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有些燙，元墨拿扇子扇涼了，再喂到紅姑邊。

紅姑靠在枕上，藥來便張，但眼神直直地穿了元墨，一片空。

元墨喂完藥，替紅姑了手臉，開始發怔，喃喃道：“紅姑，你說你早點告訴我該多好？我肯定早早就離他遠遠的了。”

紅姑這輩子只要做兩件事，一是不暴兒，二是離開姜九懷。

兩件都沒做到。

拉著紅姑的手，輕輕把臉埋進去，“我真是太不乖了，紅姑你醒醒吧，打戒尺也好，罰跪也好，頂酒壇也好……我都可以……”

紅姑的手了一下。

元墨驚喜地抬頭。

紅姑的眸子轉了轉，整個人像是陡然活了過來，只是眼神轉即變得狂，猛然推開元墨就往外走，“天闊在哪里？天闊！”

紅姑犯起糊涂來，勁兒特別大，元墨一個人本按不住，大聲元寶和歡姐們來幫忙，大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紅姑安靜下來。

“這可怎麼辦才好？”歡姐落淚，“這個模樣，你又了宮，咱們家以后可怎麼辦啊？要不干脆關門算了……”

關門？

關門是不可能關門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關門。

“今晚就開門做生意！”元墨抹了一把方才累出來的汗，咬牙道，“不管我和紅姑怎麼樣，紅館就是紅館，要紅館關門，除非天塌下來了！”

的紅館，就是要夜夜笙歌，歡騰熱鬧，就是要做一座俗世里的天宮，充滿笑容和快樂。

“是，二爺！”歡姐有點兒激，已經習慣了的稱呼又溜出來，連忙改口，“不對不對，是公主……”

“別。”元墨聽見這兩個字就頭疼，“還二爺。”

元墨回到紅館只覺得如魚得水，呼吸都順暢了不。

想想當公主也不是沒好，現在銀錢是大大地管夠，便大把地塞給歡姐，讓歡姐缺什麼就添置什麼，千萬別省著花。

然后去了一趟廚房，給黃叔添了兩個打下手的老媽子，最后把元寶到面前，語重心長：“阿寶啊，我走了，家里的男人就只有你了，你是我們家的頂梁柱了，一天到晚別老往姜家跑，多在家里幫幫歡姐，知道麼？”

元墨還想讓他把大王從姜家帶回來，徹底同姜家劃清界限。

但形容一個人沒良心的時候一般都說“狼心狗肺”，大王確實狗得很，元寶好不容易強行把它拖回來，沒兩天它又自己跑去姜家了。

元寶一臉悵然：“姜家的可好吃了，大王在姜家一天吃五頓，一日三餐外，下午和晚上還有點心。”

元墨假裝沒看見他臉上濃濃的懷念之。

獻禮的日子很快到了。

元墨頭天晚上歇在紅館，起了個大早回宮。

告訴自己，無論姜九懷送什麼，都能克制住。而無論姜其昀送什麼，都得熱淚盈眶才行。

不過宮里向來人人都早，皇帝更是寅時就要早朝。昨晚照紅館習俗睡得很晚，雖說是早起，太已經高高升起了，一路急奔趕回寢殿更，進門卻發現一人憑窗而立，回過頭來。

是姜九懷。

“你、你怎麼在這兒？”元墨跑得氣吁吁，話都說不利落，“你們貴人不是很講究男大防的嗎？”

“是和妃娘娘讓我在這兒等你的。”姜九懷微微一笑，“你沒發現嗎？整座皇宮都盼著你能嫁給我，每個人都想全我們。”

元墨遲鈍地發現了，寢宮外一個宮人也沒有。

有必要做得這麼明顯嗎？

元墨震驚。

就算是樂坊都做不到這個地步啊！就算再怎麼想和伎與客人，也要假惺惺擺一個侍在旁邊呢！

姜九懷上下打量，看一男裝，臉頰上因奔跑而變得緋紅，益發顯得眸子瑩亮，“公主是不是要更？這里也沒有旁人，要不要我來服侍公主？”

“不不不不不用！”

元墨一下子連退了三大步，差點想奪門而逃。

姜九懷負著手，一步步近，“真的不用？”

“真真真的不用！”你你你你別再過來，再過來我就要逃了！

姜九懷已經將到了墻角，只要再近一點點，就要到的額頭，元墨整個人一團，像一只驚的貓。

他家阿墨，還是這麼不經逗。

“真不用，那我就去外面等你了。”姜九懷直起，神端凝，一派正人君子的風范，好像方才把人堵到墻角的不是他一樣，“公主可要快一點，我為公主準備的禮，公主一定會喜歡。”

他說完，走出殿外，帶上了房門。

絕、絕不！

元墨沖上房門無聲暴喝。

一定會控制住自己的！

姜九懷的禮是安放在小車上推進來的。

小車被得“吱呀”作響，顯然上面的東西份量極沉。

禮上蓋著鮮紅的緞子，相當高，是個大件。

元墨有點張。

姜九懷太了解了。

他一定知道喜歡什麼，比自己知道得還要清楚。

皇帝等人已經在座，含笑著姜九懷，等他揭開紅緞。

“等等！”元墨一把抓住姜九懷的手，“小昀還沒有來！”

姜九懷的視線落在的手上，的溫好像一直比他要略高一些，每一次被握住，接的地方都覺得要著火一般滾燙。

“好。”他低聲道，“公主說等，我等著便是。”

他的眼睫低垂，在元墨這個角度看來真是風萬種，元墨的心不控制，劇烈地跳，似要掙扎出膛的錮，蹦到他上去。

嗚嗚，家阿九為什麼要這麼好看？

好看到，讓很難把持得住啊！

元墨心中，天人戰。

和妃輕聲道：“這十七公子是怎麼回事？這麼重要的日子，怎麼還沒來？”

“其昀生風流，這會兒可能還在哪家樂坊沒睡醒吧。”皇帝道。

元墨對兩人的雙簧置若罔聞，一面暗暗把姜其昀罵了個狗淋頭，一面急忙派人去姜家找姜其昀。

不多久消息回來了：“十七公子不見了。姜家下人說，十七公子昨日上午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

元墨想到姜其昀素日的行徑，忍不住扶住太：“你帶著人去把京城的樂坊都找一遍，給我把人拖過來。”

那人依令而去。

皇帝咳了一聲，心很好地開口：“阿墨啊，朕知道你心中更向著其昀，但其昀連如此重要的日子都忘記，顯然不如九懷對你上心。規矩都已經立下了，你就先看看九懷的禮吧。”

元墨還沒說話，文華長公主從殿外急急走來：“陛下！安寧不見了！”

大家都一驚。

和妃即刻問道：“是不是昨日上午出門，至今未歸？”

文華長公主頓了頓：“娘娘怎麼知道？”

元墨心中暗道一聲“完了”。

這兩貨八是私奔。

和同樣想法的顯然不止一個人，皇帝將安寧邊的宮人傳來問話，的宮泣道：“公主這些日子一直想找到那塊金令，忙得茶不思飯不想，昨日十七公子來找公主，說是得了線索，公主便跟著十七公子一道出門了。”

和妃擔憂道：“昨日安寧確實問我要了出宮令牌，只是我不知道是跟十七公子走的，是我疏忽失察，陛下恕罪。”

這時元墨派出去的宮人也回來了，果然京城樂坊都沒有姜其昀的影子。

兩人若是私奔倒也罷了，出不了什麼大事，但如果是追查金令失去了蹤跡，便很有可能陷了極大的危險之中。

元墨立刻道：“父皇，現在要的是趕快把他們倆找回來，禮的事以后再說！”

皇帝沉一下，問道：“九懷你意下如何？”

姜九懷道：“公主言之有理。”

皇帝點點頭。

元墨轉就要走，皇帝招招手，讓到前，握住的手：“吾兒，朕想讓你嫁給姜家，固然是因為例來如此，單從一個父親的份來說，朕也覺得九懷對你用心良苦，你莫要執拗了。”

他這幾句話說得低沉誠懇，元墨沉默了半晌，道：“陛下若真想做一個單純的父親，盼著兒婚姻滿幸福，就請取消兒的封號，降兒為庶民吧。”

沒有了公主的頭銜，便不用承擔風家公主的責任，和姜九懷也不會因為這一點而到離間，漸生嫌隙，步上先一代姜家家主和風家公主的舊塵。

皇帝臉上微微僵了僵，顯然是不愿意。

也是，他要嫁的可不是一個兒，而是一枚放在姜家的棋子，這枚棋子就像他擱在姜家口的一把刀，隨時都能幫他住姜家一頭。

和妃道：“孩子說什麼傻話呢？你嫁得意中人，又替風家連姻姜家，這是兩全其的大好事啊。”

元墨道：“娘娘是不是真的覺得我傻，可以用這種話騙我？兩百年了，風姜兩家連姻，有沒有出一對好結果？”

和妃一滯：“你是風家的公主，總有一些責任你要承擔……”

“我長了十九年，今天才知道自己是風家的公主，風家給過我什麼？今天卻要我擔責任？”

元墨在宮里這些日子過得有點累了，每一天睜開眼都希自己是在紅館那間小屋子里醒來，而不是在這金碧輝煌的寢殿。

在紅館，是元墨，是二爺，是當家的，是跑的，什麼都要心，什麼都要干。

在皇宮，養尊優，什麼都不用做，什麼都用，只是，沒有人把當人。

只是一個將風家勢力植姜家的工。

的神冷漠，聲音也是，“父皇，你要當一個好皇帝，我沒有話說，但你不是一個好父親，就別在我面前扮慈父了。”

皇帝有生之年，還沒有人敢當年這樣跟他說話，愣了愣之后，然大怒，重重一拍案：“放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阿墨流落民間，不懂規矩，子是野了，只要給點時間，一定會學好的。”和妃連忙去替皇帝順氣，然后連忙忙朝元墨使眼，“你不是說要去找人麼？還不快去！”

元墨沒說話，一低頭一福，退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