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當真乖乖回了紅館，再沒去姜家。

紅姑一改醉生夢死的常態，時不時便要過來看看元墨在不在。好在元墨不是同歡姐一起調教新伎，便是和元寶混在一起，晚上也是乖乖是上床睡覺，看著元墨窗子上的燈很快熄滅，紅姑長長地松了一口氣，轉回去。

元墨趴在門上，瞧著院門口那道人影離開，微微一笑。

推開窗子，月如水，在水面上投粼粼的波，小舟漾在這片波中，姜九懷便站在小舟上，容勝過世間一切月、水，他仰起頭來看著，張開雙臂，臉上出了笑：“下來。”

這張臉無論看多回，元墨腦海中生出的都是同一個念頭——我家阿九怎麼這麼好看？

輕輕一躍，落在他的懷里。

小舟微微晃一下，出一圈圈漣漪。

姜九懷忍不住輕輕地嘆息。

好像是他中缺失的一部分，看不到的時候，心中總是空落落的，好像弄丟了什麼東西，這樣抱著他，心中才覺得完滿。

元墨一站穩，便發現船上多了一只椿箱，那椿箱致典雅，當然不是這條小舟上能有的東西，“是什麼？”

“你吃的點心。”

元墨歡呼一聲，正要打開的時候，頓住：“誰買的？”

平公公嗎？

可不想吃鹿味的點心！

“我。”姜九懷微微一笑，然后道，“我罰了平福一年的月例，如何？”

一年？好像太多了吧？

但轉念一想平公公上那厚的私產……哼，隨便扣吧！

遠的一艘畫舫中，平公公和封青坐在船頭，遠遠地瞧著那一葉小舟，封青表示不解：“直接上這兒來不好麼？”

這艘船又大，東西又齊全，不比在那條小舟上強？

平公公冷哼：“你懂什麼？這趣。”

封青瞧他一眼，上下打量他一下：“你懂？”

這目不言而喻，平公公大怒，船頭上立時吵得熱鬧起來。

這邊元墨也帶了點東西，那是兩小壇桃花醉，先把一壇放姜九懷邊上，“這壇給封大叔吧，咱們喝這一壇就好。”

能這麼容易到酒，全是托了師父的福。師父一來，紅姑的酒喝得大為減，倒是師父喝得比較多，不過要從師父那里騙酒喝可比從紅姑那里容易多了。

兩人喝著酒，吃著點心，

元墨仰頭躺倒，頭枕在姜九懷膝上，看著頭頂的星空，卻無心賞這景，問道：“阿九，你什麼時候去找紅姑啊？”

“明天。”

“明天是黃道吉日麼？”

“不，因為今天有事。”他的聲音低沉和，眸子全是溫存之意。

“哦。”唉，元墨心想阿九他也是很忙的，還是得自己想想辦法，勸住紅姑的死腦筋。

紅姑真的打算解散紅館！甚至已經開始接手的下家，每天都有同行上門接洽，偏偏紅姑還不讓過問，把急得不行。

再不快點搞定這樁婚事，紅館就別人的了！

姜九懷看了半天，見沒有別的反應，半是惱怒，半是無奈，了的臉頰，“我讓白一查清楚當年你被送出去收養的事，等消息傳回，我便會解決這件事。”

元墨一想就明白了，紅姑的可能和的世有關，的父親可能真的不是師父。

但紅姑怎麼可能同別的男人生下孩子？

這點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姜九懷汪定會解開的，這就，阿九出馬，一個頂倆。

小舟輕輕搖晃，隨波逐流，漂到一，岸邊的燈好像比別更亮些，樂聲也比別更悠揚。

元墨抬起頭，看到了眼的高臺、宮燈，以及彩樓。

一骨碌爬起來，天吶，這些天到底在忙些什麼？連今天評花榜都忘了！

“要不要去看看？”姜九懷問，聲音低沉輕。

元墨正要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睜圓了眼睛。

今天是七夕，是阿九的生日！

姜九懷看著，那意思是：你總算想起來了。

元墨默默低下頭，最近真是昏了頭了。

“阿九……”弱弱地問，“你吃過長壽面了麼？”

姜九懷：“吃過了。”

其實不用問，家主大人過生辰，該吃的該的該有的，他肯定一樣也不落地都有了。

絞盡腦，終于想到了一個地方，然后將起抓起船槳，劃得飛快，小舟飛一般駛過評花榜的高臺。

姜九懷：“不看了？”

“回頭再說！”

元墨一氣兒把小舟劃到西市附近靠岸，然后拉了姜九懷就跑。

姜九懷由拉著，看著跑在他的前面，高高束起的馬尾左右晃，甩來甩去。

夏夜，又逢七夕，街上人流如織，店鋪掛出一盞盞千姿百態的花燈，在奔跑的視線里劃出一道道瑰麗的亮。

元墨拉著姜九懷，跑進了麒麟閣，大聲嚷嚷著讓老板把最好的貨拿出來，然后向姜九懷道：“阿九，喜歡什麼你盡管挑，只要你喜歡，我全都給你買下來！”

這口氣，怎麼那麼像恩客對伎？

老板是認得元墨的，見如此大方，姜九懷的容貌又出此出眾，不免想歪了，奉承道：“二爺真是好眼啊，這位小郎君生得比那花魁還好看，再配上我們家的寶貝，一定能顛倒眾生。”

元墨笑：“我阿九不用你家寶貝，也一樣能顛倒眾生。”

老板連聲道：“是是是，有如此男寵，難怪二爺這般疼，來來來請看這邊，這里是帶鉤、冠玉、扇墜，玉佩……應有盡有，二位請隨便挑。”

元墨差點噴了。

不是，就想問問老板你這眼神到底是怎麼把麒麟閣開到這般大的？

姜九懷的眸子里卻是有一層戲謔笑意，一手將攬著的腰，將攬近，低頭在的耳朵上，卻是指著另一邊，低聲：“二爺，我想要那個。”

溫熱氣息全撲上耳朵，元墨半邊子都了，無語凝噎。

大佬，扮男寵好玩嗎？

老板將姜九懷看中的盒子捧過來，贊嘆：“二爺這位男寵，可真是知識意啊。”

元墨一瞧，盒子里放著一條華麗珠鏈，由紅寶石與珍珠串，每隔一段便墜著一只金鈴鐺，遠比一般的項鏈要長得多。

這是……腰鏈。

一般是在床幃間使用，戴在腰間，隨著腰肢輕擺而泠泠作響，倍添趣。

元墨：心想姜九懷大概是隨便挑的，低聲告訴他: “換一個吧，這個你用不了。”

姜九懷看著，眸子微微暗沉，聲音放得有點低，慢慢道：“誰說我用不了？據我猜想，它定然十分好用。”

好吧，哪怕品味再特殊，既然他喜歡，元墨當然還是痛快地買了下來，離開麒麟閣之后，將盒子送到他的面前，認真地道：“阿九，生辰快樂。”

街上人來人往，燈耀眼，但這熱鬧的世間全了模糊的背景，燈在元墨的眸子里投出瑩然的亮，姜九懷在那明亮的眸子深找到自己的影。

他知道，他的眸子深，也一定是的影子。

自五歲之后，他就討厭過生辰，因為他覺得自己的出生就是一場錯誤。

但是現在，他由衷激父母將他帶到了這個世界，這樣，他才能遇到。

他微微含笑，將抱進懷里：“阿墨，謝謝。”

因為有你的陪伴，我的生辰才能快樂。

元墨覺得十分愧，差點兒忘了他的生日，而且還送了件明顯不適合他用的禮。

“你還想不想要別的？我給你買！啊對了，我們去買墨！買最好的最老的古墨！”

說著就要走，被姜九懷拉了回來，重新圈了懷里，姜九懷頭埋在的肩窩，發出一聲低笑。

“笑什麼？”

“阿墨，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收集那一庫房的古墨？”

知道啊，“因為你喜歡。”

“是啊，因為我喜歡。”姜九懷捧著的臉，目在臉上巡邏，“現在，我最喜歡的那一塊，已經在我手里了。”

元墨愣了愣，才聽懂他說的是什麼。

紅暈頓時從臉上炸開，腦袋變得又熱又燙，心里鼓鼓脹脹的。

克制住低頭的沖，左右瞧了瞧，將他拉進旁邊的小巷。

姜九懷還來不及說話，便被推到了墻上，然后元墨的便吻了上來。

小巷幽暗，有星星點點的芒輕盈飛舞。

是螢火蟲，它們似乎也在好奇，圍著兩人一閃一閃，像是要將兩個人織進一夢境。

這個吻悠長、甜，街上的喧嘩全都變得極其遙遠，他們兩個仿佛是與世隔絕，置云端。

良久良久，姜九懷停下來，掏出一樣東西，遞到元墨手里。

元墨手還有點綿綿的，接過來一看，頓時醒了幾分：“金螭？”

姜九懷低聲微笑：“七夕禮。”

“可這是你父親送給你母親的定信……”

“正因為它是我父親送給我母親的定信，所以我才要送給你。”姜九懷摟著，心中有一萬種寵的方式，不知道該先用哪一種才好，“懂嗎？”

元墨懂。

正因為懂，才覺出他這份的龐大深沉，龐大到超出的想象。

姜九懷見低著頭，“怎麼？你不是一開始就很喜歡它麼？”

是啊，這麼麗的東西，誰不喜歡呢？只不過當初的，絕對不敢想象自己能有擁有它的一天。

“我們去買禮吧！”元墨驀然抬頭，“我也要送你七夕禮！”

姜九懷再一次抱住，著的頭發，覺到的額頭抵著他的脖頸，細碎的頭發讓那一塊微微發。

心也發。

“不用了。”

你就是最好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