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手里抓著一龍須，保持著一口行將咬上去的愚蠢姿勢，一點一點僵轉頭。

水汽氤氳中，對面那條金龍的腦袋旁邊，姜九懷靠著池壁，雙臂擱在漢白玉石階上，帶著一笑意看著。

之前那顆碩大的純金龍頭擋住了的視線，竟然沒有看到這里有人！

的反應遠比腦子快，想也沒想，元墨已經手腳并用躍出水池，直撲大門。

“莫要白費勁。”姜九懷的聲音慢悠悠自后傳來，“他們會讓你進來，自然不會輕易讓你出去。”

像是為了驗證他的話，明明用盡力氣，兩扇大門依然只能拉開一條，門上一只沉甸甸的鐵鎖，隨著門板的開合“咣咣”直響。

“你怕什麼？”姜九懷道，“我又不會吃了你。”

“沒有沒有！”元墨張到已經快要咬到舌頭，強迫自己轉面對他，表盡可能地淡定，“我我我我這不是怕打擾你泡澡嘛。”

的裳已經了，在上，往日寬大的裳遮住了好的段，只知道腰細長，現在才發現自腰到的線條到極點，能讓鐵石人兒也心神搖。

姜九懷的不是鐵石，而是一團自己死死捂著火星的干柴堆。

現在，那灼人的火星再也捂不住了，心中火焰，轟然燃燒。

“不打擾。”姜九懷聲音沙啞低沉，張開雙臂朝游過來，“他們將你送來，真是再好不過。”

回頭重重有賞。

我沒有我不是！

元墨在肚子里瘋狂反對。

臉上還是得努力鎮定。你是個男人！男人跟男人泡個澡有什麼大不了的？你行的阿墨！

可這回腦子沒辦法被說服。

他的黑發濡，在頰邊，比常日紅艷許多，眸子更是無比深沉，仿佛能讓人淹死在其中。

如果說平時的姜九懷飄逸清冷如仙，此刻的姜九懷便是妖艷魅如魔，有極其危險的氣息自他周散發，源源不斷地向洶涌而來，的背脊著門，從頭發到腳趾頭都想奪路而逃。

天爺啊你別過來了！

姜九懷的手已經到了池邊，眸子里有極其明亮的神采。

他很興。

像兇去捕獵，像將軍上戰場，每一個管都在發燙，囂著要去戰斗，要去征服，

要將眼前這個人剝皮拆骨，一口吞下！

“阿嚏！”

元墨打了個噴嚏。

空氣被四大缸的冰塊染得冰涼，以便泡溫泉時能有最舒適的，但穿著一服站在這冰涼空氣中，又是另外一回事。

元墨只覺得上過一陣陣寒，噴嚏接二連三，又打了好幾個。

姜九懷的臉微微一變：“下來。”

元墨急劇搖頭：“不不不不不用了。”

“再不下來，扣你月例。”

元墨一陣痛，但還是咬牙堅持：“真的不用了……阿嚏！”

姜九懷閉了閉眼睛，吐出一口長氣，抓起池邊的寬大布巾，往腰上一圍，踏著玉階走上來，一步步走近。

元墨整個人到門板上，恨不能突然之間學會某種仙法，能從門里鉆出去。

“我走，行了吧？”姜九懷的聲音沒好氣，是兇不得不收斂爪牙的不甘、將軍不得不收起刀兵的無奈，“還不快下去？”

元墨呆呆地看著他，一是為他竟然放過，二是為他前的疤痕。

那些疤痕凌蔓延，像瘋狂生長的藤蔓，曾經是他藏得最深的，此時卻袒在的面前，坦坦，沒有分毫遮掩。

他對沒有一瞞，最幽深的都攤開來給看。

可卻還有死守著不肯告訴他。

姜九懷拍了拍門，大喝：“平福，開門！”

平公公出現在門外，手里拎著鑰匙，眼神幽怨而無奈，如果要表達的話，大概就是“恨鐵不鋼”、“爛泥扶不上墻”這種。

“等等！”

元墨忽然開口。

平公公在門外攥著鑰匙，心中洶涌：啊我錯怪你了二爺，原來你是如此善解人意，大大地有良心！

姜九懷回，迎上元墨的視線。

元墨的眼睛里有一種劇烈的掙扎，仿佛有什麼東西要掙出來。

他想到了某種可能，瞬子里瞬間燃起了期待，聲音都有些發，“有話要跟我說？”

“嗯，我……我想告訴你……”

每一個字好像都生了倒刺，死死卡在嚨口，想把它們說出口，異常艱難。

如果我告訴你，我其實不是男人，你還會用這樣溫的目看著我嗎？

還會這樣對我好嗎？

還會喜歡我嗎？

是不是現在有多喜歡我，到時候就有多討厭我？

“我我我就想說這池子這麼大，兩個人泡完全沒有問題，一人一頭就行了你覺得的呢？”

元墨一口氣說完，直接跳進了溫泉池，“喏，我在這頭就好，你也接著泡吧。”

他迅速掉過頭去，對著門外大喝：“開門！”

平公公便開門，鑰匙捅了半天，“哎呀”一聲，“主子恕罪，老奴好像拿錯鑰匙了，老奴這就去找。”

一面說，一面后退。

姜九懷大怒：“平福！”

平公公已經退得沒影兒了，外面靜悄悄沒有一回應。

冰涼空氣朝著他漉漉的侵襲，這回到姜九懷打了個噴嚏。

元墨小小聲：“……阿九你還是下來吧……”

姜九懷走下玉階，直趟到水池最深，靠在池壁，一言不發。

生氣了。

很生氣。

“那個……平公公畢竟年紀大了，天又黑，拿錯鑰匙什麼的，也有可原……”元墨試圖幫平公公講講，哪怕話還沒說完，姜九懷就冷冷喝道：“閉。”

喂，惹你生氣的可不是我啊。

不過家主大人渾上下的怒氣仿佛讓溫泉都冷了幾分，元墨默默地到龍頭旁邊，擋住彼此的視線，假裝看不到他。

呼，平公公，你慘了。

炎園是太祖為他的皇后所建，所以實際是皇后行宮，這位皇后可不是養在深宮的，而同太祖一起打天下的，行宮無論位置、規格、大小，全部和天子比肩，同天子行宮一個禮制。

因為規格太高，除家主親至之外，沒有人敢用，炎園因此空了近二十年，此時重開，整座西山都驚了。

避暑的貴人連忙停下笙歌和酒杯，整肅冠前來拜，得到的全是統一的答復：家主大人路途辛勞，暫不見客。諸位的好意心領了。

大家紛紛慨，姜家的門檻難進，原以為到了西山會好些，沒想到同樣難進，看來見姜家家主，竟比見天還難吶。

大家口里雖是一個個都在抱憾，回到家后，卻都發出了一致的命令：

“馬上給我查清楚那男寵是什麼來頭，有什麼喜好！越快越好！”

因為各家門上的下人都看到，姜家家主是牽著那男寵的手進門的。

于是元墨很快就收到了一大堆禮和請帖。

這形在揚州已經司空見慣，這幫人請不姜九懷，便都來請。

但問題是姜九懷不去，怎麼好去呢？

自從那次泡溫泉之后，姜九懷就一直心不佳，平公公更是直接被趕回了京城，據說還扣了一年的月例。

想想都替平公公疼。

因為姜九懷好像見誰都不高興，也不敢去捋老虎須，整日就在屋里同姑娘們廝混，偶爾見姜九懷，也是能說話就說話，匆匆就閃。

可即使如此小心，姜九懷的心卻好像更差了。

這天，在屋里同姑娘們玩葉子牌，小七過來：“二爺，家主大人請你呢。”

元墨便連忙過這邊書房來，進門問了安，自自覺開始侍候磨墨。

姜九懷看一眼：“二爺很忙啊，我是不是打擾二爺了？”

元墨忙道：“沒有沒有，我就跟姑娘們喝茶聊天來著。”

“只是聊天？”

“還玩了會兒牌。”

姜九懷看一眼，終于還是忍不住道：“過來。”

元墨便湊過去，姜九懷抬手，從臉上取下一小片紅紙條：“玩就玩吧，還必要帶出幌子來，是生怕我不知道你玩得有多開心？”

這是元墨輸得慘了，被了滿臉的紅紙條，來時胡一扯，原以為全扯了，沒想到還有網之魚，訕訕地把那紙條拿過來扔了：“我這不是見你心不好，不想來煩你嘛……出門那些貴人又得盯上我，我想著還不要出門惹事兒，閑著無聊，就隨便里玩玩嘍……”

“知道我心不好，那你可知我為什麼心不好？”

元墨立刻道：“其實我也覺得，平公公這回著實是過分，不過看在他一把年紀老糊涂了的份上，就不要同他太計較吧？再說罰也罰了嘛，你就消消氣，啊？”

姜九懷看著，忽然有種死的沖。

元墨明顯從他眼里看出了殺氣，連忙一脖子，繼續磨墨，生怕平公公惹禍，殃及這條池魚。

姜九懷瞪了半晌，看來除非拿把斧頭劈開的腦袋，否則永遠開不了這個竅。

“更。”姜九懷冷冷道。

元墨連忙替他拿裳，問：“去哪兒？”

“你不是閑得無聊麼？帶你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