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尾有家蘭州拉面館，老板是回族，帶著母親妻兒，在小鎮上做了許多年。

傍晚的時候，面館里喧囂非常，地方不大，滿南來北往各客人。徐途在門口站半天，看有人抹抹兒準備起，眼一亮，朝門外揮揮手，幾步蹭過去先坐下。

秦烈從托上下來，鎖好車往里走，微皺著眉頭，一臉的不耐煩。

此時已近黃昏，面館里提前開了燈，卻依舊很暗。秦烈走對面坐下，冷著臉不說話。

徐途了聲老板，轉頭問秦烈：“我另外加一份牛可以吧？”

“錢夠你就加。”

說：“不還剩二十呢嗎。”

“你覺得剩多？”

徐途沒在意他的奚落，從旁邊出一次筷子，掰開來，百無聊賴的了：“這破地方，不至于兩碗牛面賣出天價吧。”

秦烈側向外，胳膊肘拄著桌面，淡淡道：“破地方快待不下你了。”

徐途不屑的哼了聲：“鳥不拉屎的地方，要什麼沒什麼，你當我愿意來呢，要不是黃薇……”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住，閉上。

秦烈轉過頭看，挑著眉眼：“要不是怎麼？”

“沒什麼。”忽然心煩意，停幾秒，著眉頭沖他去：“不就欠你三百來塊錢麼！至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回去還你就是，一分錢都不了。”

秦烈嗤笑一聲，沒理。

對坐一會兒，面端上來，兩人悶頭開吃，沒了流。

味道雖比不上山珍海味，但來這段日子，油水刮得差不多，這麼一碗牛湯面還真過癮的。

徐途一口氣吃下大半碗，鼻尖上冒出晶亮的小汗珠，拽了塊兒紙巾擤鼻涕，空抬頭瞧對面。

秦烈速度很快，一碗面已經見了底，不像旁邊大漢那樣狼吞虎咽，也不像城里英男一樣慢條斯理。他挑面條的作干凈利落，沒弄出奇奇怪怪的聲音，垂眸斂目，咀嚼時，太的鼓，再向下看，一吞一咽間，結的活也更加明顯。

徐途若無其事的移開眼，重新拿起筷子：“喂！”

秦烈吃完，順碗沿喝一口湯。

抿抿：“你呢。”

見他還不理，徐途拿腳尖踢他鞋：“喂！”

“說。”

“……”攪了攪面條，猶豫半天才開口：“那天你說……能去學校幫忙，還算不算數？”

秦烈拿紙巾抹抹，垂眼問：“想好了？”

“我總不能修路去吧。”笑著，抵住桌邊：“給錢嗎？”

“不給。”

徐途：“……”

“別竟想事兒，食堂不缺人，讓你去是看你天游手好閑，添不添麻煩都兩說……還想要錢？”秦烈哼一聲，抬抬下快吃：“你速度點兒。”

徐途說：“你別小瞧人。”

秦烈慢條斯理的卷了煙，拿火點著，對著外面慢慢吸。

徐途說：“明天我去。”

他看看，回一張紙巾，攤開來放在桌子邊，曲起食指彈了彈煙灰：“有個條件。”

“那天你沒提。”

“現在提也不晚。”

徐途瞪著他。

秦烈側頭，忽然將上下打量一遍：“把你臉上那花花綠綠的抹干凈再去。”

“那不行，不化妝我沒有安全。”

秦烈笑了笑：“這麼著是安全的。”

“什麼？”

他沒重復，掐熄煙站起來說：“我上外頭等你，別磨蹭，天不早了。”

徐途翻著眼把他送出去，這邊撂下筷，對著碗里坨掉的面條再沒有胃口，拆開一條剛買的紅塔山，朝旁邊大叔借了個火兒，腳腕搭在膝蓋上，不不慢的起來。

等出去，天已經黑，街上的商販準備收攤，燈也燃了起來。

秦烈上托，點著了火兒，沖后面一歪頭：“上來。”

托一路開出去，穿過糟糟的街道，之后越來越靜，很快就出了攀禹。

已經四月份，晚間氣溫依舊冷冽，風著臉頰過去，勁涼又醒神兒。

路程過半，幾條分岔路匯到一條大道上，秦烈拐上去，沒等加速，后砰一悶響，在寂靜的環境中，尤其清晰。

他減速把托停下來。

徐途問：“怎麼了？”

秦烈蹲下查看，從車胎摘下一枚鐵釘，他默了會兒：“車胎了。”

徐途撓兩下糟糟的頭發，愣愣的問：“那怎麼辦？”

秦烈半蹲著，手肘撐在膝蓋上掂量著釘子，鎖眉，不知在想些什麼。

徐途出手機，信號格忽高忽低，但打個救援電話應該不問題。

秦烈阻止說：“等會兒。”他起，往去路看了眼，路的拐角有一微弱源：“去前面看看。”

兩人推著托往前走，轉過路口，出現一流修車點，兩名大漢正補一輛農用拖拉機的胎。

徐途喜上眉梢，“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說著要往那邊去。

秦烈拎住：“你有錢？”

徐途一愣。秦烈垂眸，現在瞧著越發沒好氣，從子口袋掏出剛開封那盒紅塔山：“站著別。”

秦烈走過去，和那大漢打了聲招呼，對方瞅見他，站起問：“修車？”

秦烈遞過去煙，自己也含一，替對方點著了才道：“半路上車胎給扎了，正掂量著走回頭路，還好在這兒到修車的。”秦烈不經意打量兩人一番，都是生面孔，口音也不太像本地人，他拿夾煙的手指了指后面：“補托胎多錢？”

大漢說：“一百。”

秦烈看他一眼：“這價可貴。”

對方沒什麼耐心：“到底補不補。”

“能便宜嗎？”

“不能。”他折要走。

秦烈攔了把：“行個方便，出來錢都用了，我那兒有條紅塔山，剛買的，你拿去。”

大漢搖搖頭：“不行，該多就多。”

“一條紅塔山也六七十……”他停頓片刻，“要不這麼著，你借給我工，我自己補。”

大漢想了想，覺得這買賣劃算，不用上手，還白得一條煙，于是朝他擺擺手：“把車推過來吧。”

秦烈道謝，在原地站了會兒，吸兩口煙，抬起手臂打量片刻，又不自覺看了看遠的人，指肚一碾，熄滅了。他從他們車上取來必要工，外套下來扔給徐途。

徐途也跟著蹲下，一臉稀奇：“修車你也會？”

秦烈裝沒聽見，十分練地把后車架了起來。

農用拖拉機的主人無事可做，走過來搭訕：“你這托也給扎了？”

秦烈手上沒停，空看他一眼，笑著說：“是啊，就那岔路口。”

“巧了，我這拖拉機也在那兒的胎。”

秦烈一頓，不聲地道：“咱這兒路不好，沒辦法。”

“什麼呀，地上有個釘子，好巧不巧，讓我趕上了。”他調侃的說：“看來一會兒得返回去買彩票……兄弟，你這托怎麼搞的？”

秦烈沒等說話，修車的大漢喊了聲，拖拉機胎補好，那人也不聊天了，打聲招呼，急匆匆開走了。

徐途等得無聊，把他服疊起來放地下坐著，秦烈懶得管，瞧一眼后就再沒抬頭。這期間又來幾輛托，幾乎都是了胎，這會兒生意特別好，那兩個大漢忙得不可開。

徐途收回視線：“上次我沒見這兒有修車的。”

秦烈看一眼：“想說什麼？”

徐途說：“我之前看過一個新聞，說修車店為了賺錢，計算好路段，趁半夜沒人的時候，放置黑心釘……后來警方回放監控，查了很久才曝這件事。”盤著，前傾，靠近了他問：“這麼純樸的地方，不會也有無良商販吧？”

徐途正兒八經地等著他回答，他沉默半天，開口卻說：“你也看新聞。”

“嘶！”徐途瞪眼。

秦烈笑了笑，這次沒帶任何意味，看上去心還行，話也多了起來：“人心難測，難道都按地域給你劃分好？別蒙眼看人，到時候什麼真相都看不到。”

徐途皺皺眉，低聲音：“這麼說，你早看出來了？”

秦烈沒正面回答：“管好自己的事。”一抬下：“把鉗子遞給我。”

徐途給他遞過去，一臉調侃的說：“誒，況不對，你怎麼看著這麼冷漠啊！”

“怎麼算不冷漠？”

“應該做點兒什麼吧。”徐途撐著下，想了想：“不如報警？”

“報警？”他瞟了一眼：“這兒沒攝像頭，你有證據釘子是他們下的？”

“那也應該穿他們，再好好教訓一頓。”

秦烈哼笑一聲：“你武俠劇看多了，懲惡揚善那是大俠干的事兒。”他忽然停下，胳膊肘墊在膝蓋上，手腕垂著，瞅了半晌：“是我的什麼舉，給你我打抱不平的印象麼？”

……

時間一分分過去，秦烈手還不算生，胎很快補好，他從旁邊水盆里涮兩下手，外套搭在車把上，長一：“走了。”

徐途沒吭聲，側頭看著遠，修車的路人繞著兩個大漢轉，胎配件散落一地，旁邊車斗搭了鐵皮棚，上面寫著修車兩個字，后車門敞開，那條紅塔山就扔在工箱里。

徐途往那方向邁了一步。

他呵斥：“徐途。”

徐途停頓片刻，隨后便大步過去：“你等我一下。”

秦烈要撈沒撈到，低聲阻止：“徐途，你回來。”

徐途哪兒還聽話，轉眼已走到人群外。小心避開地上的東西，躲過路人，步伐輕巧地繞到車子后面，從工箱里出了香煙。

那大漢分乏，正埋頭檢查托胎，好像并沒察覺。

秦烈全程繃著臉，目鎖著，剛松一口氣，卻突然蹙起眉頭。

徐途拿了東西，沒走兩步，只覺胳膊被人拽住，狠狠往后扥了把。哪兒想到那大漢也是練家子，后像長眼睛，逮住徐途，作警覺又迅速。

拇指被他彎折過來，香煙掉在地上。

大漢厲聲大罵：“你他媽吃了熊心豹子膽，老子的便宜都想占？”

徐途心跳加快，胳膊被迫墊在腦后，朝秦烈過去，高喊：“秦烈，快救我！”咬牙關，忽然提踹了對方一腳。

大漢咬牙：“真他媽活夠了。”說著揮起拳。

徐途一時急，勝在靈活，牟足勁兒，抬高腳尖踢他下上。

大漢嗷一聲倒地打滾，另一人聽見靜立即過來，逮住要逃跑的徐途，揪著頭發，將整張臉向上揚起，那滿的橫蹦，力量匯聚到拳頭，只要一下，恐怕小命就能沒半條。

眼看拳頭落下，徐途下意識偏開臉，心想這回完了。

然而，疼痛卻未降臨。

秦烈突然從后方沖上來，拿手臂擋開那人作。

大漢面兇相：“滾開。”

秦烈未分毫，沉著臉：“小孩子不懂事，別跟一般見識。”

那人手臂緩緩落下，仍然揪著徐途頭發，斜眼打量秦烈：“你什麼人啊？”

秦烈未說話。

大漢忽然笑一聲，自己猜起來：“是你閨，還是你小人兒啊？”說著就要拿手背徐途的臉：“不懂事是吧？那行，我替你管教管教。”

“還不到你。”秦烈聲音冰冷，沒讓他到，扭住對方手腕，向相反方向快速一扭。

大漢痛呼：“我去你媽……”他惱怒，轉而踹秦烈。

秦烈當當正正挨了他一腳，見他放開徐途，這才弓下，從地上抄起一木，懟在對方小腹上。他作又快又狠，趁他沒緩過神兒，蓄力補上一腳，那大漢往后連退數步，跟著又吃兩子。停頓幾秒，對方這才反應過來，沖地上躺的人喊：“打電話喊老四他們過來，這兒他媽有人鬧事。”他說完雙眼赤紅地揮開路人，轉從車上翻工。

秦烈淡定的扔掉木，往托方向疾步走：“上車。”

地上的大漢正撥電話，徐途趁機踢飛他手機，撿起香煙，抬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