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瞪我做什麼？”趙琪琪有些底氣不足，“我都已經刪了。”

林山吐出一口濁氣，“之前溫老師還特意囑咐過，你這是把的話當耳邊風了吧？如果有個萬一，后果你承擔得起嗎？”

萬一萬一，見鬼的萬一。

趙琪琪也是委屈，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親眼目睹這麼多的珍品，隨便一樣拿出去都是無價之寶，一時激，發微博幾乎是反的行為，哪里能想到那麼多？

高明接過話，“林師兄，琪琪也不是心的，再說不都刪了，哪有你想的那麼嚴重？”他拍拍林山肩膀，“放輕松。”

林山聽了這話更是氣不打一來，可知道這兩人是一個陣營的，也懶得多費舌和他們理論，搬了張椅子在口守著。

可他雖心沉穩，可這節骨眼上，心里還是擂起了小鼓，想著要不要和溫千樹說一聲，可又怕一旦走開，這兩人不知又會闖出什麼禍事來。

此時，溫千樹正和霍寒一前一后地穿過木拱門，鋪滿了腳下的青石路，雙影重重，走得有些累了，挑了張長石椅坐下來。

長椅背后是一片青蔥竹林，撐起一小片涼，風輕吹過，竹葉婆娑作響。

“你不坐嗎？”

霍寒打量四周環境，“我不累。”

將近天亮時，實在困頓，迷糊睡去，也不知道這男人有沒有合過眼，不過，看他眼底一片清明，確實沒有半分疲累的樣子。

這個年紀對男人來說正是盛的時候，而且依照他工作的特殊，恐怕連續熬上兩宿都不在話下的。

“等易結束你們就走？”

霍寒看一眼，“差不多。”

“萬一人沒抓到……”溫千樹發現自己真的糊涂了，人沒抓到，不就意味著逃到別的地方去了？到時他們也肯定不會留在這里。

抬頭，捕捉到霍寒臉上迅速掠過的一異樣的緒，可還來不及細細探清，他忽然轉朝左前方走去。

那兩個大學生模樣的白襯男孩擺弄著手里的相機，一臉局促地說了什麼，霍寒冷著臉，聲音更冷，“拍風景可以，拍不行。”

不管是千敏之兒的敏份，還是那恐嚇信和素描畫，眼下都不適宜暴在外人的鏡頭下。

溫千樹這才明白過來，淺淺笑了笑，清澈眸底華微。

“我們是攝影好者，沒有任何惡意，只是覺得剛剛那一幕特別……”

“刪了。”

他態度強，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兩個男生面面相覷，最后還是把照片刪了。

霍寒又走回來。

溫千樹仍在笑，”我們以前好像都沒有一起拍過照。”

提議，“不如現在拍一張？”

他走到旁邊坐下，默許了。

溫千樹拿出手機，調好鏡頭，“你這個表，很容易讓人誤會你是我的債主。”

霍寒調整了一下表。

“好了，看鏡頭。”

“咔嚓”一聲，畫面定格。

兩秒前——

他側頭看向了，眼神帶著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和。

溫千樹從這眼神中尋到了他依然喜歡自己的痕跡，按捺住心下小小的歡喜，“你用微信嗎？我待會把照片發給你。”

“不常用。”

“微信號是多？”

“手機號碼。”

溫千樹直接點開搜索框，認真輸一串數字，信號不是很好，試了好幾遍后畫面才漸漸清晰完整，他的頭像是一片平靜的沙漠，簡單至極。

添加好友功。

很快把照片發了過去，“好了。”

霍寒看了一眼，手機上顯示進度只有2%，他問，“你和你姑姑是怎麼回事？”

“幾年前出國度假，剛好遇上海嘯，姑丈為了救我不幸喪生，連尸骨都沒找回來，”溫千樹看著一角藍空，“兩個月后，姑姑發現自己懷了孕，為了留住丈夫的這點骨，拼命把孩子生下來，可惜還是避免不了……”頓了頓，“姑姑之前已經流過兩個孩子，都被診出患有先心病。”

的語氣那麼平靜，可霍寒卻能覺到這平靜后的心臟已撕裂片。

“表弟出生時我去看過他，那麼小那麼小的，連呼吸都弱不可聞，醫生說，像他這種況，如果不進行心臟移植的話，很難活得過十八歲。”

聽到這里，霍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你是你姑姑目前唯一能找到的合適配型。”

“可以這麼說，”溫千樹點點頭，

“其實還有我爸爸……他也符合條件，不過他已經……”不在了。

聽周暮山說，那場車禍很慘烈，汽油泄引發大炸，連尸都沒有找到，不過據現場留下的大灘跡，經過比對DNA確定份后，法醫給出的判定是死亡屬實。

霍寒安地拍怕后背。

溫千樹吸吸鼻子，“我沒事。”

“霍寒，如果有一天……”

“不會有那一天。”

***

吳教授聽說塔底的后，不顧病匆匆進山。千佛塔平時就是地，鮮外人出，所以除了方丈大師和幾個弟子外，消息基本沒怎麼外泄。

臨時搭了張木梯，方便大家上下。

在林山的幫忙下，吳教授簡單清點了一下塔底的藏品，他本來就是文專家，業務水平高，一共整理出536件文，初步判斷其中的一級文就有289件。

傳國玉璽，青銅梅花盞，古錢幣，青龍白玉尊……

這對于文界，乃至國家民族，都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不管是曾經在博館典藏名錄中記載、后來在戰中丟失，或者長埋地底、被不法分子掘的文，它們的重現，無疑可以彌補文史上的某段空白。

吳教授激得眼眶溫熱，目含著無法言說的深，仿佛在看闊別重逢的故人，“謝謝啊，謝謝你們還留在這里。”

林山的心也了不小的，只覺得，所謂的文匠家，大概就是說的眼前這一種吧。

他想起很久前教授說過的一句話，“你為什麼選擇這麼枯燥乏味的考古學？”

當時是怎麼回答來著？

“因為熱。因為知道在中國五千年文明中，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記載民族國家古老文明的那些珍貴而脆弱的文，想知道它們因何而造，想看一看它們滌千年塵埃后的模樣，想它們承載歷史的心跳，想聽一聽它們的呼吸……”

然而，和這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相比，為博名利只懂得沉迷做學文章的他，這份“熱”實在于啟齒。

林山暗暗握了拳頭，或許該好好找回自己的初心了。

“老師還在下面？”溫千樹問。

趙琪琪到底心虛，裝作沒聽到，“認真”地給壁畫做著除塵，高明走過去，“下去好一會兒了。”

溫千樹皺眉，底下氣重，他一風病，哪里得了？可也知道老師的子，只好讓高明去泡壺熱茶，等他上來可以喝。

有腳步聲傳來，抬頭一看，小和尚扶著掃帚睡眼惺忪地從樓梯上下來，走兩步打一個呵欠。

千佛塔離他掃得院子近，加上午后天氣熱，他每每都跑到塔里來懶躲夏，師兄們見不到他人，一般也不會找到這里來，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溫千樹也在這里，偶爾會給他帶一些好吃的。

小和尚也見著了，屁顛屁顛地跑過來，繞著轉了一圈，“我聽說你昨晚掉到里了，沒傷著吧？”

溫千樹他腦門，“沒事。”

他便放下心，想起什麼，悄悄告訴，“我在后山摘了不好吃的果子，用竹籃吊了放在水井里，全部都給你啦！”又得意地小眼睛，“這樣吃別有一番滋味。”

溫千樹失笑，目送他走出門。

沒多一會，兜里的手機不停震起來。

走到外面，剛接通便是白雪歌的一聲尖，“樹啊！怎麼辦怎麼辦，我昨晚好像不小心把周暮山給睡了！”

白雪歌是唯一的閨，兩人從小一起長大，跟親姐妹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是，這位白小姐可真是滴滴的玫瑰一朵，綽號“豌豆公主”，前段時間竟無聊得跑去當什麼酒店試睡員，也是膽包天，竟把酒店老板一起睡了。

這酒店老板周暮山和溫千樹也有點關系。

當年母親改嫁，嫁的正是周暮山的父親周潛，這個繼父不知什麼時候起了親上加親的念頭，竟想著撮合兒子和繼，不過兩個當事人似乎都沒有這方面的意思，慢慢相下來，倒是朝著兄妹的方向發展。

“今早發現他和我躺一張床上的時候，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我爸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把他打斷的吧？”

溫千樹笑了，“我覺得你還是擔心自己比較好。”

據所知，周暮山也不是善茬，能叱咤商場的人，還真不到別人來擔心。

白雪歌一陣哀嚎……

這時，霍寒從門外進來，漆黑深邃的眼睛鎖著微，點頭跟打了個招呼。

手機那端，白雪歌問，“信號好差，你剛剛說了什麼？”

溫千樹把剛剛的話又重復了一遍，“我也遇到了一個想睡的人。”

非常想睡。

非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