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沉默的，不僅是莫格，其他選手，還有那些方才還在激輸出的觀眾。

他們對蘇涼的了解，都來自于所關注選手的私下描述。他們知道欺騙隊友、知道人品卑劣、知道弱小可笑，這些描述，構了他們眼中的“蘇涼”。

而那樣一個“蘇涼”，顯然不會無比冷靜站在一地扭曲纏繞的怪藤旁邊，眼神沉穩得像海，背脊筆直得像樹。

【這……有點絕啊。怎麼看出來的？】

【巧的吧，真要發現不對肯定先跑了】

【剛才劈開地板的也不是啊，得意什麼】

【發現者應該是旁邊那個大個子。我之前留意過他，他懂蠻多的】

【哈，所以還是抱大】

稍稍沉默了一會兒，三三兩兩的彈幕又從其他選手的頭頂上刷了起來，看得蘇涼這邊的觀眾一腦袋問號。

問號很快就變了窩火，誰料不等他們敲鍵盤反駁，對邊自己就先打了起來——

【前面挑刺的有意思？不管是不是有別人幫忙，這妹子找到了怪都是事實好嗎？要是沒其他人估計就真把這兒當營地住了，你以為他們能活多久？】

【我尋思著這妹子表現很好啊，怎麼有的人惡意就那麼大？承認自己看錯了人很難？】

【聽風就是雨唄，選手間背后互相抹黑的事又不，就你當真】

【反正我覺得這妹子很好，一點不花瓶】

【就是，這不颯的嗎？】一條加大加的彈幕從一名選手頭上刷了過去，【要不是我答應姐妹要支持看中的選手，我已經爬墻了好嗎！】

這條刷完，又過兩秒，蘇涼頭頂一條異彈幕弱弱彈出：【那個……小迪，是你嗎？】

……？

那條異彈幕繼續發：【如果是的話……你過來吧，我已經爬了】

其他觀眾：【……】

可以，這很姐妹。

*

相比起一言不合就開撕的觀眾們，選手們的表則要嚴肅很多。

場景之中，他們比圍觀的群眾更能到那一窩怪藤帶來的強烈沖擊，心也更加沉重。

“這麼多……得是有多只啊？”一個選手站在被劈出的大旁，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它會襲擊我們嗎？”

說到這里，如夢初醒般地往后退了一步，奈亞見狀忙安道：“別慌，它被我的言靈控住了。暫時沒事，別它就行。”

“它？”林暖注意到他用的是單數。

“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應該就是‘繁噬’。超強放大版的。”奈亞解釋道，“據書上記載，這種植為了保證自己的生存，是不會和其它同類共同寄生在同一個地方的。”

“是嗎？”蘇涼微微挑眉，“那它可比我想象得還大了……”

若奈亞所說的屬實，那這株“繁噬”可不僅僅只是寄生了一層地板而已——蘇涼記得很清楚，像這樣的兔頭盆栽，樓上還有好多個，電梯里也有。

這株狡猾的植，它蠶食了這棟建筑的里，將自己藏在地板與墻壁的夾之中，又將自己生出的球延到外部用來觀察況，并用花盆加以偽裝遮掩。等到覺得時機時，它再放出用藤蔓凝的瘦長人形怪，用以襲擊和捕獵……

不對，等一下。

蘇涼忽然一怔。

“你之前說，你在來的路上也遇到很多怪，對吧？”轉向林暖，“那些怪，和這樓里的，長一樣嗎？”

林暖回憶了一下，緩緩點頭，跟著便將目投向了大里的怪藤，微微皺起了眉。

蘇涼的眉頭也皺了起來，轉撲到口前仔細觀察了下，臉變得更加糟糕。

“要死。”低低罵了一句，猛地直起了，“趕走。”

其他人：“？”

“怎麼了？”奈亞也沒反應過來，“不用急啊，它還睡著呢。”

“對啊，而且樓上的資還沒搜完呢。”一個小個子小心翼翼道，“既然怪還被控著……”

“這地方不止繁噬一種植。”蘇涼飛快道，一面說一面打量著四周，“時間有限。先走再說。”

說完，轉想上林暖和奈亞先出去，卻見一人已經攔在了出口。

是莫格。

“你什麼意思？”莫格臉依舊發綠，眼神卻已恢復平靜，“那胖子剛才還說這里沒有其它植，怎麼到你里又變有了？”

“……”蘇涼一時無語。

在心底預估了下“先揍人再跑”以及“先解釋再跑”兩個方案的相對耗時，再看看莫格這邊選手上的資包，抿了抿。

“……奈亞說的是，它不會和‘同類’一起生活。螞蟻和蚜蟲還一起生活呢，算同類嗎？”加快語速道，“而且林暖說了，他在樓外也遇到過相同怪，難道繁噬還能寄生到樓外面去？”

“我剛才也看過了。”林暖立刻補充，“繁噬的藤，和那些構怪的藤，不一樣。”

“我懂了，是共生！”奈亞終于反應過來，“繁噬不會接同類，但它是可以和其他怪共生，好保護自己……啊，那我們是該快點走。”

話說到這兒，已經很清楚了。莫格小隊的員們卻依舊站在原地沒。其中一人拍了拍耳朵，一臉狐疑地開了口：“搞什麼啊？你剛才不是這麼說的啊，怎麼一下又改口了。”

“就是，你們一會兒說這一會兒說那的，該不會是串通好來騙我們的吧？”

“如果是那種人形怪的話，剛才不是都消滅了嗎？有什麼好怕的……”

蘇涼：“……”

好吧，看來判斷有誤。高估了這些人的智商——剛才就應該直接選擇揍人的。

一手握住背在背上的球，順勢給了林暖一個眼神。林暖微微點頭，手中彎刃稍稍抬起，在看向莫格時，眉頭卻皺了一下。

作為人，他的態視力遠超他人。而他非常確定，在剛才的一瞬間，他看到莫格的臉頰搐了一下——

不是那種用來表達緒的。而是無意識地劇烈搐，就像是……

就像是突然卡頓了一般。

這讓林暖覺得有些不對勁。

另一邊，莫格卻像是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不對。他的目全在蘇涼和林暖上，眼神專注得古怪，甚至出些焦灼，仿佛這世上，已經沒有比“攔下他們”更重要的事。

“蘇涼。”林暖忍不住低聲道，“況不對。”

“發現了。”蘇涼應了聲，目卻是看向了斜上方。

“那些東西果然出來了。”

林暖：“……？”我在說什麼，你又在說什麼？

他跟著抬頭看去，神頓時一變。

只見那邊的走廊外墻上，正趴著一條影子。

一條瘦長的暗綠影子。

……是那種怪，那種他們之前殺過的瘦長人形怪。原來這地方還有。

還有……很多。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樓上墻角、門后窗后，無數暗綠的怪影浮現，數量遠比他們之前遇到的要多得多。

“這、這是怎麼回事？”有人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怎麼還有怪？它們應該都被清掉了才對……”

“很明顯，它們還有后備力量。”林暖說著，舉起了手中的彎刃，“它們應是打算先藏著的。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我們把它們的老大給先放倒了。”蘇涼接口，無聲嘆了口氣，凝神評估起局勢。

“所有人，冷靜，不慌。都往外撤。不要戰。不要停留。別繁噬。還有最重要的——帶好你們的資包。”

*

柯爾直到現在，腦子還暈乎乎的。

他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是說這里是天然的駐扎點，安全得很嗎？不是說再收集一下資，就可以在這里抱團等通關了嗎？

為什麼這個天然的駐扎點，突然就出來藏著一只大怪；又為什麼現在，他們突然就被另一群怪給包圍了？

他怔怔地著四周不住冒出的瘦長綠影，腦子一時空白，想要使用言靈，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下意識地往后退去。忽聽誰了一聲他的名字，他這才猛然清醒過來，轉頭一看，登時被嚇出一聲冷汗。

原來他方才后退時，不知不覺就退到了地板上的大旁邊，還差一步，就要跌進去了。

他暗暗了把汗，神智卻變得清楚不，傳到耳邊的話語，也變得更加清晰——“都往外撤！不要停留！別繁噬！”

……對，要跑。

柯爾心頭一跳，憑著求生挪起了步子，奇怪的是，這個念頭才剛浮上來沒過幾秒，就被另一種來自心底的聲音覆蓋——

為什麼要離開？不能離開……這里很好，他們只要戰勝怪就可以占領這里了……不能離開。不能相信那些人。不能離開，這很重要，不能離開……

非常不合時宜的想法，奇怪的是，柯爾完全沒覺得有哪里不對，居然真的停下了后退的腳步。

幾乎是在他停下的一剎那，他到有什麼東西撞到了他的背上——

不對，不是東西。

柯爾一怔。他撞到了一個人。

而那個人，正一言不發地朝他出手去，手掌重重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等到柯爾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被推得踉蹌一步，整個人重重摔向面前的大。

可怖的綠不斷近，“噗嗤”一聲，他整個人埋進了層層纏繞的藤蔓里。

首先到的是腥氣，渾濁的腥氣——接下去就是刺痛。

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耳朵里游了出來，綠細長的一條，轉眼便溜進了無數的怪藤之中。

柯爾震驚地著那從他溜出的東西，混沌的大腦忽然一片清明。他后知后覺地朝上方出了手，努力想要呼救，然而為時已晚——

一截怪藤猛地刺進了他的側頸，他的意識，瞬間被黑暗淹沒。

*

在聽到柯爾的吼時，蘇涼正對著幾只從邊角圍上的人形怪，快速念著一道聽力題。

本來沒打算用上“九鎊十五便士”的。這對來說是消耗力的大招，目前還沒有用的必要——現在只要先控住怪，爭取逃跑時間就行。

然而在循著那聲尖看過去之后，無奈地發現，不開大是不行了。

從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柯爾的——他背面向上躺在那堆面包蟲似的怪藤之間，徒勞地向上著手，手臂卻迅速地被涌起的怪藤吞沒。

怪藤在蠕，如同翠綠的波濤。柯爾的飛快地癟了下去，眨眼便沒了生息。

幾乎是同一時間，蘇涼到了腳下的震。

不止是腳下，還有天花板、墻壁……原本完整的墻面簌簌掉落，出藏在里的可怖綠。所有的盆栽都放棄了偽裝，開始猛然上竄，圓滾滾的“兔頭”之下，是一壯靈活的吸藤。

本已被言靈催眠的繁噬，蘇醒了。

“……很好，難度又升級了。”蘇涼抬手拍了下額頭，“奈亞，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

轉頭看向奈亞：“就是現在，放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