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縣》第145章 第 145 章

“聽說了嗎, 城外不僅每畝稻子增長近百斤,連麥子也在增長。”

“這可是大好事啊。”

“對啊,新皇登基后, 風調雨順, 五谷登。是我們承平國的幸事!”

“聽說都在勸農,連荒地都開耕不。”

“當然, 誰讓種田者如今備敬仰, 若能種出高產糧, 更會得皇上跟紀大人夸贊。”

“汴京外面各地, 都在傳皇上跟妃子在皇宮種田養桑的事, 真好啊。”

“不過他們怎麼知道的, 難道是各報紙說的?”

自然是各報紙說的。

還是經過紀煬的手,各地京都趣聞分報說的。

京都趣聞總部在汴京,報紙也辦了許多年,各的分報在去年陸陸續續設立。

總負責人肯定是晁盛輝。

有他們兩個人在,給皇上傳播些威名,自然很合適。

不過在他們口中, 只有皇上的事,于妃養桑則是汴京文報所說,完全是蹭著皇上的消息搞宣發。

晁盛輝還問過:“這樣, 只怕金家會不滿。”

畢竟皇后都沒說什麼, 反而于妃一派在出風頭。

紀煬懶得管:“只要不危及朝廷, 隨他們去。”

“再說, 有人就有斗,遲早的事。”

金家不是已經攬差事了, 他們也是最先清查自家的世家。

金家本就還算干凈, 這次主出來, 更是證明自己的干凈,讓皇上信賴他們。

這怎麼不是打擂臺呢。

還是那句話,不危及朝廷跟百姓,紀煬可不管那麼多。

巧的是,這些人都知道他的底線,基本都在那一畝三分地里斗。

只是不知于妃為太后娘家一派的人,太后對此事知不知

不過紀煬想著太后一向不理俗務,多半是不知的。

等回家之后,婉蕓也證實這個猜想。

“今日被召進宮中給太后娘娘看診,應是氣惱攻心,所以才病臥。”

“皇上也去看,看之后斥責了于妃。”

紀煬跟林婉蕓的聰明,已經窺出其中真相。

多半是于妃一派見皇上種田,便立刻宮養蠶,搏個好名聲,以此跟皇后爭權。

等太后知道此事后,定然不允。

當年以在先皇心中的重量,若執意要讓娘家子當皇后,那也是可的。

但思索再三,選了金家,也是因為金家遠比于家更合適。

如此以下犯上,讓剛剛穩了的朝堂,太后能不生氣。

太后生氣,皇上必然也氣,他能主多看于妃幾眼,也因為他母后的緣故。

現下知道這計劃竟然是背著他母后來做,必然氣惱,斥責很是正常。

不過看起來,皇上不氣于妃跟皇后爭權,只氣背著母后做事。

倒是很有徐九祥的風格。

也是。

以先皇,太后,還有徐九祥之間的和睦,縱然在民間都有,在皇家更不用說。

愈是珍貴,他們也越珍惜。

想必借著徐九祥斥責,那于妃以后也知道,唯一靠山,最大的靠山便是太后。

只是太后如何得知事,又是誰說的?

多半是那皇后了。

小小年紀,就要學著平衡后宮。

平衡后宮,也是平衡朝堂,牽一發

當皇上確實不容易。

更別說皇上也是人,他也有七,更有偏心私向,就會讓事更加復雜。

紀煬跟林婉蕓沒聊太多。

更多的目還是放在運到各地的良種上。

以及借著良種重新丈量的土地,各土地名冊陸陸續續送到汴京。

從四月提出,如今六月中旬,全國五分之一的土地名冊已經了上來。

他們也得到了紀煬承諾的良種,田跟普通百姓更是在其中。

估計到年紀,全國六七土地都能清查完畢。

但剩下的三四,則是最難啃的骨頭。

紀煬是不著急的,反正慢慢來。

這不是一兩日之工。

林婉蕓的醫館則如火如荼,格外還有一部分力還放在青霉素上。

這東西太過神奇。

可林婉蕓經過長達六七年的實驗,如今已經有些眉目。

現在已經能用到牲畜上,或許再過幾年,用在人上也有戲。

先皇那個,純屬意外。

不是到最后關頭,沒什麼人敢賭的。

便是到了最后關頭,敢用未知東西的,也是數。

所以林婉蕓從未把那次功當典范。

一夜無話。

紀煬早上還沒睜眼,就覺有牙牙學語的小朋友在自己邊。

一看是小晴林,笑道:“怎麼這個時候來找爹?”

小孩自然不會說話,只是睜大眼睛看著。

還不到一歲的孩子,能有這麼靈的眼睛已經可以了。

林婉蕓卻道:“忘了,今日你帶上去翰林院。”

這個倒是真的!

忘了答應過,自己在翰林院上班也要帶孩子的。

所以這天早上,紀煬直接抱著孩子去了署,邊迎來一眾目

小晴林并不怕生,只趴在爹的肩膀笑瞇瞇的,這麼一看,父倆人倒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今日六月十二。

還在忙良種司跟各地農務司帶回來的消息。

在紀煬這里的年輕人們,經過近兩個月的歷練,已經可以練一人做三人份的事。

停下來之后,甚至還能逗逗上家的小孩。

眼看一群進士要教自己閨學寫字,那估計以后孩子的字,可比他的字要好看。

話說這,林大學士那邊有人過來。

原來是林大學士聽說曾外孫來了,便派人去請。

紀煬無奈,只能讓丫鬟媽他們把孩子抱給曾外祖了。

誰知道這一抱,林大學士竟然發話,讓他多帶到署,自己要當孩子的啟蒙老師。

孩子還不到一歲。

這有點,太卷了吧?

從人生起跑線開始卷啊。

不過紀煬也知道,小晴林確實乖巧,林大學士又上了年紀,到了喜小輩的歲數。

他跟當年的武侯一樣,勤勉政務,卻并不顧家。

林大學士的長子以及武侯的長子都很平庸,也是他們當年不怎麼管家里的緣故。

到了林大學士孫兒林啟之時,他就主帶著長孫學習。

只是武侯沒這個機會了。

他連走的時候,都是在公務之時,所以有了紀伯爵這個足以損他威名的唯一兒子。

不過盡管紀伯爵不,朝中對此也并不會多說什麼,多也是顧及武侯的面。

往事不再說了。

林大學士想帶曾孫自然是好事,紀煬肯定不拒絕。

再說以林大學士的見識學識品行,當小孩引路人,是誰都求不來的。

安頓好孩子,紀煬自然繼續埋頭公務。

如今正到清查天下田產的關鍵時刻,林啟在外面四奔波,領著上屆狀元葉錫元,辦了不侵吞民田的案子。

他們去的地方,已經有不田地還給任地百姓。

讓勞者有耕田,這種樸素的想法,實現起來卻又如此艱難。

好在如今天時地利人和,基本都在他們這邊。

他們有良種,百姓想要土地,還有潞州,以及整個涼西州作為典范。

這些事早就傳遍整個承平國,在大家心里肯定是有些想法的。

林啟跟葉錫元等人每每寫信,都要提到全國各地都知道灌江府的事,都盼著他們能跟灌江府一樣分到土地,跟那邊的百姓一樣富饒。

甚至有人說,灌江府如今的繁華,已經能稱得上一句小汴京。

還有越來越多的西方王朝過來朝拜。

紀煬他們在灌江府做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天下百姓更是記在心里。

所以林啟他們一到地方,便會迎來熱烈歡迎。

與之相反的,肯定是豪強鄉紳們,他們既想要良種,還不想被督查,引來不禍事。

單說林啟那邊,已經跟不當地豪強,甚至當地員斗智斗勇。

好在他有外放的經驗,對許多關系十分悉。

再有朝廷各支持,有一次甚至帶了兵馬去清查田地,這才讓事順利進行。

可林啟也察覺到分土地這件事,能讓百姓們有多高興。

而葉錫元那邊則更慘點。

別看他之前是狀元,當了之后,狀元的名頭迎來更多審視。

在一次查驗土地,那家把百姓的上好水田強行記為下等田,更要以下等田的低價購買。

得田地主人含恨而死。

葉錫元氣急,一時不慎竟然中了暗算,在曠野當中直接被刺傷。

若不是當地百姓將他藏在家中,只怕這會命都沒了!

別看當地百姓大字不識,道理卻是懂的,知道葉錫元是為百姓所傷。

故而一個村子都幫著瞞行跡,給了葉錫元翻盤的可能。

葉錫元想到隔壁不遠有個縣,那小縣的知縣好像跟紀煬有些關系,似是姓裴,等葉錫元試探過來,知道可信。

知縣裴宸便給了他不強壯的護衛,說是當年在灌江府當私兵的,又幫他聯絡上,總算將隔壁豪強伏誅。

葉錫元還看著那裴宸雖是書生,可竟然也用得了刀劍,忍不住心想,孔圣人都隨佩劍,是不是自己以后也要學一些?

否則至于挨這些打。

葉錫元信里說得輕松。

紀煬卻明白其中艱難,不過想到裴宸,他確實是個書生,可他也是裴家人,會一星半點不奇怪。

其實紀煬不知道,以前的裴宸是不會刀劍的。

可自從被安排到蘇州下面小縣,利落理完當地公務之后,想到紀知縣的本事,這才跟著帶來私兵們學著舞劍。

沒想到還真有用。

又是一個被紀煬影響的人。

下面各良種司的人,以及農務司的人,還有各地員,都被這場開始于良種推行的土地清查當中。

紀煬深知下面有多難辦,雖說人在汴京,但給下面出力不,讓事更快推

不過如今收獲的良種已經分發完了,各地陸陸續續都開始種植。

也就說明他們手底的牌幾乎已經用完。

等到七月份,各被派出去的員陸陸續續回京,跟紀煬推測的差不多,還有約莫四的土地并未清查。

他們也并未主要求良種,目的自然是為了接監察。

有趣的是,這些人多是地方豪強,但凡跟汴京沾點邊的大家,基本或多或都明白良種的好

縱然沒有把所有土地和盤托出,也算查驗出不

天下之勢,不能阻擋,這些人們都懂。

但還不夠,天下四的土地,還是未知,甚至藏的到底有多更是黑蒙蒙一片。

回來的林啟,葉錫元此時在皇宮勤政殿里,紀煬,金炳郡自然也在。

兩人詳細說了下面的況,最后對徐九祥道:“據史料記載,戰國末年,天下有田地約八億畝。”

“之后興衰之時都有起伏,前朝田地最多時候可達十四億畝田,在前朝戰只剩三億。”

“我朝建立。建國初期只剩二億兩千萬多。”

“先皇等人勵圖治,到昌盛四十二年時,已經恢復七億田地。”

準確說,是剛接手的時候,能被監管到的土地只剩下兩億多。

剩下的多因為荒戰又或者私人掠奪,所以剩下那麼點,開國皇帝以及接下來的皇帝好好經營。

中間也有起伏,到先皇手中,終于達到本朝頂峰,也就是七億畝田地。

先皇收拾了不爛攤子,能做到這樣已經非常不錯。

可跟前朝鼎盛時期的十四億畝,還是很有差距。

葉錫元提到此事,就是為引下面的話:“現在各田清查,總共計算,剛剛接近八億。”

“若想趕上前朝頂峰,必然還要吾等竭盡全力。”

說起來,如今的接近八億,已經是本朝巔峰。

徐九祥卻并未為此沾沾自喜。

如此績不是他得來的,他不過子承父志,是他父皇辛苦打拼。

所以徐九祥眉頭皺:“那剩下那四若清查完,你們覺得,天下耕地能有多。”

這有些像一個數學題。

但又不是數學題那樣簡單。

首先天下沒查之前,七億多土地,查了六之后,接近八億。

其中差距在七千萬畝田地。

那是不是查了剩下四,就能再多五千萬六千萬左右?

然而并不是。

那六田地之前說過,多是田跟普通百姓的田地,他們中間的誤差不是大頭。

剩下的四才是。

林啟拱手,回到皇上的問題:“至十億。”

也就是說,林啟認為,那四田地的主人們,實際還藏匿約莫兩億的田地。

看似手里有兩億多畝地。

實際要翻倍來看。

這并非信口雌黃。

而是林啟他們這幾個月以來的清查,以及前期大量的調查跟資料得出。

這里面的損失又會有多

以二十畝為例,一畝田地收獲二百斤為數,按理說一年八百斤糧食。

那兩億畝就是八十億斤糧食。

當然也可以說,那這些田地不賦稅,對佃戶們不是很好嗎。

紀煬為何要清查。

因為大戶們不,不代表百姓們不

佃戶們必須按照規定,了田租,了賦稅。

這些錢直接進到大戶們的口袋里而已。

朝廷沒錢,不能抵外敵,不能改善民生。

百姓也沒錢,還覺自己怎麼每年那麼多賦稅,而生活一點也沒變好,等打仗的時候朝廷還說沒錢,這不氣死人了。

徐九祥慢慢踱步,十億田地,若真像林啟,葉錫元所說,清查結束后會有十億田地。

再加上如今培育出的良種。

那?

任何一個皇帝面對此事,都不會太過淡定。

徐九祥更是如此。

“查,繼續查。”徐九祥看向紀煬,“按照原定計劃,咱們就等著好消息。”

剩下的四頑固分子不讓查,也不要良種。

畢竟他們手里田太多,你們不就是一畝田地多個一百來斤嗎?那我們多種一畝地就好。

你的一畝地產五百斤,我們兩畝地產七百斤!我還賺了!

又不是我們自己種田,省事這種,跟我們沒關系。

要是把田清出去,那才是損失!

既不要良種,紀煬他們的良種司也不強求,這不是人都收回來了。

今日不要良種,不代表以后不要。

等到最后,便是咬死不要良種司手,那也由不得他們。

他們就按原定的計劃,先把六土地整理冊,各督查良種種植。

剩下那四看似不管,其實暗中收集人證證。

等到時機,大勢不可擋,也沒法阻擋。

林啟跟葉錫元等人回來,讓徐九祥心中大喜,再看到各傳來良種陸陸續續播種的消息,更是高興。

現在能種上良種的不算太多,可各地已經做好準備,隨時等著汴京的運種子隊伍過去。

而且派到各地的農人開始做事,因地制宜,會做出更好的東西。

徐九祥坐在勤政殿久久沒有說話。

他腦海里回想到許多人,最后目放在各地文書上。

不驕不躁,不驕不躁。

紀煬知道徐九祥在平復心,甚至笑了笑。

能有這份定力,已經很好了。

他跟林啟等著從勤政殿出來,天都黑了,幾人干脆相邀去酒樓吃飯。

也算是給林啟,葉錫元接風洗塵。

別看只出去三個月多,但他們兩個簡直一肚子話要說。

講到最后,葉錫元對紀煬道:“當初灌江府的況更是復雜,你都能,若你下去,必然速度更快。”

紀煬笑著搖頭:“沒那樣簡單。”

“各地的況不同,哪能一概而論。”

他說的謙虛,別人可不這麼認為。

要知道,他們這些人下去是砸人飯碗,奪人錢財的,能不招人恨嗎。

紀煬那是砸飯碗嗎,直接把灶臺都給毀了。

如今灌江府的繁華不都是他當初的功勞。

若要是之前,其實很多員都會反對紀煬把事做得如此之絕。

但瞧著灌江府那種荒涼之地,竟然在他手中破后而立,而且立得愈發好,自然多了不追隨者。

有這種功的例子,也是他們竭盡全力的原因。

良種司在這次清查土地立了大功,回來之后卻又化整為零,重新當了平平無奇的制定種子價格,監測市面種子良莠的小部門。

其中各位能臣也被皇上派去各任職。

連林啟跟葉錫元也一樣,林啟直接去了禮部,而葉錫元在翰林院做大夫,年后還會被外放。

有人還說皇上跟紀煬實在過分,他們立了大功還不賞,權利那樣大的良種司說散就散?

不過這讓許多未出土地的豪強們松口氣。

部門能人都散了,剩下做些雜務的人,不足為懼。

看來皇上查到八億畝田地已經知足。

外面的消息看著是確實如此。

其實就算如今近八億畝土地,已經值得大夸特夸,收手也正常。

這畢竟是承平國之最了。

雖比不上前朝最鼎盛時期,但也很不錯。

一時間朝中歌舞升平,贊揚聲更是不絕于耳。

仿佛前段時間在大家口中還年的皇上,一躍為承平國明君。

徐九祥私底下還在跟紀煬稍稍抱怨:“若不是心中有大事,肯定會被他們的夸贊蒙蔽。”

試想每天一起床就是咔咔一頓夸。

吃飯夸,上朝夸,奏章夸。

百姓們見你,也是真心實意地敬佩贊揚。

這誰不迷糊。

紀煬安:“心中清靜即可。”

徐九祥干脆不時召林大學士進勤政殿,又找了幾個學識斐然的高僧道人過來。

多讀幾卷好經文,竟然還真的平心靜氣了。

隨著良種司監察職責不再,果然各開始放松警惕。

殊不知暗地里的探查隊伍已經出發。

其中還有上次并未派到邊關的武將穆家,以及皇上另一個妃子龐家。

由明轉暗,相信會帶來不收獲。

時間一點點過去,終于進到十月份。

紀煬跟徐九祥等人,一直在等一個消息。

來自江南的消息。

十月下旬,快馬加鞭而來的文書一路疾馳,恨不得上翅膀飛到汴京。

終于在進冬月之前,送到皇上手中,送到滿朝文武手中。

這文書里,還夾了兩顆沉甸甸的谷穗。

江南蘇杭一帶。

一戶姓余,一戶姓周。

種下朝廷分發的良種后收獲。

余家一畝田地收獲稻子七百斤。

周家一畝田地收獲稻子七百二十斤!

經當地員證實無誤,特來報喜!

一畝地,七百斤稻子。

近乎翻倍。

現已轟整個江南,每日千上萬人去看收獲的稻子。

隨著喜報傳來,更是讓汴京震驚,讓整個中原,整個承平國震驚。

得此良種,天下之幸!

什麼謀,什麼詭計良策,什麼權勢滔天,什麼王侯將相。

在如此收獲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所有人所有事全都變得渺小了。

所有的高談闊論,所有的爭執辯駁,越來越渺小。

只留在風中搖曳的谷穗,只留皇帝面前被萬人敬仰的金黃稻穗無限放大。

誰會不真心喜這株飽滿麗的谷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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