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有神明》第18章 春之葉:一

“澧國與翼國相爭多年,說到底源于新帝的不安于分。澧國百姓安居樂業,事業蒸蒸日上,國有良法,亦有書勇,新帝卻想效仿先帝開疆擴土,拿那一百多年前便割讓給翼國的三城一宮做引,近年來頻頻生事,次次雷聲大雨點小。如今翼國不堪其擾,出兵攻打,連奪九城……唉,實在是可憐,可恨,可笑!”

老先生胡子花白,幾乎垂到了前,他形消瘦,眉目清雋,瞧上去便知是個飽讀詩書、富有才學之人,提起如今兩國戰的事實,也直要點。

秋末楓林簌簌落下紅葉來,遠看像是野火燒著了一片山丘,樹葉的形狀隨著風聲而改,起起伏伏,似烈火海洋。

老先生坐在一棵楓樹下,后跟著一大家子人,還有幾個十幾二十歲年輕的后生。那些后生穿著長衫,一副書生打扮,骨子里卻是一個比一個傲氣,聽到老先生說起此事時,更是憤憤不平。

“新帝無能又貪功,將這些罪過全都怪在先生上,還說都是因為齊大將軍是您侄婿,您唆使才假病不聽宣調,害得我國丟了九座城池。這齊大將軍上的傷,分明是前兩年屢屢帶兵攻打翼國,被翼國行刺落下的舊疾,況且將軍都五十好幾了,還能打幾回仗?!”一名年輕人說起話來憤慨激昂,直將拳頭往左手心搗。

這周圍除了他們幾個,還有十幾個散落的游人,都是從那被攻陷的九座城池中逃出來的。

翼國忽而發起攻勢猝不及防,不過短短半年便攻下了九座城池,有兩城池的將領怕殃及百姓,甚至站在城墻上自刎以求翼國放過無辜之人命,熱灑在城墻上滾燙又醒目,直人敬佩。

翼國勢如破竹,使者來話,說的也是這戰爭為澧國先挑起,澧國多年在翼國邊境挑事,便像個不的孩子總想著與人打架斗毆,結果被人拽著頭發拖著打,又哭哭啼啼地想要求和。

朝中多名員因此難,這位老先生也是其一。

他原是先帝文師,門生遍布,如今也都了朝中有頭有臉的人,皇帝因那九座城池被奪,心中氣憤,一時失言便將老先生的臉面撕得稀碎。皇帝雖無罰無責,可老先生到底是在京中坐不住,便稱自己年事已高,告老還鄉,帶著一家老小離開京中。

這幾個跟過來的,都是前兩年應試績不錯的后生,便等再考就能朝為了,可年輕也有氣,直言有這樣的皇帝,不做也罷,氣憤地組了文人小隊,說要護送老先生歸家。

路過這楓林,再往前走三百里,便將到澧國的邊境。往邊境而去,是澧國與翼國界分出的諸多紛雜小國,平日里靠年年進貢生存,不與人為爭,但求自保。

到了楓林里,老先生才停下腳步歇一歇,他將如今朝中時局分析給幾位后生聽:“過了前面那個坡,再往右走便到了我家鄉了,你們幾個護送我家人歸鄉,我要繼續往前走了。”

“先生這是何意?再往前走……難不要去東車國?西牛國?”一名男子臉上微僵,似是想到了什麼,他豁然起道:“先生這是打算去向那些小國求救?!”

此話一出,周圍人噤聲片刻,又七八舌地吵嚷起來了。

有人說此舉不可,有人說先生大義,就連那些逃亡的游人聞言,也頓時猜出了這名老者的份。

“閣下可是嚴老?”這些人能從九城之一逃到此,多是家中富余,有些頭腦的人。若非如此怎會往小國邊境靠攏,不敢一路往京中奔去?

他們都知道,若翼國沒有收兵的打算,靠著這一像是有天神助力的沖勁兒,還真有可能打到京中,打到如今皇帝的跟前。

嚴老,四朝老臣,又是先帝文師,伴先帝三十載,聲名遠播,澧國上下但凡是會寫字讀書的,無不敬重。

這嚴老如今已然七十好幾,還要為國事勞,更撐著一把老骨頭想要去向那些小國求救,只為了保住澧國江山百姓,眾人知其份,心中敬佩。

幾聲嘆息之后,便是圍坐一堆的勸說。有傲骨學子道他要去向小國求救,讓老先生回去鄉下,安生度過晚年,也有人道可書信給皇帝另派親信執令前往,不必嚴老親自去冒這個風險。

那邊對話激昂,一點兒也沒打擾到一小部分人的心——嚴家與逃亡而來后帶著的幾名年不過五歲的稚,還有背著藤簍,蹲在地上一路順延過去撿楓葉的青

四個小孩兒男都有,像個小跟屁蟲似的,垂著腦袋跟在阿箬的后,也學一樣撿楓葉。

他們雖不是一家人,就在這楓林短暫休息也能立刻悉,不一會兒便頭接耳地說起話來,毫無城府地分自己方才發現的

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丫頭低聲音,睜圓了一雙眼睛道:“我看見的背簍開花了,真的開花了,白白的,小小的,這麼大。”

的小手比了個圈。

一旁剃了桃子頭的男也連連點頭:“是是是,是開花了,我也看見了,不過我看見了以后,那花立馬就沒了,那個背簍一定有古怪!”

還有一個穿的小姑娘,說話聲音糯糯的,圓溜溜的眼睛盯著阿箬的背影,低聲道:“那里面裝著一個人。”

“啊?!”其他三個小孩兒一同看向

小姑娘的臉驟然紅了,往后退了兩步,手心里撿來的紅楓葉,抿道:“我、我看見了。”

“騙人的吧!簍子里怎麼可能裝人啊!”

“就是就是,我也沒聽見靜啊。”

“我娘說這樣的簍子,都是用來裝藥的,我還在圖畫書上看見過呢,采藥的大夫就像這樣,背著簍子在地上撿東西。”

“……”子的小姑娘一時間被這麼多人圍著質疑,的臉一瞬紅了起來,圓圓的眼睛盛滿淚水,睫輕輕一就落下眼淚來。

聲音滴滴的,委屈道:“我不理你們了!”

說完這話,丟下手里的紅楓葉轉就跑了,一路跑到另一邊正準備干糧的婦人懷里,弱弱地喊一聲娘,臉埋在對方懷里哭,然后真就不過來了。

幾個小孩兒也覺得自己說的不對,就算騙人,他們也不能直接指出來,但說到底,背簍里怎麼可能裝人嘛!他們明明看見的,就是開花呀!

年人圍在一起討論國事,勸說嚴老,婦人將隨行帶出的鐵鍋支起,打算煮幾碗咸湯下面條,小孩兒聞見香味兒肚子了,一窩蜂散開,各找各家人去。

傍晚余暉,西面天空的紅霞與楓葉映,一個將天染了一半,一個將地染了一半,而后天與地的紅在這一鋒。阿箬就站在當中,將剛編織好的楓葉環戴在了頭上,昂起下閉上眼深深嗅了一下風的味道,心臟的跳

紅環配青綠的,廣袖與袂上的箬竹紋也隨風而擺,墨綠的細繩化了腰帶,掛下的兩節穗子長到了膝蓋位置,有些分量地住不安分飛揚的擺。

阿箬撥弄了一下發,忽而覺得后腦勺的發上有些異緩慢地睜開眼,抿微笑了一下。

方才那群人還留在楓林里,此僅有一個,站定在山坡最高,秋末的碧草將有枯萎趨勢。從這往下看,一片草野的盡頭便是幾條蜿蜒的河流,村落稀稀拉拉分布不均,可被斑斕的云霞籠罩,彩灑向白墻黑瓦,寧靜又好。

藤簍的蓋子被卡出了一條細小的,一片剛從阿箬發上摘下來的紅楓葉有一半落在外面,里側一力量,那片楓葉便被拽了進去。

“這里沒人。”阿箬沿著山坡往下走,臉上揚著笑:“而且風景不錯。”

澧國戰敗,源于胤城獻上去的金子全都了石塊,糧草斷了,加上軍心混,這才被翼國打了個措手不及,短短半年的世間便失去了九座城池。

阿箬四月離開胤城后還聽說過這事兒。

皇帝大發雷霆,為了查詢這一夕間不翼而飛數量龐大的金子,不知殺了多員,朝野怨聲載道,說到底那金子本就是假的,那些人也只是皇帝為了泄憤罷了。

后來皇帝厚著臉皮再往胤城隋家借金,幾次三番他早就將隋家當了國庫,揮霍無度,這一次去問才知道,隋家的家底已然搬空了。偌大的府宅只留隋家父子二人,兩人餐餐兩菜一湯,一葷一素,日子便是不清貧,卻也不富余了。

皇帝一番打聽才知道,隋夫人一死,那號稱富可敵國的隋夫人的嫁妝金庫,也被隋云旨送給了外人。

前有翼國不斷攻城,后頭糧草兵馬又跟不上,這才讓翼國撿了大便宜,不費吹灰之力便打得澧國沒有還手的余地。

這半年的時間,阿箬也去了澧國境其他地方,只是沒有找到想找的人,背簍的分量也越來越重了。

大約是一個月前,阿箬慣常在休息前打開背簍朝里面看一眼,那一眼看得忘了呼吸。

雖早有準備,可在看見青紫的脈絡將做一堆的白骨相連時,還是心跳驟停。驚喜之下,阿箬一夜未眠,就這麼盯著藤簍一整夜,盯到東方泛起了魚肚白,盯到那些脈絡生,被一團籠罩包裹,正在緩慢生

之后,不再那麼頻頻地去看背簍了。

怕自己好奇驚喜的眼神對他來說是一種,怕看得多了,顯得不那麼尊重,故而只是隔幾日,看一眼,確定沒有其他問題便安心地繼續下一段路程。

阿箬對的未來還是充滿憧憬的,至將吳廣寄里的那一仙氣收回來之后,便明顯地到了后背簍中不再是一白骨,他擁有了生命,他的心跳,正在腔里鼓著。

慢慢落山了,于平原與天連接的那一條赤線下,紅云逐漸暈上了淡淡的紫,村落炊煙裊裊,幾盞燭燈染黃了窗門。

阿箬繼續下坡,突然聽到背后傳來了輕微的聲響。

藤簍蓋再度支開了一條,幾白皙的手指從里面探出,那雙手似白玉雕,指甲圓潤,指尖與指節泛著薄薄的

在那支開藤簍蓋的雙手中央,微暗里,恰出一雙桃花眼來,形狀好看,只一眼便能攝魂奪魄般人不敢直視。

纖長的睫被微風吹得,茶的瞳孔中倒影著阿箬背對著的大片楓林,那楓林離他們越來越遠。

瑰麗的天空上,一群雁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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