指了指日。

“是啊,你有魔心,君的‘變瘋子’環影響不到魔族。”烏涼颼颼地說,“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我只是一只無辜可憐的小烏,從剛才到現在,已經出現了三句幻聽、兩個幻覺,還差點撞了四次樹了。”

伏月天充耳未聞,而是問它:“其他人去了嗎?”

“公儀璇公儀將軍跟你一樣,我通知的時候,本來在洗澡,要不是我攔著,差點出去奔。勉強套了件服就走了。”烏道,“其他幾個區域的魔將也一樣……哦,裴將軍倒是很高興,他說好想讓君把他也吃了。”

“……”伏月天磨了磨牙,“能不能讓他收斂一點,別這麼變態!”

看了一眼他出骨刺的尾:“那你跟著興什麼?”

伏月天不說話了。但他卻沒能帶著烏立刻趕到,在越來越濃的風雪當中,一道人影出現在面前。

他停在半空,看著面前攔路的道修,眉頭攢起:“道長何故阻攔?”

來人穿著一灰撲撲的道服,蒼白,滿頭白發。他的眉頭一直攏著,似乎因為平生常常愁眉不展,所以眉間形了一道憂愁的川痕。

他想要開口,但先咳嗽了好幾聲,臉上回返照似的顯出/紅,隨后了口氣,說:“貧道八病觀玄凝。”

“玄凝真君……”伏月天重復了一遍他的名字。

八病觀只有八個人,而玄凝真君就是八病觀之首,不過據傳言,他已經命不久矣,快要病死了。

“真君有何見教。”伏月天收斂敵意,對他居然比林云展還尊重些,“此刻現,除了被怒嚇得出關,恐怕也沒有其他可能了吧。”

玄凝真君不停地咳嗽,口緩了緩氣,他勉強地微笑道:“伏將軍,你是魔主的左膀右臂,貧道有一件事請問你。”

“洗耳恭聽。”伏月天道。

“魔主出關,世上無人可敵。”他一邊說,一邊抑制著這病弱如殘燭的,“除了取回的心之外,還有什麼方式,能讓君冷靜?”

“卻邪劍。”伏月天毫無猶豫,“劍尊的那把卻邪劍可以。……修北冥太之道的修士或許也可以,但想要接近邊,難上加難。”玄凝攏著眉宇,手指迅速地掐算了一下,喃喃道:“是了……確實有這麼一回事,據貧道卦象所示,邊應當確實有一位北冥太之道的修士……”

伏月天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立馬反應過來:“……謝知寒?!”

玄凝真君用手帕掩著咳嗽,帕上染著斑斑的,他輕道:“請伏將軍讓我同往,你應該也不想看到……魔主徹底失去理智。貧道說不定,能幫得上忙。”

……

日出現的半個時辰,四季常青的妖界覆上了一層茫茫大雪,四遭草木枯萎,花朵腐爛泥。

謝知寒渾都是傷痕,這仿佛是擁抱黎翡的一種代價。那些細小的傷口向外滲著珠,到都是麻麻的微痛。

但他恍若未覺,已經將此事拋到了腦后。謝知寒甚至對無念當年的會有了一悟,因為讓他來選擇也是一樣的,他無法躲避、更不能逃走,只能用力地回抱,哪怕被撕碎。

異種禍世,海翻覆,那幾十萬生靈的苦難與坎坷,怎能讓一人承

到了黎翡的臉龐,到了滾熱的、堅的面甲,到了飄著火焰、熊熊燃燒的瞳仁,他輕輕地挲,忍著疼痛,聲音微抖地說:“黎九如,我知道的,我知道……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黎姑娘,這都不怪你。”

沒有地注視著他。

謝知寒無法見到這種目,卻能會被注視著的。他額頭上的角,上面金的紋路璀璨發,在被雙角的時候,才稍微轉移了視線,流出一點點疑緒。

……好像有點用?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突然低下頭,堅的骨甲到了他的脖頸上,那一抹飄的魔焰簡直到了面前。黎九如埋在他肩窩上吸了一口氣,那條尾松了松,上面的骨刺從他的離,帶出了一片跡。

魔氣洶涌,困,謝知寒還沒等松懈下來,就咳出一口,被滾燙的氣息制得難以運轉。的尾焦躁地揮了揮,將地面噼啪地打出裂隙,隨后忽然被一只淋淋的手握住了。

已經分不清是還是汗。謝知寒抓住了的尾。在這種況下握住,就相當于在握一把極鋒利的刀刃。他將骨尾帶到前,的尾尖,上面留著腥甜的鮮紅。

黎翡的作凝滯住了,微微歪了下頭。眼中出一種茫然,似乎不太理解為什麼他會勾/引自己,然后就聽他說:“對我發泄,對我一個人……好不好?不要想其他的事,黎姑娘。”

他斷斷續續地說:“不要傷心了,我會好好安你的……黎九如,把它放在我里吧,讓我好好地抱著你,然后……然后安靜下來,安靜地睡一會兒,好嗎?”

謝知寒都不知道他是怎麼說出這種話的,但他不僅沒得選擇,而且也本沒有時間思考,他跟黎翡在本質上是同一種人,如果犧牲是有價值的,就不會計較這是什麼樣的犧牲,他只想到這也許能讓黎翡安靜下來,但沒有考慮過自己的下場。

沒有抗拒,但也不曾主。一個瘋掉的頂級魔族,一個幾乎完全以原型出現的戰爭兇,只能以最單純的方式去安,就像對一個天真而殘忍的孩子。謝知寒的手心全是痕,他探出手指尾尖,在骨節連接了幾下,里面果然出薄和纖細的毒針。

他吸了口氣,痛得已經有點昏沉沉的了,只能強打神地過去,指尖蹭到了毒針的頂端。

骨尾僵住一瞬,然后了一下,猛地收回尾針嗖地走了,甩開了謝知寒的手心。得更近,讓人能聽到嚨間沉悶而微微嘶啞的嗡鳴和低

“黎九如……”他喃喃地道,勾住袖攥,“別出去,就在我邊。不要離開這里,不要生氣……不要殺人。”

好像聽懂了,也可能并沒有。眼中的焰火飄了一下,從面甲下泄出悶悶的、令人恐懼的笑聲。站起,抬手從鎖骨之間握住了劍柄,出了一把外表平平無奇的長劍。

忘知劍。

那把劈碎了妖魔塔的魔劍。

謝知寒為劍修,立刻就應到了魔劍的現。他的心跳都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覺得黎翡會像劈開妖魔塔一樣把妖界劈個碎,甚至更甚之,會把腳下的這塊土地分割兩半,就像削裂那座山一樣。

如他所料,這沒能阻擋的第一劍當即揮出,洶涌的劍將這座建筑炸了齏——從兩人腳下的地面開始延,這道浩的劍一路掃出去,像是一柄鋒銳的刀從天穹切割了下來,遇山切山、遇海斷海,亙古不變的妖族十萬大山,以此為中心,南北斷兩半,形同天塹。

謝知寒激烈地咳嗽,他被魔氣碾出來的傷比皮傷還更嚴重。他爬了起來,握住了黎翡的手腕。

說實話,這舉有點不知死活的意味。他順著黎翡的手腕握住了那把劍,手心混合著他的抹到劍鋒上,謝知寒額頭上盡是冷汗,咬牙飛快地默念了一句口訣,周圍沒有靈氣波,但仍有一串銀篆文纏繞上的手,如同鎖鏈一樣。

鎖鏈般的銀篆文附著到劍上,沾著一北冥鎮魂珠的味道。忘知劍的劍鋒微微,產生了一瞬的凝滯,然后被銀吞沒,收到了謝知寒的里。

他跪伏在地上,上的道服已經被了,被撕破得十分狼狽。謝知寒捂住,將間的一口腥甜咽了回去,然后揪住心口的衫,竭力忍耐著那把劍在里的撞和躁

黎翡看了一眼空置下來的手掌。

低下,對著跪在地上的謝知寒看了很久,極緩慢地道:“無念。”

要不是無念劍尊的被他吃了,謝知寒也沒辦法將的劍收起來。縱然天資絕代、一劍骨,也不可能控制得了黎翡的劍,能夠功,這是沾了無念劍尊的

“是……”他聲音低啞、沒有什麼力氣地道,“別傷心……是我,可以休息了。”

他學著記憶里的無念劍尊,手指發抖地手抱住,將按進自己的懷里。謝知寒閉上眼,竭力回想記憶中的語氣,他的聲音沙啞而輕微,很溫地說:“什麼都不要想,九如,睡一會兒吧……就在我邊。”

沒有

謝知寒不清楚會不會被安下來,也可能立刻就翻臉不認人,把自己殺了取回魔劍,也可能馬上失控暴怒,跟這個世界一起玩兒完……這都是不可預料的事

可他沒得選。這就是天命玩弄的代價,也在愚弄著這個世界,為了最難掌握的不安定因素。

不過他預想的畫面都沒有出現,上的骨甲一點點地褪去了。那雙殘破的翼籠罩著兩人,里面浮上凜冽如鋒刃的氣息,這柄淬了寒冰的刀靜靜地伏在懷中,就仿佛他是包裹的鞘。

謝知寒輕輕地的脊背,覺魔氣一點點地收、變淡。他終于有了息的機會,他的手從脊背向上,大著膽子的頭發,綴著銀流蘇的耳垂,還有恢復如初的側臉。

黎九如蹭了蹭他的手,閉著眼,像個小

謝知寒不敢躲開,只能推測自己手上的把魔主大人也得狼狽不堪了。他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按住口,覺那柄劍就窩在心臟,把心跳頂的慌張混

他只能盡量地恢復冷靜、盡量地變得溫和。但人的意志力是有極限的,當黎翡安靜了一小會兒之后,謝知寒腦海中的那弦繃得太,一下子松過了頭,伴隨著過多的失,抱著昏迷了過去。

……

妖界真的沒有這麼熱鬧過。

凰妖王麻木地看著被切開一道巨型裂隙的地面,就在不久的剛才,這還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森林。他仰頭漸漸落下去的日,又看了看地面上不再堆積的雪。

所有人都說這是君理智復蘇的征兆。但沒有一個人過去看看。

誰知道黎翡到底“理智復蘇”到什麼程度呢?萬一失手殺了人呢?跟一個瘋子沒得說理。

燭龍在他邊跟魔界名將伏月天敘舊。

伏月天剛剛趕到,就發覺日的芒衰弱下來了,他跟玄凝真君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一慶幸。但伏月天是怕君徹底變瘋子,而玄凝真君則是慶幸六界免過一劫。

讓一個半步造化這麼瘋下去,的確是六界不可避免的災禍。玄凝真君甚至開始考慮,鎮天神柱里的那顆心到底能不能了,要是實在沒有辦法,是否可以尋找替換魔心之?……可這替換之豈是那麼好找的。

玄凝正在默默沉思之際,各位魔將接踵而來,興師眾,架勢之大,就是要把妖界打下來估計也差不多了。

“伏將軍。”燭龍道,“多年不見,將軍還是這麼……”

的目從伏月天的斷臂上掃了一下,又看了看他的跛足,說實在的,這世上跟無念和君都過手還活下來的人,也就他一個了,于是真心慨嘆道:“這麼命大啊……”

伏月天眼角微,道:“我看是你的命大才對。尊主在魔域好好的,怎麼一到你們這兒就出事了?”

坐在地上的小凰低著頭,悶悶地話:“我怎麼知道。要什麼我給什麼,誰敢惹這尊殺神。”

“跟他們廢話這麼多干什麼?”

伏月天扭頭朝聲音來看去,見到公儀璇從半空中落地,著骨甲攀附的指爪,眼睛里閃爍著涼颼颼、發亮的,有一即將完全魔化的征兆。

走近幾人,蹲下來看了看地上的凰,又抬頭瞥了一眼燭龍:“咱們跟妖界的賬還沒算清楚呢,我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收回十三魔域才到哪兒,我恨不能為君掃天下!只有做六界之主,才讓人心甘愿……”這句話是跟伏月天說的。伏月天垂下手,按住的肩膀,聲音微沉:“你給我冷靜一點。”

公儀璇收手指,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說:“……伏將軍。”

“如今的當務之急,是過去看看里面的形。”伏月天把拉起來,回頭跟其他魔族代了幾句,而后帶著公儀璇過那條被忘知劍劈開的裂隙。

玄凝真君悄無聲息地跟在了兩人后。

幾人雖然做好了十足的準備,但接近黎翡的氣息中央時,還是忍不住張至極。幸好,君無差別殺戮的畫面并沒有出現,忘知劍的氣息也并不在周邊。

地面上的植全部枯萎了,土壤像是被殺氣沁了,出一種鐵銹般的暗紅。伏月天踏建筑坍塌碎裂的邊緣,在塵灰未散的正前方,見到一個影。

是黎翡。

形高挑矯健,那條尾潔如玉,十分正常地垂落在地面上。黎九如的骨翼已經收了起來,神也很平靜,沒有一迷惘和失控的跡象。

的懷里抱著一個人,那個人上披著君的玄披風,被包裹得嚴嚴實實。黎翡一邊低頭給他系披風帶子,一邊他的額頭,似乎低低地說了幾句什麼。

伏月天只能看到披風上過來的跡。他在心里嘆了口氣,心道,都說了魔族不能跟外族通婚,看看,這不還是把人給折騰死了?待在尊主的邊,就是伴君如伴虎,哪有這麼養傷的?

覺可憐,忍不住道:“人死不能復生,尊主還是節哀……”

黎翡波瀾不驚地看了他一眼。

伏月天把剩下的半句話咽回了肚子里。雖然只是很短的一個目,但他覺得君想把自己碾泥。

黎翡把謝知寒抱好,走出了腳下的廢墟,迎面對上了玄凝,漂亮的黛眉輕輕一挑,還沒開口,便見眼前的道士俯一禮。

“貧道是來救謝道友的。”玄凝道,“謝道友以飼魔,如此大,貧道愧不已,只要好好將他救活,才不負謝道友的恩。”

“以飼魔……這算是什麼話,”黎翡重復了一遍這幾個字,“我又沒吃了他。”

君閣下。”玄凝看著,那雙憂愁的眼睛里出十足的真誠,“真的嗎?”

黎翡:“……”

看了一眼尾,又懷里謝知寒滾燙的額頭。自己也不太清楚剛剛失控的時候,到底有沒有把尾針扎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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