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姜九懷帶著離開紅姑的院子，元墨還是懵的。

覺得紅姑的氣勢不大對，只要再乘勝追擊一下，就算磨不到紅姑同意這門婚事，至能問出紅姑反對的真正原因吧？

不過再一想，姜九懷生平頭一位求親，就吃了這麼一份巨大的閉門羹，長長求親隊伍后面跟出了更長的圍觀隊伍，領頭的平公公和封青都有點灰頭土臉，姜九懷一定更加心塞吧？

“沒事沒事，”元墨安他，“就算紅姑不同意也沒關系，我這輩子就當你的男寵好了，反正不親也就只是個名份，只要我們兩個人能在一起，名份要不要也無所謂。”

“名正才能言順，該給你的，我都要給你。”姜九懷道，“這件事你不用管，也不用再和紅姑爭執，一切有我。”

他抬眼看了看日頭，吩咐平公公先帶著聘禮回去，封青整頓府兵，隨他上西山。

方才用“阻止決斗”來換紅姑同意，某種意義是在誆紅姑。

就算紅姑不同意，他也要去找煙霞客。

先是殺崔王八和鐵老六，后是潛姜家殺姜長任，煙霞客同綁他為伎的事不了干系，背后甚至可能有更大的謀。

只不過絕頂高手行蹤難覓，現在有了確鑿消息，他自然不能放過。

葉守川道：“這是我師門的事，還家主大人不要手。”

姜九懷瞥了一眼他后：“師門中事，你帶捕快做什麼？”

“我懷疑煙霞客與伎失蹤一案有關，一旦比武結束，便要他推拿歸案。”

“不謀而合。”姜九懷道，“我也懷疑煙霞客背后另有主使，那塊金令牌的主人便是幕后控這一切的人，你我正好可以合作，將人揪出來。”

葉守川道：“事有先后，先讓我們解決師門之事，家主大人可以隨后再來。”

元墨有點奇怪，師兄平時可不是這麼一板一眼的人，湊近一點低聲道：“師兄，姜家府兵一個個都很厲害，有他們幫忙不是很好嗎？”

葉守川看著，的頭發還是像平常一樣胡束作一個馬尾，從前他還想過，等到二十時束上發冠是什麼形，但現在想來是不可能看到了，馬上就要恢復兒，再也不會束男子的冠吧？

能過得像個孩子，本來是他一直所盼的事，可此時此刻，他寧愿真是個男孩子，這樣便不會被任何人娶回家中，他便可以永遠陪在的邊。

元墨被他眼中強烈的痛楚震懾住了：“……師兄？”

葉守川重重了一記馬鞭，馬兒嘶鳴一聲，一馬當先直奔向前。

元墨一臉不解，向姜九懷，指聰明的阿九能給一個答案。

“大約是憂心龍王吧。”姜九懷臉上帶著一誠懇，“你還是離他遠一些，讓他一個個靜一靜的好。”

元墨點點頭。師兄已經十分煩憂，還在旁邊問東問西，確實太不像話了。

西山銀瀑之巔頗為險峻，常人難以登頂，但但為了讓陛下和貴人們欣賞到顛峰景，已經修了一條小路上去。

馬停在山下，眾人步行上山。

還未走近，就聽見瀑布巨大的水聲，再到半山，水汽已經是飄浮在空中，迎面而來，周的樹木都是漉漉的。

忽地，有什麼響破空而來。

“伏！”封青和葉守川同時暴喝。

元墨立刻去按姜九懷，腦袋同時也被姜九懷按下，各個人按著彼此的腦袋趴在地上，明明形頗為驚險，但看著對方，眼睛里卻忍不住出了一笑意。

兩樣東西幾乎是同時抵達眾人面前。

一樣是一枚小石子兒，在石上幾乎撞出了火星，深深嵌了石階。

另一樣是一塊薄薄的冰刃，在夏日的烈下迅速融化，給石階上留下了一抹深痕。

不論府兵還是捕快，多都懂幾分武功，當即就被深深地震住了。

這是兩們頂級大佬不讓他們這種閑雜人等靠近的意思。

姜九懷問封青：“你能靠多近？”

封青低聲：“頂多再往前一丈，再近就會被發現。”

封青深深地盯著那石階，他一直以為自己雖未臻絕頂，但離絕頂應該不會太遠，但此刻才知道，絕頂境界已是非人之境，就算窮盡一生，他也不可能做到。

絕頂之爭，一定已經超越了人力的極限，該是何等的炫目？

姜九懷命封青留下，葉守川武功不弱，也留了下來，其余人都退回山腰。

但山腰霧遮樹擋，什麼也瞧不見。

元墨忽然起：“去文華長公主的馬場，那兒正對著銀瀑。”

馬場離頂峰雖然更遠，但視野確實比這山半腰要好上許多，可以看見頂峰有兩條人影縱橫錯。

金刀龍王與煙霞客在西山銀瀑這一戰，勢必要為江湖上的傳說，不論府兵還是捕快，想到自己能親眼見證這傳說的誕生，不由都有幾分激。

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隔得太遠，兩位高手的法又太快，他們連哪個是哪個都分不清，更別提看清招式了。

這一戰從黃昏一直打到深夜。

月半圓不圓，天空還不時飄來幾朵云擋道，元墨睜著一雙眼睛，看得十分吃力，勉強能借凌空躍起的人影確認這場決斗還在繼續。

忽地，一條人影跌下了瀑布，手里好像揮舞著長長的藤蔓，裹住了另一條人影，雙雙墜泄洪般的瀑布之中。

“啊！”元墨失聲站了起來。

姜九懷喝命：“下水救人，捉拿煙霞客！”

府兵與捕快轟然應聲：“是！”

元墨也要走，姜九懷拉住：“你不許去。”

“這里面誰有我的水好？我不去誰去？”元墨急道，“師父不能出事！他出了事，紅姑肯定也不想活了！”

師父不在的日子，紅姑整日醉生夢死，一是相思之苦，二是總擔心師父已經不知什麼時候死在了外面，而還不知道。

紅姑和云姨是同一種人，們的太濃烈，像驚濤駭浪，連將們自己一并淹沒。

姜九懷知道勸不住，咬牙放了手，元墨即刻奔去救人。

姜九懷又調來西山炎園并各別院的下人，除了沿水路尋人之，每一山頭都沒放過。

這一夜，西山到人頭攢，火把如龍，把整座西山照得耀如白晝。

但，一無所獲。

無論是楚天闊還是煙霞客，一點影子也沒瞧見。

天大亮，元墨已經沿著瀑布的水流下了五六趟水，最后一次浮出水面，人已經是筋疲力盡：“怎、怎麼可能？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怎麼可能找不到？”

姜九懷解下外裳蓋在的上，“別慌。你忘了當初姜長信是怎麼找我們的麼？也許你師父也像當初的我們一樣，漂到了某個地方，所以一時間才找不到。”

元墨搖頭，不一樣的，他們那次是騙過姜長信，讓姜長信以為他們已經淹死在水底，然后才能順水而下逃。

可這次，這麼多人即刻下水，沒有理由找不到。

而且師父在海上漂泊多年，水極佳，西山這條河對他來說大約跟洗澡水差不了多，按說落水里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優勢，更容易逃生。

封青急步而來，元墨一把抓住他：“怎麼樣？是誰先跌下瀑布的？”

“是煙霞客。”封青道，“金刀龍王險勝，但也負了重傷，煙霞客墜落之際用藤蔓卷住了金刀龍王，要金刀龍王跟他同歸于盡。”

煙霞客臨死之前，還說了一句話。

“我已了一年食的供奉，當然要把事辦，不然怎麼對得起祖師爺？”

關于煙霞客，江湖上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離奇傳說。

其中最離奇的一個，就是說煙霞客師從一個極為詭異的門派，門派的祖師立下規矩：若有人取門下弟子辦事，須得供上食一年。

食者，原是神話里祭妖魔用的活，不拘鴨，活的便好。這一門派卻比妖魔還要可怕，他們要的食是人。

所以有人傳言說煙霞客是吃人的。

也有人說這個門派是拿活人來練功。

這個傳說因為太過離奇和腥，在煙霞客諸多傳說中被列為可信度較低的那一類。

然而現在看來，最不信的，竟然是真的！

“食”、“一年”都在元墨和姜九懷腦海中激起了巨大的風暴。

從去年的伎失蹤案，到崔王八、鐵老六和姜長任的死，再到現在這場決斗……一切就像是四散落的珠子，被這線串了起來。

真相已經約可見了——令牌的主人和姜長任勾結在一起，利用姜家對暗勢力的掌控，暗中運伎西山，送給藏其中的煙霞客。

姜九懷當時就是送給煙霞客的“食”之一。

這樣的死法，不單極為痛苦，而且完全不會在外界落下任何痕跡——煙霞客是武功逆天的存在，就算最后被查出來姜家家主死在煙霞客手中，也沒有人能將他抓捕歸案。

除了金刀龍王。

若有人殺得了金刀龍王，那一定是煙霞客。

若有人殺得了煙霞客，那一定是金刀龍王。

這本就是江湖上人人公認的事實。

令牌的主人要伎，姜長任要借用煙霞客，兩人一拍即合，制造了京城伎失蹤案。

而令牌主人做這一切的目的，就是為了讓煙霞客殺金刀龍王。

“來人！”姜九懷喝命，“封鎖整個西山，給我搜！”

背后的主謀給煙霞客的供奉之地，就在西山。

只要找到那座別院，就能找到那個令牌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