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溪邊有棵樹開滿了花，白花朵被風簌簌吹落，飄到水面，落在溫千樹發間，渾然不覺。

視線很自然地去尋他。

那男人用枯枝勾到巾，彎腰在水里洗凈，擰干，又平整，這才轉過，踏水朝走來。

輕微的水聲，蓋不住溫千樹怦然作響的心跳，仿佛跳在耳邊，那麼清晰地誤導——

哪怕隔了七年，遠了千山萬水，他還是這樣山一程、水一程地走來了。

為而來。

忽然間滿樹花落，撲了滿頭滿臉，溫千樹回神，見男人正靠在樹上，一只手著兜，另一手拿著巾，正盯著看，眼神太深，看不出什麼緒。

“謝謝。”上前想拿回自己的東西。

霍寒長手往后一，挑眉看，“我怎麼知道這是你的？”

素白巾，無字也無畫，無從證明。

溫千樹和他對視，輕抿雙，嘗到一甜味，笑著走過去。

霍寒的余里，一片淺藍擺掠過，清香撲面而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眼睜睜看著就這樣隔著巾吻上他的掌心……

渾像過了一道電流。

一即離。

巾也已經到了手里，白凈上印著一個模糊的淡紅印。

來后山的路上，溫千樹順手摘了一些野果，上沾了紅，剛剛被潤化開，“現在可以證明了？”

霍寒先前不過是同開玩笑，沒想到不僅當了真，順手還還了一擊，狹長的黑眸微斂。

還是沒變，而他也還是像以前那樣拿沒有辦法。

“怎麼不說話？”

他輕笑，語氣聽著有些無奈，“說不過你。”

溫千樹也跟著笑了，氣氛一下輕松起來，“承讓承讓。”

兩人在小路上并肩走著。

不時用余去看他。

他的山高，眼窩很深，眉骨長得特別好，看起來很正氣，是這項就很加分了。

而且，哪怕只是一簡單的深藍工作服，可穿在這男人上，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樣味道。

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淺藍的子，這是心有靈犀啊，連服都這麼配。

沉默地走出十幾米遠，霍寒似乎有些漫不經心般提起，“你是不是忘了給我什麼東西？”

溫千樹聽得一頭霧水。

他輕聲提醒，“你的號碼。”

恍然大悟，“現在才想起來要，合著你是本沒想過要聯系我啊。”

霍寒被說得啞口無言，知道忘了自己號碼那時他確實是帶著一莫名其妙的氣。

溫千樹不跟他計較，認真想了想，報出數字。

霍寒聽完，聲音淡淡，“只有十個數。”

聽他的語氣，好像是故意的？

溫千樹又數了一遍，確實是了一個數字。

這個號碼掛在白雪歌名下，加上自己經常出無信號地帶，使用頻率低之又低，不記得也很正常。

雖然手機就在上，可還是不想這麼輕易給他號碼。

聳聳肩，將“故意”這個罪名攬了下來，“我下次再給你吧。”

“好。”

他過去也話不多，現在好像更了。

溫千樹又起了話頭，“怎麼不見你戴戒指？”

霍寒一愣，“什麼？”

已經從他的神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沒什麼啊。”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也要確認過才比較安心。

兩人走下開滿鮮花的小土坡。

腳下還有些泥濘，霍寒邊走邊留意旁邊的人，走到平整地帶，他低聲音問，“那封告白信是怎麼回事？”

溫千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明晃晃地落在發間眉上，連眸底似乎也映著漾，“你說的是……第三種絕？”

霍寒抿不說話。

他確實給寫過一封告白信。

那晚兩人看完一場電影，手牽手走在夏夜里，涼風徐徐拂面，從月出走到繁星滿天，笑著去踩淺水里的月，回頭嫣然一笑，“霍寒，今晚夜真。”

月下，一白的孩笑得那麼，比人間夜更。

他心頭深深悸。

第二天，溫千樹在枕邊看見了一張折疊整齊的白紙，展開來，目兩行黑字，寫得遒勁又極風骨——

月與雪之間，

你是第三種絕。

這是一個理科男生為數不多的浪漫，全部都給了。

一直覺得他的字不適合用來寫這種文縐縐的詩，實在太違和了，沒忍住笑出了聲音，被側假裝睡著的某人發現，蒙著被子狠狠懲罰了一上午。

那時真是年輕啊……

霍寒率

先從回憶里回來，表變得很嚴肅，“為什麼覺得它是恐嚇信？”

男人的側臉像炭筆勾勒出來似的，線條分明，看的眼神也著幾許陌生。

時還是在兩人間劃開了距離，想靠近，他不讓。

可這事由不得他。

“你關心我啊？”溫千樹故意湊近，想看他的反應，太近了，兩人的手背若有似無地過，霍寒停了下來，和面對面站著。

“到底怎麼回事？”他沉聲再問。

溫千樹：“你是以什麼份問我這個問題？警察？還是前男友？”

又說，“如果是前者，我有權保持沉默，如果是后者，暫時還沒權利知道這件事。”

生氣的樣子也那麼好看……

霍寒覺得自己有些魔怔了，深深吐出一口氣。

看來這個話題沒法繼續下去了。

假裝惱怒，似乎不想他摻和進來，無非也說明了一件事，那封所謂的告白信不同尋常。

“抱歉，我逾越了。”

溫千樹暗暗咬住舌尖，隨手從路邊摘了幾顆野果，握在手心里。

“你幫我撿巾，我還沒謝謝你，這個就當謝禮吧。”

霍寒只覺得間微涼，不知把什麼東西塞了進來，牙齒咬破，滲出，酸酸甜甜的。

“好吃吧？”

味道還不錯。

他問，“有毒嗎？”

又稍稍側過頭，在看不見的地方勾了勾角，無聲笑了。

溫千樹輕輕瞪過去一眼，在指尖將野果子捻碎，“哎，你臉上好像沾了泥漿。”

的手直接抹上他的臉，囫圇來回了兩圈。

霍寒只覺得手指也很涼，可被過的那卻是一片火熱，有些不自然地抵咳了一聲，“好了？”

溫千樹忍住笑意，點點頭。

前方一百米遠的地方，倚山面水，新建了幾間簡易棚屋，他應該就是住在那里。

果然，之前和他一起砍樹的那個年輕人也出現了，“寒哥。”

他看見溫千樹，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千萬！”稍微嚴厲的聲音。

盛千粥一聽這語氣，立刻擺正姿態，可下一秒……

他毫無預兆地大笑了出來，怎麼也止不住，甚至笑得彎下腰去，被淚水浸的眼神來回地在兩人間曖昧地飄。

“寒哥，你、你們……”

說不出完整的話，他抱著笑疼的肚子一溜煙兒跑遠了。

霍寒直覺問題出在自己上，可又想不出哪里不對勁，不由得看向旁邊的人。

溫千樹忽略那道探究的視線，裝作沒事人樣將被風吹的長發夾到耳后，“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說謊的時候，耳會泛紅。

作顯然比意識更快。

霍寒扣住手腕，將人扯了回來，沒控制好力度，溫千樹直接撞了上去，他的口熱，像石頭，疼得皺眉。

兩人的心臟，隔了薄薄的衫，也用力地相撞著。

溫千樹站直腰，迎著他的目看去。

同一時間，霍寒也低下頭，從清澈的眸底看到了自己，左臉上畫著兩片火紅的瓣，生真，半分沒有愧對當年湛的畫技。

難怪盛千粥那小子的反應這麼大。

他低低地笑了，眼里卻有著危險的，“很好玩？”

這要怎麼答？

他卻本沒想要的答案，慢慢松開，轉走了。

溫千樹站在原地輕輕嘆息。

這男人果然沒有以前好哄了，連玩笑都開不起了。

也往回走。

一路的落葉落花。

溫千樹蹲下來，撿起一朵橘紅的花，放到鼻間聞了聞，香味淡淡的，若有似無。

不知這是什麼花？

艷麗，香氣卻這般淡。

后有腳步聲傳來，接著是男人的聲音，“這種花不可多聞，聞多了人很容易暈眩。”

溫千樹起看過去，“是你。”

是前晚在山門口遇見的那個戴金邊眼鏡的男人，他材高瘦，年齡大概四十歲左右，手里拎著個黑皮箱，猜他應該是屬于知識分子那類人。

“你要下山了？”看來不是沖贈燈節來的。

男人笑意溫和，“事辦完了。”

溫千樹轉著手里的花，“祝你一路順風。”

他微微點頭，“謝謝。”

溫千樹被他鏡片的反晃了一下眼，似乎真的有些暈了，連忙丟掉花，繼續原路返回。

不知道的是，在自己后，有一束意味深長的目始終追隨——

終于等的背影看不見了，那男人從地上揀了一朵橘花，輕輕一聞，“有緣再會，千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