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兒托著腮，“恩……想必挨責罵了，看那樣子，就是不開懷。小姐您可真厲害，跟神仙一般什麼都算盡了。”

韓攸寧笑了笑，“說不定是鬼呢？”

鈴兒臉一變，拉著的手桌子，“呸呸呸，言無忌言無忌！小姐別說！鬼怪這些邪乎東西，娘說不能提，真會引上的。”

韓攸寧笑。

木頭也沒用了。

鈴兒給韓攸寧倒了杯茶，扯回了方才的話題，“其實翡翠人好的，有次奴婢和大廚房里的婆子起了爭執，還幫著奴婢說話，訓斥了那婆子。您說，若是跟著二小姐出閣，當真沒好下場嗎？”

韓攸寧淡聲道，“二妹此人，但凡礙著的人，都不會得好下場。”

前世鄭媽媽一家是做了韓清婉的陪房，跟著進了太子府，有鄭媽媽的管事本事，韓清婉在太子府頗為順遂。

翡翠不過是給趙宸奉茶的時候韓清婉不在房里，次日就被配給了莊子上的莊頭做妾，那莊頭的老婆是個心狠手辣的，不過三個月的功夫就把人給折磨死了。

鄭媽媽好容易老來得，得了這麼個寶貝兒，饒是沉穩忠心，也不住了。去找韓清婉理論，鬧的頗厲害，恰好那日去給韓清婉請安，聽到了一些。

鈴兒聞言，心頭一松。

如此，雖說是設計于翡翠，卻也算不得是害了，說不得還能替謀個更好的前程。

鈴兒看小姐還在看賬冊，奇怪問道，“既然是假賬冊，小姐還看什麼？”

韓攸寧慢慢翻看著，“假賬冊，也能看出幾分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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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還未亮，韓攸寧就從被窩里艱難爬了起來。

閉著眼由著鈴兒幫穿裳，梳妝。

“這才是第一日，這天長日久的，可怎麼好……”

在鈴兒的碎碎念中，韓攸寧吃了一盅燕窩牛羹，裹上厚厚的白狐里的斗篷，拿著手爐，出了錦和堂。

天穹如墨，東方未晞。

寒霜覆地，樹影幢幢。

府里已經有下人走忙碌，見著提著燈籠的主仆二人，皆畢恭畢敬府里請安。

在人過后，是低低的議論聲。

“大小姐竟真早起了……”

議事廳院里掛著幾盞燈籠，管事媽媽們站在廊下避著風候著。

晨風寒冷刺骨，不過一會兒工夫上便凍了。

有人低聲抱怨起來，“這才剛冬就這麼冷，再過一個月，怕是要在大雪地里候著了。”

“咱干了半輩子到了這個份地位，府里府外的，但凡是認得的，誰不恭敬尊一聲媽媽，笑著臉行禮。如今倒要和那些使婆子一個時辰起床，挨凍。”

“些累也就算了，就怕以后，咱個個都要吃不上飯，喝西北風了。”

“咱定國公府以寬待下人聞名，現在倒是要改門風了……”

“張媽媽這句話說的沒錯，定國公府今后就是要改門風。”

韓攸寧走了進來，管事媽媽們慌忙站好了，“大小姐。”

韓攸寧走到了廊下，也不著急進廳里，看著張媽媽冷聲道，“國公爺每日三更睡寅時起，練侍衛，理公務，再急匆匆進宮點卯早朝。倒是你們這些奴才，每日睡到天大亮睡足了方起，如今讓你們比國公爺晚起一個時辰還要屈。天下哪里有主子累奴才福的道理！”

張媽媽耷拉著臉，低著頭。

其他媽媽也低著頭不敢吭聲了，有那站在后面的，撇滿是不屑。

韓攸寧環視了一圈，“進來吧。”

議事廳里擺了兩個炭盆，里面溫暖舒適。

若不是提前燒了半個時辰，怕不會這麼暖和。

媽媽們進來后，都舒服地長舒了一口氣。

韓攸寧坐到正中央的上座，桌上擺著熱茶，一旁的炭盆上溫著一個熱水壺。

韓攸寧倒了杯茶喝了，茶是茶，苦難喝，問，“議事廳是誰負責？”

有個媽媽道，“回大小姐，是全婆子，以往稟事都是在前二夫人的院子里，這個議事廳便不常用，就只安排了一個婆子每日打掃著。”

韓攸寧道，“讓進來。”

靠門口的媽媽走出去站在門口喊了一聲，“喂，全婆子！大小姐要見你！快點！”

一個著布裳的婆子低垂著頭走了進來，雖老實的模樣卻并不慌張，上前跪在地上請安，“給大小姐請安。”

“你起來吧，”韓攸寧看著無比悉的面孔，秋葉的娘，“你是什麼時辰起的？”

全婆子道，“回大小姐，是寅時起的。這議事廳寬闊，炭盆總要多燃一會子才能驅散寒氣。”

韓攸寧頷首，“若府里的人都是你這般勤勉周到，倒也不必我心了。那這茶是哪里來的？”

“回大小姐，是去大廚房領的。因這里不常用，這茶葉一月里也用不上一會，夏日里領了半斤，現在還剩下不。”

韓攸寧拿出一本賬冊翻了翻，舉著問張媽媽，“我看這賬冊上每月茶葉的支出大約是一百兩銀子左右，分上等、中等、下等三種。上等茶用在各院子，議事廳花廳，這個議事廳每月領兩斤上等茶，值十兩銀子。許是我不會品茶，五兩銀子一斤的好茶便是這個味道？每月兩斤又是怎麼算出來的？”

張媽媽吊翻著眼，“大小姐，前二夫人都是在青藤院議事，議事廳這邊的茶葉便就撥了過去。這里只一個婆子在，有好茶也就讓拿喝了，便給了些茶。”

韓攸寧冷笑，“青藤院自己的份例每月還有四斤茶葉，再加上這六斤，每日把茶葉當飯吃不？你仗著前二夫人在大牢里不能對質，便把事都推給！”

張媽媽低聲嘟囔，“大小姐若不信，只管問去。老奴不敢扯謊。”

韓攸寧道，“我也不必問，段毅，去趟張媽媽的房里，看看喝的是什麼茶！”

院子里傳來段毅的聲音，“是！”

張媽媽變了臉。

段毅作麻利，很快就回來了，手里拎著一個布袋子，里面裝著四斤上等好茶。

韓攸寧讓鈴兒沖泡了一壺，廳里頓時清香四溢。

吹著喝了一口，滿足地嘆息道，“比我錦和堂分到的都要好喝，果真是奴才比主子過得舒坦。四斤就是二十兩，總不會是張媽媽自己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