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下的料, 傳來的溫度很燙。

高大的軀在了阿箬的上，寒熄的發掃過的鼻尖與臉頰，每一口嗅到的都是他上的沁香。

阿箬的心跳忽而就不跳了, 像是過度刺激后的驟停, 導致渾上下都在發麻，發燙。

寒熄的額頭還在的肩膀上, 雙眼已經閉上了, 可阿箬不敢側過臉去看，只要稍微一，說不定便能吻上對方的鬢角。

阿箬僵了一會兒, 輕聲喚了句：“神明大人。”

無人回應，也沒有那聲黏人的阿箬，寒熄的軀徹底在了的上，雙無力地撐著, 像是他的最后一意識。

阿箬慶幸自己的力氣足夠大，就這麼抱住寒熄的腰，仰已久的神明落懷中, 阿箬的一切作都在放輕, 放慢。寒熄的呼吸幾乎沒有聲音，一呼一吸間的熱氣偶爾噴到了的脖子里。

阿箬將寒熄扶到了床邊，慢慢地放倒他, 又給他蓋上了一層被褥后, 那被巨大的驚喜沖昏頭腦的余威才慢慢消散。

青綠的站在床側，頭上的竹枝有些歪, 發也散了幾縷下來, 的雙眼睜了許久, 眨也沒眨地看向睡在床外側的男子。寒熄閉上眼, 卷翹濃的睫于燭燈下投出一扇影，他的五在影中更顯得深邃立。

阿箬就這麼站了許久，站到桌案上的燭火燒至中段，兩碗素面結塊坨，也沒眨幾回眼。的雙手微抬，懸在空中，十指分開，每一指尖上都殘留著在寒熄上的，那一鉆的電擊還未結束，在心里的每一個角落噼里啪啦地炸開。

寒熄睡下就沒了，頭朝外歪著，出一截白皙脆弱的脖子來。阿箬看著眼前的他，好像和過去的某一個畫面重疊，于是心尖那一簇燃起的火焰驟然熄滅，所有興的麻都了恐懼擔憂的栗。

阿箬朝前走兩步，跪坐在了床邊，盯著寒熄的鼻翼，再抖地手去探他的氣息。

一道溫暖的呼吸打在了的手指上，阿箬懸著的心才落于實。

素面冷了也不能浪費，阿箬的跪坐麻了，這才起朝桌邊走去，三步兩回頭，最后穿過那一道布藝屏風，落座于桌旁，端起面碗開始吃。

小客棧用不起刺繡，沒有上等的綢，屏風便是最普通的灰黃布面上，墨跡染了幾只不一的鳥雀，于跳躍的燭火微下，影仿若翅膀煽。

阿箬將兩碗面全吃了，冷面下肚有些難，又撐又酸。

重新回到了床邊，寒熄還保持著方才那般姿勢，腔隨呼吸微弱地起伏，若不細看便看不出來。

阿箬趴在床側，頭上的竹枝到了寒熄手邊的被褥，始終與他保持著一距離，那是心底為自己定下的規矩，不可輕易逾越的界限。

“原來，你也會累啊。”一聲呢喃于深夜寂靜的小屋響起，稍離遠幾步便不能聽見了。

寒熄的仙氣尚未完全尋回，能支撐著他的力量有限，若非真的扛不住，他也不會停下來。阿箬想起還沒到客棧，拉著寒熄走過煊城街道時，他站定后看向嘆息的那一聲阿箬，當時沒聽懂，寒熄是太累了。

他很困，很疲憊，疲憊到進了房間便不肯再，非等阿箬先他，才確定是可以的，而后便將自己重重地在的上，徹底給對方置，總之……不能再走了。

桌案燭火燃至尾端，蠟油在桌面形了一塊斑，唯有靠近火苗的地方了小小水洼，中間倒映著跳躍的火。

那火讓屏風上的鳥雀活了起來，隨著鳥雀輕，阿箬的手也懸在空中，細細描摹著寒熄的面容。

回憶跳轉至久遠的過往，阿箬想起自己帶著箬竹去找寒熄，想讓他把竹變小銀雀，當時便不顧自己生死，放棄了僅存的食，換得一窺見世間原有的好相貌的機會。

小銀雀圍著飛時，上的翠羽細細去看是綠的，可在月的折下卻隨著每一次翅膀的煽都變了銀。

阿箬問寒熄：“若無戰爭，這個世界會是什麼模樣？您與何桑爺爺都與我說過許多我從未見過的東西，花、草、鳥、木、石，都是五六的，可我看到的不是黑便是灰，世界還會變回多姿多彩的模樣嗎？”

寒熄微怔，似乎意外會這樣問，他抬起手指，收回了那幾只飛的小銀雀，對道：“會的，你很快便能看見那些。”

阿箬有些期待，不知那句很快有多快。

又想起了什麼，帶著些許的喜，朝寒熄踮起腳。他在高遠的樹枝上，阿箬踮起的這兩寸甚至都夠不到他腳下的那片枯葉。

的鹿眸很亮，悄悄對寒熄道：“其實每次我來您這兒之后，肚子都不會了。”所以才每每用食換取見識。

腳踝旁懸掛的銀鈴被風吹響，寒熄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月下的，一張小臉干凈，手卻有些臟，踮腳費力，又忍不住靠近他的模樣。

他邊笑意淡淡，眉目彎了彎，沒應話，也無需應話。

后來許久，阿箬才知道為何每次見過寒熄后肚子就不會了，他不是個會哄小孩兒手中保命竹的神仙，他只是喜歡逗一逗，用的竹換所見銀雀，再贈一腹飽飯，撐著活下去，也讓養胖點兒。

而那句“你很快便能看見那些”果真很快，快到阿箬在見到樟木林里開出的第一朵花兒，藍的，小小地，脆弱地藏在幾片指甲蓋大的葉片中時，那阻攔世人闖靈境的結界就消失了。

窗外有風吹，滅了最后一燭火。

阿箬吃飽了犯困，胃里的酸意緩解后，便扛不住沉重的眼皮，于黑暗中昏睡過去，這一夜好眠，無夢。

煊城的清晨眼未出，先是迎來了一場小雨，細細的雨拍打窗欞發出沉悶的聲音。

客棧對門有一家人也是昨夜來的，比阿箬等人還要晚些，帶著個不到十歲的小男孩兒特地來煊城過冬至。

他們不知煊城被封了，昨夜趕路風塵仆仆到來時，聽了這話也沒當回事兒，反正自家親戚，平日里往來便切，待多久都無礙。

這一家人本累極了歇下，早間不一定起得來，沒睡上一場好覺便被紫林軍給吵醒了。

吵嚷的聲音從樓下傳來，伴隨著滴答滴答的雨聲，還有一些勸解聲、諾諾的懇求聲，隨即一聲孩的哭陡然炸開，驚醒了趴在床邊夢寐的阿箬。

猛地睜開眼，視線尚未清晰，眼前撞進了一張悉的面孔，近在咫尺的面容讓呼吸一頓，突然往后退了些。

阿箬盤著趴在床邊睡了半夜，雙腳早就麻到沒知覺了，往后退到一半便要栽倒，慌間一只手抓住了的手腕，將拉回了原來的位置。

阿箬睜圓了雙眼，心臟紊地跳著。

經過一夜休息，寒熄雙眼重歸明亮，正含著笑意直勾勾地盯著阿箬。

他不知何時醒的，可能天沒亮便睜開了眼，也不下地，翻了個趴在床邊，臉著阿箬的臉，就這麼近距離地看著，直到醒來。

屋還能聽見風聲雨聲，與持續不斷的孩哭泣聲。

阿箬看向依舊被寒熄抓著的手腕，頗為張地吞咽一下，輕輕掙了掙，他似有所覺，松開了的手。

阿箬的手腕很細，稍一用力便能留下一道紅痕來，被五指掐過的地方其實一點兒也不疼，甚至還在微微發燙，像是昨夜滅了的火焰再度順著這一片皮，一寸一寸地燒上了的心間。

寒熄也看見了那抹紅痕，溫熱的指尖再度上，輕輕著阿箬的皮。

紅痕消失，可卻覺得自己都快被這一無名火給燒著了。

吵人的哭聲持續，接著便有人怒罵了起來，阿箬扶著床沿起，先是沒有頭腦恭恭敬敬地對寒熄鞠了一躬，再捂著自己的手腕一路小跑到窗邊，推開窗戶任冷風吹滅心頭的躁。

雨水融化了雪，在屋檐下串了水簾，阿箬一低頭就能看見客棧對面吵鬧的幾人。

紫林軍中有人抓著個小孩兒不肯撒手，那小孩兒的娘憑著一顆護犢之心與紫林軍鬧騰起來，當著街坊的面撒潑打滾。

紫林軍無視，只道：“這孩子必須得跟我們去一趟京都！”

“哪有天化日之下搶孩子的！當的了不得，欺負我們老百姓無依無靠！京里的跑來煊城捉孩子！我的孩子便是我的命，軍老爺，您今日要是把我的孩子帶走了，我便一頭撞死在這兒！”那婦人說完，當真跪下將頭往地上撞。

咚咚兩聲，婦人額頭立刻起了一塊傷痕，水順著眉心流了下來，模樣駭人。

小孩兒見自己娘親如此，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因未著上，渾凍得發抖，哭聲也是一一的。

周圍的街坊見狀不忍，就連常年駐扎煊城的兵也上來勸說：“大人，這孩兒的確是前頭羅家村的，逢年過節便跟他娘來娘家小住，我們看著長大的，必不是大人要找的人。”

“就是就是，這麼點兒大的小孩兒，能犯什麼事兒？瞧哭得……天可憐見，再不穿裳就該凍死了！”

便是客棧小二也沒忍住上前，嘟嘟囔囔地說了句他認得這孩子。

紫林軍指著小孩兒背部一塊掌心大小的燙傷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家婆娘昨晚見著親人忙說話，沒顧著看他，這小子自己調皮怕冷，跑暖路邊上玩兒，撞倒了爐子燙破了一塊皮。軍爺，孩子不得凍，求求軍爺放過我們吧！”男人抱起婦人，不敢真讓磕死在這兒了。

阿箬瞥了一眼，臉上的溫度盡失，立刻便知道發生何事。

隔著幾扇窗的左側，也有一扇窗開了半條隙，將樓下發生的所有事盡眼底。

阿箬側頭看過去，只見一只的手搭在窗沿收，不一會兒又收了回去，將窗戶再度關上。

阿箬在人群里看見了趕來的趙焰，趙焰見狀，又聽那小孩兒滿喊的話都是煊城這邊的口音，沒忍住上前與那深紫披風的將領耳語一句。

“寧可錯抓，不可錯。”這是那人的回復，趙焰也就沒再開口了。

阿箬的目一直落在掙扎哭泣的小孩兒上，雨勢越發的大了，嘩啦啦當頭淋下，那小孩兒連哭聲都弱了許多。寒冬雨雪，人人都裹著厚襖，唯有他著子在風里打。

阿箬的手心了，眼也不眨，聽著左側那扇窗的靜，瞧著小孩兒被人擰紅的手臂，凍得發紫的，還有婦人額上越來越多的跡。

沒有靜。

他們是來找白一的，但白一不打算出面。

阿箬張口，對著樓下趙焰喊了一聲：“趙軍爺！”

與此同時，趙焰將外袍解下，披在了小孩兒上，他將小孩兒抓自己的懷里遮風擋雨：“不可錯，可也不能錯殺。”

嘈雜的聲音掩蓋了阿箬的那聲，得發白的手，終于松開了一。