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阮好說歹說，可算把他媽給哄走了。

他坐在網咖里灌了兩大口水，給涂南打電話：“目標已經轉移，現場恢復安全，你隨時可以返回。”

涂南在那頭說：“知道了。”

電話里約約的雜音，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方阮甚至疑似聽到了男人的聲音，剛要耳細聽，已經把電話給掛了。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幻聽了，搖搖頭，甩手去接著打他的劍飛天。

一局還沒打完，門上鈴鐺一響，涂南回來了。

方阮立即拋下游戲，張開雙臂上前去迎：“哎喲我可憐的南妹妹，驚了驚了。”

當頭一大包東西落他懷里，他抱著后退兩步才站穩，是剛從涂南肩頭卸下的購袋。

他低頭拉一下，出兩本筆記本扔柜臺上，嫌棄地嘀咕：“買這干嘛”等看到下面那些耳機才算滿意，里“嚯”一聲，“可以啊涂南，終于融現代生活了，還知道買數碼產品了。”

是買的才怪了。

涂南拿了本他扔出來的筆記本，順手支筆，坐上凳子，問：“你媽沒看出什麼來吧”

方阮道：“能看出什麼啊，追你一路也沒逮著人影，當然是相信自己老眼昏花了。我說那是心系你爸，屋及烏，所以也連帶著思念你，大白天的都出現了幻影。真信了，都懷疑是不是闌尾手做壞了，走的時候還念叨著要再去醫院復查一下呢。”

“你可真能忽悠。”

“那是，冤枉醫院，保全摯友。”方阮還得意自己的智慧，可轉眼一瞧，涂南臉上卻沒半點輕松，坐在那里低著頭，一只手握著筆，在膝頭攤開的筆記本上拖曳。

他猜多半還是因為今天他媽突然襲擊的事兒，憂人之憂地出主意說：“嗨，你也別太擔心了，大不了直接回去唄，就跟你爸坦白代好了”

話音止在涂南猛然抬頭的瞬間。

冷著雙眼，一臉的嚴肅：“我爸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想我死就早說”

方阮訕訕地干咳一聲，收回了后面的話：“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他當然知道了，不然也不會收留。

涂南嘆口氣，又低下了頭。

并非有意兇他，只是這世上總有許多無奈和無解。

比如和爸。

“對了，”方阮突然想起個事兒，順口轉移話題：“你今天到底跑哪兒去了，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當時他媽追人的那個勁頭，他還擔心一定會把揪出來呢，哪知前一刻還看到了人影，下一秒就不翼而飛了。

涂南頭也不抬地說：“得貴人相助。”

“嘖嘖嘖，孫悟空嗎”當他傻呢，一個常年四奔波的人，全城范圍除了他方阮就沒別的朋友了，還有貴人相助呢這回答夠奇幻的。

涂南似有些心不在焉：“嗯，孫悟空。”

打頭都是石，一個石青臨，一個石中猴。

“什麼玩意兒。”方阮嘀咕一句，繼續打他的游戲去。

紙上筆唰唰唰的，涂南在排線。

順手拿的筆是簽字筆，不是很好用，也似乎有點手生了，畢竟之前一直都是在臨摹，那是國畫的畫法。

四周鍵盤聲敲擊個不停，只有眼前這一頁紙張的天地是靜的，畫畫的時候很容易沉進去。

直到一聲冷不丁的喚：“涂南”

涂南手下一晃，一筆斜飛出去，懊惱地抬頭。

始作俑者正趴在柜臺上，盯著手里的本子，若有所思：“你這畫的誰啊，我怎麼看著有點眼呢”

紙上畫的只是一雙低垂的眉目，連張臉的廓都沒有，他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可又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

涂南一把合上筆記本：“你鬼什麼呢”

方阮這才回神，連忙朝招招手：“快快，還坐這兒畫什麼呀，有的是你一展拳腳的地方，你快過來看”

涂南耐著子走去他邊，只看見電腦屏幕上開著游戲界面，界面的右上角彈出了一個網頁框，古古香的背景，上面麻麻地寫著字。

“什麼東西”

方阮激地下手，指給看：“劍飛天游戲里的公告，方說要搞個同人繪畫比賽，跟壁畫有關的。”

涂南瞇眼細看，就看到一句“力求展現傳統壁畫藝的含金量，最大程度還原古代壁畫髓”，煞有其事的樣子，其他就沒多注意了。

“所以呢”

“我覺得你可以參加啊，那不就是你的老本行嗎”

涂南雙一張，還沒開口，被方阮截斷：“你又想說沒興趣是不是”

“知道你還問。”

方阮拍桌低吼：“第一名有四萬的獎金啊涂南，這四萬塊不就是等著你去拿的嗎只要你筆，發家致富，指日可待啊”

涂南抿一下。

四萬，要說完全不心那是假的，不過也確實沒什麼興致。

在眼里，壁畫和網絡是毫不相干的兩個部分，壁畫屬于窟深山，遠離塵囂；網絡卻喧囂過度，魚龍混雜。

這個比賽給的覺也很怪，不知道主辦方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nbs

p;遠離了壁墻的，又怎能稱之為壁畫

“你考慮一下，”方阮拽著的袖搖來搖去：“四萬塊啊，真的，你別急著拒絕，再考慮一下”

涂南開他的手，朝屏幕努努：“你死了。”

方阮扭頭一看，自己的角孤零零地躺在雪地里，早就涼一副尸。

“哎喲我去”他趕抓起鼠標去搶救。

涂南趁機走了。

“哎涂南你再考慮一下啊”方阮手忙腳間依然不死心地吶喊。

涂南沒理睬他，一路走去后面，推門進了小屋。

屋子里除了一張方阮臨時搬來的單人床外，什麼家也沒有，反正臨時落腳也不需要。

走到床邊上，彎腰從床底拖出一只黃行李箱。

里面裝的都是料和畫筆，一堆臨摹壁畫的工，自回來后就再也沒有打開過一次。

涂南蹲下來，兩手搭在鎖扣上。

停頓了很久，最終還是沒開，用力一推，又把行李箱推回了床底。

安佩手里拿著一堆資料站在電梯門口，翻了一會兒，看向旁邊的石青臨：“這方案實施一周夠不夠”

石青臨低著頭在手機上打工作事項，手指如飛：“越快越好吧。”

“一周就夠短的了，再也太趕了吧”

“不趕也得趕。”

安佩覺得他打字的速度更趕，每次有事找他都沒個空閑的時候，忍不住埋怨：“我之前找你半天，你人去哪兒了現在倒好，這麼多急事兒在一起干，晚上肯定又得熬夜，你不累啊”

“之前”石青臨手上停頓一下，憶了起來，笑說：“給人當諸葛亮去了。”

“什麼”

“沒什麼。”

“”安佩覺得連他的思維也跟不上了。

雖然一直就沒跟上過。

石青臨打完了，收起手機，忽然問一句：“那個方阮，你跟他還有聯系嗎”

他不說還好，一說安佩就想翻白眼：“我不想聯系都不行。”

天的有事沒事就跟發微信，能不聯系嗎

石青臨說：“他的網咖好像最近推劍飛天的。”

“是嗎”這安佩倒是沒想到，只知道那小子自打知道了在玩這游戲，就每天借著游戲的名義來跟聊天，弄得都好長時間不敢發朋友圈了，就怕他又從里面挖出點兒什麼東西來。

可惜了最近想到的哲理佳句。

說到這兒覺得不對勁：“他的網咖推什麼游戲你怎麼會知道啊”

石青臨抱著胳膊，聳一下肩：“當諸葛亮的時候打探來的消息。”

“能麻煩您別說外星語嗎”

電梯正好到了，石青臨含笑示意停一下，他的手機有消息進來了。

安佩走進去等他。

石青臨卻沒進來，看完收起手機說：“看來今天這些事兒還得再繼續往后了。”

安佩頓時苦了臉：“為什麼”

“有人找我。”

“”安佩按下電梯，小聲嘀咕：“沒一刻閑的，可累死你吧”

石青臨剛走出大樓，就被人從后一把勾住了肩。

那人勾住了還不夠，順手還兩把，稱贊說：“又結實了。”

石青臨抓住那只胳膊順手一扭，回頭看到一張痛到扭曲的臉，評價說：“又弱了。”

“去你的”對方沒好氣地推開他。

石青臨笑著說：“什麼風把你薛大給吹來了”

那人直搖頭：“生疏了，居然不我薛誠，改我薛大了，我一沒錢二沒勢，哪兒能什麼大啊。”

“這客氣，彰顯你的爺風范，與金錢無關。”

薛誠拍兩下手表示欣賞，閑話就此打住，上下打量他一番說：“我剛從老城過來，你怎麼回事兒，回國大半年不跟我聯系就算了，也不回去看看你們家老爺子”

石青臨說：“不是不想去，真是沒時間，你也知道干我們這行的有多忙。”

“知道，我當然知道了，可老人家的時間有限，過一天一天，你也不能總一心撲在工作上吧。”

薛誠跟他年相識，這麼多年下來，彼此知知底的，說什麼話都沒忌諱，反正也是好意。

石青臨點點頭：“教了。”

薛誠樂了，撞他一下：“別這麼正經，不符合你的作風，我就是作為兄弟幫老爺子捎句話而已。怎麼樣，這麼久下來手生了沒有，要不要去殺一局”

“現在”

“是啊，不行嗎”

石青臨想起安佩的話，又想起自己手機里一堆的事務安排，看來是真的又要加班加點的熬了。

“行，找個地方吧。”

薛誠說：“這不就是你的地盤兒，還要找什麼地方”

“我的地盤兒只忙工作。”石青臨想了想，說：“附近有個網咖，去那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