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與你同歡》10。第十章
第十章
明晃晃地一寸寸灼燒著霍寒所剩無幾的冷靜自持,他一把握住溫千樹的胳膊,用力將人扯了回來,雙目狠狠視,“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溫千樹不過只是想和他澄清一下當年的誤會,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被著的地方生疼,不眉頭一皺,“疼。”
霍寒沒松手,仍是冷聲問,“什麼意思?”
溫千樹吃疼,掙扎著往后退,他步步,眼神清寒。
小和尚見這邊起了爭執,吃掉最后一口巧克力,兩手一撐從石頭上跳了下來,跑到兩人中間,一把抱住霍寒的,使勁兒把他往外推,聲音稚偏裝得一副大人模樣,“佛家凈地,豈容你這般放肆。”
霍寒凝眉細細地看他。團團的小臉,單眼皮,小鼻子,和他曾經設想過的模樣幾乎沒有一重合,一時之間說不清是什麼,不知失多些,還是釋然多些,口像塞了一團麻,不過氣來。
他走神之際,溫千樹趁機掙了出來,小和尚也退回來,張開雙手,像石頭般杵在前面。
“抱歉。”
溫千樹手,后知后覺明白他剛剛反常的原因,“你、你以為他是我們的……”孩子?
沒有的。
曾經一晌貪歡,沉迷海,但除了關于他的回憶,時間沒有給留下任何別的東西。
過去太薄弱,如蟬冀,留在了那年的夏天,提不得,便不去提它。想要的,從來都是和他的未來。
霍寒冷靜下來,也覺得剛剛的念頭太荒唐,似有些嘲諷地勾了勾角,轉走了。
小和尚也松了一口氣,抬頭,見溫千樹仍呆著院門的方向,“原來你和他認識啊?”
那道修長的影終于看不見了,溫千樹收回視線,笑意清淺,“他將來會為我孩子的爸爸。”
小和尚俏皮地比了比兩個大拇指,又撿起掃把繼續掃院子去了。
青鳴寺說不上太大,寮房也集中在一,霍寒很快就確定了那兩兄弟的房間。
這個時間,香客們都在清心殿聽方丈講禪修,寮房一片寂靜。
“寒哥,”本來在砌著磚中途被過來的盛千粥從東南角最角落的房間出來,有些泄氣地聳聳肩,“沒什麼發現。”
這個結果在霍寒的意料之中。
盛千粥又說,“沒有確切證據,萬一是弄錯了呢?我們追這幫孫子半年多了,吃草蹲雪地,好不容易才有點盼頭,”他一拳打在墻上,“到時候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不甘心!”
“要證據不是難事。”
盛千粥瞪眼,被霍寒直接捋了腦袋推著往外走,“我們下山一趟。”
“我們?”
“沒事,那兩人托派出所的人幫忙盯著了。”
剛走出山門。
霍寒:“你先在這等會,我去找個人。”
“誰?”
“目標線索就是提供的。”
盛千粥了然,原來是線人啊。
霍寒向來分得清,工作是一回事,兒私又是另一回事,現在是關鍵時刻,孰輕孰重,自有衡量。
沒幾分鐘,盛千粥就遙遙見他領了個人過來,等走近了,看清的容貌,差點沒驚掉下。
怎麼回事啊?
“溫千樹,”霍寒簡單為兩人介紹,“盛千粥。”
“你好啊。”
盛千粥湊前來,想和溫千樹握手,霍寒往他前面一站,“走了。”
下山的車是臨時找的,一輛看起來像隨時會報廢的面包車,車四都有著可疑的掉漆和剮蹭,胎上也沾了厚厚的泥,不過這個時候,也沒得挑了。
霍寒率先坐進了副駕,低聲和司機待了一些話,等大家都坐好,車子就一顛一顛地發了。
盛千粥中規中矩地坐著,總忍不住拿眼角去瞥溫千樹,一不小心被正主捉住目,窘得耳發紅。
他抓抓頭發,“那個,能問一下,上次你是怎麼把一百塊塞我兜里的嗎?”
溫千樹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問,略微沉,然后緩緩張開手,“你說的是這個?”
盛千粥一兜,空的!原本放著的一百塊又跑回手里了!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能再一次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錢放回來嗎?”他坐直子,暗暗屏氣凝神,盯住接下來的一舉一。
溫千樹笑了笑,把錢疊好收進手心,朝上攤開,盛千粥定睛一看,手中哪里還有錢,只有一片綠葉,他下意識就去口袋,也是空空如也。
怎麼,把錢變沒了?
盛千粥第一次親眼見到所謂的障眼法,看得簡直眼睛都直了,“你還能把錢變回來嗎?”
多簡單的事。
“那、那……你能把它變花嗎?”
溫千樹手指翻轉,很快折好了一朵玫瑰。
“真厲害啊!”盛千粥拍了拍前面的座位,“寒哥你看,這玫瑰看著跟真的一樣啊!”
霍寒沒回頭,只是從車后視鏡里往后掃了一眼,正好和溫千樹的視線對上,說,“這沒什麼,我見過疊紙玫瑰更厲害的人。”
是跟他學的。
一開始笨手笨腳,疊得不倫不類,被他取笑過不知多次,直到兩人的無疾而終,還是沒有真正學會,倒是流連深山古寺那幾年,夜里閑著沒事,坐在床上疊玫瑰,不知不覺疊到天亮,一不小心這門手藝就突飛猛進了。
盛千粥搖頭,“反正你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
他又“哎——”一聲。
溫千樹把紙玫瑰拿了回來。
“這不是給我的嗎?”
溫千樹輕撥弄著紙花,邊帶著盈盈笑意,“玫瑰要送給喜歡的人啊。”
盛千粥假裝作痛捂住了一百萬點暴擊的口。
一行人來到鎮上,已過了正午時分,司機把他們放在路邊,自己也著汗跳下來,忙不迭地鉆進了街口一家小餐館。
溫千樹也有些了,“不如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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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男人過去生活都糙慣了,隨便用干糧礦泉水打發一頓是家常便飯,有時候執行任務,條件不允許,二十四小時滴水不沾也是常有的事。
盛千粥看了看霍寒。
霍寒:“走吧。”
他率先走進了旁邊的一家面館。
不知招待過多客人,面館的桌椅看起來都不怎麼干凈,桌下的垃圾桶滿得都快溢出來,加上人多,氣味也不太好聞,霍寒面不改地拉開椅子坐下,隨手舀起了一張油膩膩的菜單。
溫千樹坐在他對面。
霍寒放好菜單,“兩碗牛面。”
他語氣微頓,抬頭看過去,臉上閃過些許訝異——
溫千樹正用紙巾吸著桌上的湯水,神不見一不耐,四周喧鬧,卻毫不影響,安安靜靜的。
一個曾經十指不沾春水、連碗都不會洗的人,此時卻如此自然地做著這些事,這七年來,到底經歷了些什麼?那時又是誰……陪在邊?
察覺到他的視線,微微睜大眼看了過來,眼神帶著探尋。
霍寒語氣聽著有點僵,“你吃什麼?”
“都可以啊。”
霍寒按捺住心底那縷燥意,很是隨意地點了點菜單最上面那行,“再來一份這個。”
十分鐘后,服務員把東西端了上來,溫千樹看著擺在眼前的一大碗鮮蝦瑤柱云吞,纖長的睫垂落,笑意卻夾不住,從眼角眉梢流出來。
原來他還記得啊。
頭頂老舊的風扇吃力地轉著,抖下來的風也是熱的。
鄰桌兩個男人在聊天,漸漸地聲音不住,“哎你聽說了嗎?牛角山的一座古墓被人盜了,就是上個月的事,好家伙,那些盜墓賊鼻子得跟狗似的,循著一點味就搖著尾過來了。”
“誰知道呢,挖的肯定都是好東西唄,那都是不見天兒的稀罕寶貝,但凡得了一件轉手賣出去,這一輩子就不愁了。”
另一個人笑道,“得了吧,就你那破膽,這可是腦袋拴腰上的買賣,一不小心遇上黑吃黑,就夠吃一壺的,而且盜墓這種損德的事,就不怕半夜你家祖墳里的棺材板不住?再說了,這可是違法犯罪啊,國家近年來對文倒賣打擊得可嚴了,前段時間不是剛立了一個文保護專案組嗎?不抓個典型來立立門戶說得過去嗎……”
聽到這里,盛千粥在桌下了霍寒的。
霍寒回他一個眼神,又繼續低頭吃面。
一雙筷子忽然進碗里,夾走了一塊薄牛片。
“看著不錯的,我嘗嘗味道,”溫千樹說著,又用勺子撥了兩三個云吞放回他碗里,“還你的。”
看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幕,盛千粥被面湯嗆了一下,背過去咳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才順了氣,回頭見霍寒已經把碗里的東西吃得一干二凈,目來回地在兩人上掃,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可就是琢磨不。
簡單解決掉午餐,三人從面館出來,沒想到一出門就遇見了楊小,他從在青鳴寺蹲點的同事那知道霍寒下了山,便想到事可能有了新進展,于是特地等在這兒,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他一眼就認出了溫千樹,驚訝道,“你怎麼也在這兒?”
溫千樹笑著反問,“我不能在這兒嗎?”
楊小窘了。
霍寒拍拍他的肩,“走吧,正事要。”
那兩兄弟的家在蘭溪鎮的東南角上,老張嬸一家人就住他們前面,家屋子一分為二,前屋用來做生意,后院住人。
店里以前只是賣些雜貨和日用品,隨著游客增加,又做起了土特產的買賣,生意看著倒不錯,門庭若市的。
老張嬸的孫,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坐在店前的樹下吃豆腐花,手里捧的正是老張嬸上次從溫千樹那兒順來的青花瓷碗,碗口似乎還缺了一塊。
“霍寒,借我點錢。”走得急,上只帶了手機。
“怎麼?”
“我想買那個碗。”
盛千粥和楊小對看一眼,都有些不著頭腦,好端端的怎麼要買碗?
霍寒什麼都沒問,走過去,不知和小姑娘說了什麼,眸清亮地朝溫千樹看過來,猛地點點頭,跑到水龍頭下把碗洗干凈了給他。
他又走回來,把碗給溫千樹。
盛千粥湊過來看,倒吸一口冷氣,“寒哥,這……這碗該不會是古董嗎?”
楊小也驚喜地問,“真的嗎?”
他們的反應正是溫千樹執意要買碗的原因。
霍寒:“不是。”
溫千樹接上去,“這是我以前做的贗品。”
“怎麼……看著跟真的一樣?”以前因工作需要,盛千粥也跟著霍寒到古玩市場見過不世面,可到底還是第一回見著這樣的贗品,細細看好幾遍,不管是款識、款、紋飾、胎釉和質,幾乎……以假真!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這是你做出來的?”
溫千樹點點頭,這碗不過是閑來打發時間之作,向來對自己的技頗有自信,以前一個收藏古董的朋友都差點在上面栽了跟頭,一般人更是難以分辨出真假,沒想到后來被老張嬸拿了去,又被孫這樣當街拿著……
萬一落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眼里,很可能會給這個平凡的家庭帶來無妄之災。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跟霍寒一樣,一眼就能看出它是贗品。
盛千粥已經找不到語言來表達此刻心的,看溫千樹的目除了之外又多了另一種定義,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啊?
耽誤了一點時間,將近兩點了。
目的地就在前面,溫千樹走到霍寒旁邊,低聲問他,“你剛剛跟那個小姑娘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
“……噢。”
風輕輕吹,頭頂上的天安靜地藍著,干凈得沒有一雜質。
“看見那邊的姐姐了嗎?”
“是那個穿白子的漂亮姐姐?”
“嗯。是叔叔以前很喜歡的人,現在喜歡你手里的碗,我想買來送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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