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溫千樹在幾道錯的復雜目里，平靜和他對視，“你到我的子了。”

霍寒先是一愣，低頭看，著的黑邊，他很快往左邊移了移，仿佛避如洪水猛。

既然這個男人已經把“橋歸橋路歸路”執行得這麼徹底，那麼自然也不能不識趣。

于是，溫千樹非常知趣地把沾在他肩側的一長發撿了回來。

纖白的手從眼前一晃而過，霍寒疑看過去時，也看著他，細指勾著黑發，纏了一圈又一圈，他意識到那是什麼，表有些不自然。

溫千樹倒是心好了點，推開門準備下車。

爬山地的車，底盤大都很高，估錯高度，人差點往外栽，一只有力的大手迅速將拉了回來。

扣著小臂的手，指節修長，溫熱而糙，似有薄繭，如果不是常年使用某種槍械，應該不會在那個地方留下痕跡。

他松開手，輕聲說，“謝謝。”

霍寒沒有說什麼，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淡得幾乎看不出一往日分。

“再見。”

溫千樹朝他揮揮手。

一黑，映著午后，白得晃眼，等霍寒的視線再次清晰時，那道纖細影已經晃了小街的人群中。

“寒哥，”小年輕盛千粥笑嘻嘻從后頭湊過來，打趣道，“人都走遠了，眼神直勾勾的，還看什麼呢？”

他想起車上那一幕，“你們以前認識嗎？”

霍寒淡淡看過去一眼，“車費收了嗎？”

“寒哥你這思想覺悟怎麼低這樣呢？”盛千粥聳聳肩，“人家搭個順風車，竟然還要收費！”

無聲追了一句：活該你現在還是單！

霍寒到耳朵上的煙，咬到里，盛千粥便知道他煙癮犯了，習慣去兜里打火機。

這段時間霍寒戒煙，打火機一直是他在保管。

這一就順帶出了張嶄新的一百塊。

“我去！”盛千粥差點跳起來，“什麼時候塞我兜里的？”他怎麼一點覺都沒有，這是在變魔嗎？

霍寒拿過打火機，低頭去湊火，瞇眼吐了一個煙圈，“走了。”

他們還有正事要辦。

那邊，溫千樹卻在街角閑逛著打發時間。

蘭溪鎮是個千年古鎮，當地政府保護得好，沒有被過度開發，隨可見一派古古香，鎮上的人臨河而居，大都是高低錯落的木屋，院前屋后，綠樹掩映，河水悠悠。

穿行過一道道牌坊街，最后坐在橋頭休息。

想起在車上的時候，那被的邊和他肩上的頭發，原來一路顛簸，竟不知覺中靠在他肩上睡著了。

以對那個男人的了解，如果他真的已經為人夫、為人父，是絕對無法縱容別的人和自己這般親的。

而且……又想到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上面也沒有戴戒指，那麼，只有一個可能……

水聲作響，溫千樹循聲看去，一艘小木船緩緩從橋里鉆了出來，而同約好見面的人正站在船頭。

他穿著正式的西裝，打了領帶，手里拎著個黑公文包，整個人看起來和這個清閑的小鎮似乎格格不。

幾分鐘后，溫千樹上了船，和他相對而坐，“陳叔叔。”

陳知祥笑容溫和，“繁繁，最近過得好嗎？”

“有點難，”溫千樹輕敲著桌面，“但沒有想象中那麼傷心。”

這孩子陳知祥從小看著長大，各種小作背后的含義他自是非常清楚，只是也不點破。

“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來這里。”

“嗯”一聲，有些嘲弄地勾起角，像是想說什麼，不知怎麼又吞了下去。

陳知祥暗地嘆息一聲，從公文包里拿出一疊文件，“你父親生前委托我，在他逝世后，名下所有的產、不產，包括……”

他一項一項地講給聽。

溫千樹的雙手在桌上安靜地疊著。

直到陳知祥第二次提醒：“在這里簽個名字。”

這才抬眸，“他不是很那個人嗎？怎麼沒給留點東西？”

“這是你爸爸的安排，相信總有他的道理。”

溫千樹輕吐出一口氣，看著那龍飛舞的“千敏之”三個字，在另一邊寫下自己的名字。

父一場，不過寥寥數筆，便將今生的緣分勾盡。

放下筆，又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兩手指著推過去，“昨天晚上有人給我送了這個。”

陳知祥展開一看，眉頭皺，“是你姑姑？”

“應該是。”

“這是恐嚇。”陳知祥憑著做律師的直覺問，“報警了嗎？”

“這樣荒唐的恐嚇信，”他又搖頭，“警察恐怕不會理。”

“要不要我幫你找兩個保鏢。”

“不用，”溫千樹推開窗，風把的長發吹起來，淡淡的清香彌漫開，“如果敢要，六年前就把它拿走了。”

陳知祥看著言又止，“總之萬事還是小心一些比較好，你爸爸現在又不在了，萬一……”

“那也是我的命，陳叔，”說，“我認。”

此時木船又穿出一個橋頭，正值盛夏，烈日當空，線驟亮，河岸兩旁的樹香被暑熱剝開，飄滿水面。

船頭戴著草帽的老艄公一腳踏在木樁上，輕輕哼著水鄉獨有的歌謠。

溫千樹沒有再開口，倚窗看向街上，幾個男人從深巷里走出來，為首的那個形頎長，白背心外套了一件黑襯衫，擺收進腰，干凈利落。

是霍寒。

他正和人說著話，角微揚，看起來似乎心不錯。

跟在他后的小年輕一臉嚴肅地四看，似乎在找什麼，隨后一行人很快又走進了一條街尾的小巷。

那條小巷通向的地方并不多……

溫千樹忽然站起，“陳叔，我有事先走了。”

“去哪里？”陳知祥知道是臨時起意。

“派出所。”

陳知祥剛要說什麼，又說，“我不是去報案，”把紙重新折好，“只是想去確認一件事。”

“繁繁，不想知道你爸爸最后給你留了什麼話嗎？”

溫千樹已經推開小門準備出去，聞言停住腳步，沒有回頭。

陳知祥并不需要得到的答案，他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地告訴，“你爸爸說，他留給你的每一分錢都是干干凈凈的。

溫千樹輕輕地“噢”了一聲。

“繁繁，不要恨他。”

當然不恨。

恨一個死去的人有什麼意義？

十分鐘后，溫千樹站在派出所的接待室門口，正好里面出來一個年輕警察，手里拿著個冒熱氣的搪瓷杯。

“你好，我找霍寒警。”

楊小看了看，以手抵輕咳兩聲，“抱歉，你是不是找錯了？我們這里沒有這個人。”

溫千樹點點頭，“那我過來報案。”

楊小趕把迎進去。

溫千樹簡單把經過說了一下。

“這怎麼會是恐嚇信呢？”楊小有些啼笑皆非地指著那張紙，上面畫了一顆紅通通的心臟，左邊還斜斜著一支箭，“這不是那有名的丘比特之箭嗎？”

他松了一口氣，再次看向對面坐著的孩，長得很是漂亮，通的氣質也不像山里養出來的，他猜測說不定是慕的人，畫了這張畫來告白，卻被曲解為恐嚇信……

不過，什麼樣的腦回路才能把告白和恐嚇混為一談？

楊小又看了一眼。

“丘比特之箭？”

“就是神之箭啊，聽說被它中的話就會立刻掉河。”

溫千樹緩緩牽起角，“真浪漫的想法。”

的目從墻上掛的一排工作人員照片上移開，“看來是我弄錯了。”

他或許并不是這里的警察。

“沒事沒事，”楊小擺手，“是誤會就好。”

他送出去，見外邊太毒辣，又回辦公室把上午剛領的新傘送給了。

沒多會，派出所的所長也來了，后面跟著兩個陌生男人，一個年輕小伙子，另一個……

那男人站在一團里，個子很高，是高就有一種莫名的迫，楊小還來不及細看，他們已經走進了所長辦公室。

還特地關上了門，大概是有重要的事要談。

楊小回到座位，開始寫近段時間的工作簡報，快收尾時，門那邊終于有了靜，他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將近一個小時。

他看到所長把他們送到門口，那高大男人背得很直，是背影就給人一種英氣的覺。

男人和所長握過手后，朝年輕男孩歪了歪脖子，兩人并肩下了樓。

“所長，他們都是什麼人啊？”楊小立刻湊過去。

所長一臉諱莫如深，只說，“省廳下來的，說是讓我們配合一下工作。”

楊小立刻張起來，“難道是有重刑犯人躲我們這里來了？”

頭上吃了個栗，“怕了？”

他拍拍，“就沒有在怕的！”

所長看著那兩個漸小的黑影，忽然嘆，“這霍隊長真是不簡單啊……”

“霍隊長？”

“怎麼？”

“剛剛有個的過來說要找霍寒警，我……”楊小忽然激得一拍大，語無倫次，“你說的是霍寒？那個屢立奇功，曾經……”

“當年那場地震，就是他把我從死人堆里救出來的，他當時還在特種部隊，徒步送資進災區……”

自己穿上這一警服，在國旗下許下莊嚴承諾，就是因為這個男人啊！

楊小心底萬千慨，對著那兩人離去的方向，敬了個咯嘣兒脆的禮。

霍寒和盛千粥從派出所出來，在路邊找了家涼茶鋪，一人要了一大杯苦茶，霍寒面不改地喝完，放下碗，手背了一把下，“待會你先回賓館。”

“去哪？”

“有點事。”

這幾天都在山里踩點，還沒來得及去拜訪一下前輩。

半個小時后，霍寒站在一扇半人高的木門前，花木繁盛，掩映著老舊的屋子，敲過門后，便有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蹣跚過來開門。

“吳老您好，我是霍寒。”

老人戴上掛在前的老花鏡，細細地打量了眼前人一番，笑容溫和，“進來吧。”

兩人進了屋。

桌上已經沏好了一壺茶，吳老給霍寒倒了一杯，“小周他……還沒有消息？”

老人家的手有些抖，茶水微晃，霍寒連忙去接。

“沒有。”

兩人都默契地沉默著，雙方都太明白，人大概是……兇多吉了。

吳老年輕時是考古系教授，后來轉了行，大半輩子都獻給了文保護工作，小周以前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因緣巧合下，潛當時國最大的文走私集團當臥底，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

客廳的電視開著，主持人的聲音聽著有些激，“對‘一帶一路’沿線文化產的研究，既在于對人類共有產的保護，同時也會促進文化產價值最大程度的傳播與共，讓文明代代相傳……”

吳老先開口，“這條路，任重而道遠啊。”

霍寒輕笑，“再遠，也會有走完的一天。”

“說得好！”

吳老拍了拍他的肩膀，力度不大，但霍寒能覺到上面灌注的沉甸甸分量，他喝茶水，“這次來，還有件事想找您幫忙，前段時間我接到線人消息，說是下個易地點很可能在青鳴寺。”

“青鳴寺？”

吳教授忽然看向窗邊，“小樹啊。”

霍寒疑地跟著看過去，只見窗下的木藤椅微微搖晃著，一只雪白的手臂了出來，朝兩人晃了晃。

小樹？

雖不見那人面容，可一種強烈的直覺攫取了他的全部心神，甚至連心臟都開始跳得不規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